关于清冷仙长是百草枯这档事——舒沁橙
时间:2022-08-08 07:21:49

  ──与我一道回揽月峰。
  听到符悬书这么问,牡丹将眼都给瞪大。
  她倏地直起身来,但全身酸软,瞬间又倒了回去,撞得一旁柜子上木盒盒盖露出缝隙,露出里头的雪白色海螺一角。
  “姑娘,当心。”
  符悬书伸手想护她,牡丹趴在榻上“哎哟”了几声,浑身还留有被蛇妖妖力焚烧过后的感受,整个人软绵绵的,压根使不上力。
  她只能重新躺好,但,躺归躺,该问的还是得问出口。
  “仙长为何问出此话?”
  这是……要把她留在赏客楼的意思吗?
  符悬书将自己这阵子一直在考虑的事情道出:“这儿,是姑娘的家,是姑娘心心念念的归宿,若与我同在,心魔未能完全消除,不知何时又会再伤姑娘。”
  心魔取代自己的时候,符悬书也是有意识的。
  在落日谷的时候是,这次也是,他全都记得。
  他的心魔,是将他所压抑的一切全都无视的产物,会不顾一切,只按他真正心愿来做。
  符悬书不希望伤害牡丹,可同时,他心底深处也有另个声音在对他说──你、撒、谎。
  你想在她身上刻下印记。
  你想让她眼里只看着你。
  你想让她在你身边──
  永远都不离去。
  顺心而为,不加禁制的下场,便是回回伤的都是牡丹。
  被心魔掌控身体时,他无法控制。
  可唯有现在,在他还能作主的时候,哪怕他再怎么不情愿,符悬书也还是想将选择权交到牡丹手上。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会给牡丹选择的机会。
  再往后,他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这么大度,为牡丹留下另外一条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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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二章合一)
  ──她完了。
  牡丹攥紧手中的被子。
  最开始, 她希望取回花妖的妖力,不过是盼着能不再任人宰割,甚至摆脱只能依附符悬书的关系而已。
  牡丹想让彼此地位至少能够变得对等、主宰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这场新生。
  一直处于被人保护的地步的话, 牡丹说话、做事前都得再三斟酌。
  她得顾虑到自己如何才能长久留在揽月峰, 为获得庇护不择手段。
  但, 有了力量后,一切就不同了。
  如今妖力回来三成,赏客楼颇具规模,白鹤又有八百年道行,要护住牡丹可说是易如反掌。
  在这种情况下, 牡丹一介外人,再与符悬书同回千凌门, 同住揽月峰,确实就没有旁的理由。
  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可是……
  牡丹没有想到, 她自己竟会如此抗拒符悬书的这项提议。
  她不答, 符悬书也看出她的纠结。
  符悬书收在袖中的手攥紧, 说出口的话与自己心中所想大相径庭。
  他说:“不着急立刻回答, 在姑娘身子好了之前,都可慢慢考虑。”
  一字一句,说得艰辛。
  牡丹方醒就被符悬书问了这样一个问题,确实是没有足够的精力和精神去思考该怎么做。
  她神情恹恹的:“嗯,我会好好想想的……”
  答案是什么,其实牡丹心中很清楚。
  但, 她看着符悬书去为她取来吃食的背影, 还是连句象样的答复都说不出口。
  ──符悬书会这么问, 是厌了她, 想赶她走吗?
  牡丹不想答,更不敢问。
  答了,说出自己内心真正期望,倘若那祈愿与符悬书所盼的相悖,她又该如何自处?
  问了,符悬书给出的答案,若是她最不愿听见的,那牡丹又该做何反应?
  怎么做都为难。
  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牵扯上与符悬书有关的事,牡丹就没法干脆洒脱地做出决定。
  时至今日,她依然是那个停留在冰面上,连一步都不敢迈出去的胆小鬼。
  可现在,她不迈也不行了。
  符悬书舀了一匙汤,凑到牡丹嘴边:“喝点东西,润润嗓子。”
  牡丹不想再麻烦他:“我自己来吧。”
  但,她连伸出手都艰难,何况是那发颤的手指,怕是连勺子都拿不住,即便拿住了,也会将舀起的汤水洒得满床都是。
  牡丹见状,愣住,默默收回自己的手:“……还是劳烦仙长吧。”
  这种时候不该逞强,而符悬书原本也没打算要让牡丹一个人用汤,为此并未松手。
  牡丹喝得很慢,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进食时都没有以往那种眯起眼,很是幸福的神情。
  符悬书捏着瓷勺的手紧了紧,随着牡丹一口口将汤水咽下,过程中都没与他对上眼,符悬书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果然,还是想留下的。
  两人心事重重,白鹤见到撤回来的饭食还吃了一惊。
  “怎剩得这样多?”
  牡丹大人吃的可不只有这么点啊!
  他忧心忡忡:“果然,将原先起码需要十天的事仅耗费一半天数就处理完,还是太吃不消了吗?”
  为了牡丹的身体着想,白鹤接连吩咐厨房变着法子熬补汤,牡丹喝得怀疑人生,这又是后话了。
  休养了几日,牡丹终于可以不用再一直躺床,能出来到赏客楼各处走走。
  白鹤很高兴牡丹身体的康复,对她说:“牡丹大人,我让人带您走走吧?”
  牡丹看他周遭的人都有自己的份内工作要忙,摇头拒了:“不了,你们忙吧,我自己随意走走就行。”
  大抵是有了花妖记忆的影响,牡丹走在赏客楼,不用人领路,自己也能明确知晓路该怎么走。
  白鹤也不勉强:“那行,牡丹大人您有需要随时喊我!我先替您整理屋子。”
  牡丹的房里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进的,整理基本只经白鹤的手。
  这一点牡丹也有些印象。
  而且,与其说那是自己的房间,牡丹也还没点实感,觉得自己更像是借住此地的客人。
  既如此,主人爱干净想打扫,牡丹也不会拒绝:“麻烦你了。”
  白鹤笑得灿烂:“不麻烦!”
  踏进牡丹屋里后,白鹤心生感叹。
  终于能有机会再替牡丹整理屋子,白鹤盼了这天不知盼了有多久。
  原以为踏进浴池会是一片的狼藉,但,这儿明显已被人收拾过。
  白鹤愣了一下。
  牡丹当时神智不清,再怎么也不会是她做的后续处置,不是牡丹的话,那剩下的那人也就是……
  浴房没自己的事,白鹤踏了出来。
  他转了一圈后发现,除了将床铺好和给茶水补满以外,他竟是无事可做。
  “这怎么可能呢……”
  白鹤不死心,又在房里多绕几圈,这回总算让他看到需要他出手的物事。
  “牡丹大人也真是的,要摆出来就好好地摆啊。”
  他将床边柜上歪斜且被揭开一个角的木盒摆正,露出那可听见灵植心声的雪白色海螺。
  白鹤将木盒盖子垫在底下,把它立起,像个摆件般放好展示。
  摆好后还退后几步,看过摆放的角度后,白鹤满意点了点头:“这样就行了!”
  牡丹全然不知白鹤所做,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上所遇的每个人大多都认得她,会兴奋且亲切地同她打声招呼:“牡丹大人,您回来啦?”
  一声又一声的“牡丹大人”此起彼落,有的面容牡丹有印象,却唤不出名字,有的则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但,牡丹都还是一个个笑着同他们颔首。
  妖怪的寿命很长,如无意外,基本活个上千年也不成问题。
  像牡丹这样出事了,有过几年消失的日子,对他们来说那也只是很短的时间,并不影响什么。
  牡丹走在似曾相似的地方,遇到似曾相识的人,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她想起符悬书对自己说过的,他说,这里是她的归宿。
  牡丹对归宿二字认同的同时,不知为何又多了几分怅然。
  走到一半,牡丹选了个亭子坐下。
  这赏客楼虽是湖中之岛,整座岛以一座楼宇建成,但,走到中间的院里,仰头仍是可以望见蓝天。
  牡丹倚着栏杆,懒洋洋吹风。
  身子好多了以后,她也能开始考虑符悬书问的那问题,自己该怎么答。
  说到底,符悬书希望她会给出什么样的答复?
  牡丹猜不透他的想法。
  总觉得好像在与他更进一步时,回过神来,其实不过仍是在原地踏步。
  重重叹了一口气,叹出的这声气息却与另个人的叹息声重合在一起,牡丹和那人同时一愣。
  “谁在那里?”
  两人都喊出了声,牡丹见假山造景后走出一名女子,还是只犬妖,便猜测这是赏客楼的工作人员,不过,这张脸她并无印象。
  那女子的眼睛像只小鹿般楚楚可怜,怯生生对牡丹说:“这位姐姐,我、我是新来的,我没有偷懒,我就是休息时在这儿看看风景而已。”
  牡丹什么都还没问,这只犬妖就把自己的老底都给交代了。
  一听她是新来的,牡丹挑了挑眉。
  那她没见过自己可就太正常了。
  牡丹没把自己当作赏客楼楼主,因为那于自己而言太没真实感,所以也没同她说出自己身份,只问:“怎么?受欺负了?听你叹了好长的一口气。”
  犬妖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没有被欺负,大家都对我很好的!”她激动解释,说完又垂下肩膀,声音很闷,“我就是有点想家了……”
  牡丹只是问一句,没料到这犬妖说着说着,啪哒啪哒掉起眼泪:“呜──”
  见她说哭就哭,牡丹傻了,上前拍她的背替她顺气。
  “欸,你这也太突然……”
  犬妖哭着说:“对不起……”
  道歉是道歉了,但眼泪还是停不下来。
  她哭得伤心,牡丹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手足无措。
  最后,牡丹左右看了看,叹道:“唉,罢了,你难过的话就哭吧,这里除我之外没别人,不会有其他人看到你哭的。”
  听牡丹这么说,犬妖哭得更大声了。
  牡丹:“……”
  不,你再这么嚎下去,到时引来的人可就更多了。
  好在,犬妖只是最开始放声而已,后来眼泪流够以后,也不管牡丹听不听,她就开始说明自己大哭的理由。
  “抱、抱歉,肯定吓着你了,但我控制不住……”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刚成亲不久,住在夫家,夫君也对我很好,可……可我就是想我娘了呜呜呜呜……”
  牡丹一没嫁人,二来没家,三来也不算有娘,实在不晓得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
  不过,还真有人被犬妖的哭声给引过来。
  “汪姑娘、汪姑娘在吗?”
  还在啜泣的犬妖歇了哭声,对着声音方向用哭音回了声:“我在。”
  一个工作人员把手中的食盒交给她,走近时看见犬妖挂着泪痕的脸,也跟牡丹同样惊吓。
  “怎哭成这样?”扭头看到牡丹,又吓了一跳,都给瞪圆了眼。
  牡丹见他反应,猜出他知晓自己身份,伸出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别多说。
  赏客楼的人眼色还是有的,对牡丹点了点头,装作没看到她,只同犬妖说话:“这食盒人家送来给你的,说是你家里人,拿着吧。”
  犬妖一脸迷茫,但仍是泪眼汪汪地说了声谢。
  她揭开食盒的盖子,等看清里头糕点后,犬妖停下的泪又再次汹涌起来。
  牡丹再次被她这么能哭给吓了一跳。
  这是又怎么了?
  她刚想问,忽见食盒盖子飘下一张折起的白纸,不知写了什么,隐约能瞧见透出的墨迹。
  牡丹提醒:“姑娘,信件掉了。”
  她伸手指指不远处的地上,犬妖懵懵的,抹了抹眼泪,展开信上内容看了起来。
  牡丹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张帕子,在心里倒数。
  如她所想,再看了信件后,犬妖的眼泪又开始泛滥起来。
  牡丹哭笑不得地将帕子递上:“擦擦眼泪。”
  “多谢姐姐。”
  牡丹给出的帕子立刻就湿了,牡丹见状,实在感叹。
  哭了个过瘾后,犬妖用帕子遮住自己下半张脸,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让姐姐看笑话了。”
  牡丹觉得她眼睛红通通还怪委屈的模样特别可爱,碍于才第一次见面,不好揉人家发顶,牡丹将手握拳,抑制自己的冲动。
  “哭出来,是不是心里舒服多了?”
  犬妖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许是觉得让牡丹见了自己哭了这几场,总要给个交代。
  她腼腆地说:“这糕点是我娘亲手做的,姐姐你也尝尝吧,很好吃的。”
  犬妖将最大做得最好看的那个递给牡丹,牡丹拒绝不了,只得收下,两个人边吃边说。
  “我娘说,这是我夫君看我最近精神不好,托我娘做的。”犬妖咬了一口糕点,眼里闪着泪光,嘴里噙的却是笑意,“我夫君说,夜里他要来接我,说我想家的话,可以陪我一起回娘家住几日。”
  牡丹总算明白她为何会接连几次眼泪掉得那么凶。
  她点头:“那真是太好了!糕点也很好吃,你娘亲手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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