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金吾:……
岳金吾:“靠,我没有。”
完全是岳金銮小疯子单方面咬他好不好?
岳昭于是又是一巴掌,因为后脑勺太痛了,岳金吾被迫闭嘴。
岳金銮的母亲温采采并非贵女,在岳家发迹前,只是岳家隔壁馄饨店的小女儿,被称为馄饨西施,与岳昭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到了年龄便顺理成章的成亲了。
成亲第二年,岳家便发迹了,之后有了岳金吾,再之后有了岳金銮。岳家人丁稀少,一代只生兄妹二人,便也没有人家家中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岳金銮被揉来揉去,差点以为自己瘦脱了形了,她也才瘦了五斤,不知道的当瘦了五十斤呢。
“我没有……我最近在瘦身,可有成效了!”
然后她便被拉去了饭桌上。
众人一边数落着瘦个屁身,一边往岳金銮碗中疯狂夹菜,不一会,岳金銮就吃不下了。
温采采看着女儿咀嚼时的小胖脸,心中非常幸福,帮她擦了擦嘴角,“可惜你表哥今天生病了,不然还想让你见见他。”
岳金銮摸着肚肚,“我有表哥?”
什么时候的事,她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岳金吾把碗里的青椒挑出去,随口道:“新来的呗,一个病秧子。”
岳老夫人用筷子敲他脑门,“你这小孩,不许对表哥不敬,人家比你年长,课业还比你做得好,什么病秧子……你成日里泼猴一样,也没见你会背论语!”
一个病秧子、学习好、还会背论语的表哥——岳金銮有些好奇。
吃过饭,一家人围在花厅嗑瓜子,只有岳金銮不用咳,因为其他四位家长都会把磕好的瓜子肉给她一个人吃。
岳金吾在旁边自力更生嗑瓜子,看见桌上还有蜜饯,顺手往岳金銮嘴巴里塞了一个,“吃点甜的,别齁着了。”
虽然他俩天天在家打架,但兄妹情还是在的。
温采采让婢女把攒了一年的画本子呈了上来,大手一挥,“阿柿,这是你要的画本,都带进宫看吧,娘亲继续帮你攒,明年这个时候,估计这本《霸道侠客他爱我爱得要死要活》就能完结了,那本《我养大了一条美人鱼后被吃了》还得再等等,听说作者断更了,你说说现在这些作者,真是……”
岳金銮两眼放大,捧着画本子猛亲,然后又对着温采采猛亲,“娘亲,我太爱你啦!”
温采采脸红,“多大点事,别说画本子,就算是天上的月亮娘亲也帮你摘!”
岳老爷子、岳老夫人、岳昭纷纷点头。
岳金銮坐在岳昭怀里,吃着岳金吾喂的瓜子仁和蜜饯,心满意足的打开画本子,刚看了一眼,便听见花厅外面传来一道虚弱的男声——
“表妹,切不可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书,会被腐蚀思想!”
岳金銮:???
她看向柔弱走来的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脸莫名,“你谁?”
温采采道:“这是你表哥,卫兰颇。”
岳金銮上一世不记得有这号人的存在,岳家、温家的人际关系一向简单明了,连亲戚都不多,这突然冒出来的表哥是什么地方来的。
温采采补充道:“远房表哥——”她偷偷在岳金銮耳边说:“其实我也不认识他。”
岳金銮对自己母亲的傻白甜又有了新的认知。
第28章 (二更)
温采采叨叨了半天, 岳金銮才知道这表哥是怎么来的。
温家有个早八百年不遇的远亲,打三代前便没有来往了,这卫兰颇听说是独苗, 前年乡里发大水,家里爹娘亲戚都病死了, 只得千里迢迢赴京投靠亲戚。
但居然没找到温家, 直接找上岳家门前,哭倒在温采采面前叫小姨, 弄得温采采很是尴尬。
遣人去温家问,得知的确是有这么一房亲戚。
温采采本想用钱打发了,但岳家老太爷和老夫人见卫兰颇年纪小又好学,都求到自家门上了, 便做主留了下来。
反正岳家人丁少, 不差口饭,只当是做了善事, 而这卫兰颇也的确刻苦, 学业甚好,岳家人便想着来日若考科举,也能帮衬着打点些。
岳金銮看着眼前少年消瘦单薄的好像要被风刮走的模样, 也觉得怪可怜的。
卫兰颇眉目清秀寡淡, 比同龄的姑娘还要瘦些,岳家的婢女站在他身边都衬的丰满圆润。
他一边低声咳嗽,一边走到岳金銮的面前,“表妹,恕我来迟了, 本应该你一回家我便来见你,但我……咳咳。”
岳金銮急忙让婢女扶他去坐下。
怎么说两句话都要咳嗽, 江妃都没他体弱,好惨一男的。
“不妨事的表哥,你先坐下休息吧。”岳金銮道。
卫兰颇坐下,苦口婆心劝道:“表妹,市面上这些话本叛逆扭曲,道德败坏,万万不能读,恐损品行!”
岳家全家:?
岳金銮:“不至于吧……”
她看看侠客人鱼谈恋爱怎么就品行不端了,这也能扯到叛逆?
卫兰颇继续痛批:“表妹还在闺阁之中,读多了这些书,恐怕嫁不出去!足见此书害人之处!”
岳金銮沉默。
她这表哥脑子似乎不太好使。
“那我不嫁是不是就能继续看了?”岳金銮问道。
卫兰颇一愣,语气更是痛心,“表妹,你已被荼毒不浅,怎么能有这种离经叛道的思想!”
岳昭与岳金吾的拳头已经在痒了。
打岳金銮出生起,还没人敢对岳金銮说过这样的话,父子俩恶狠狠盯着卫兰颇,像是要给他刮层皮。
卫兰颇察觉到父子二人的目光,不禁一抖,语气哀婉许多,“表妹,我也是为了你好。与其看这些话本子,不如随我来,我书房中有不少藏书,正适合你看。”
左右不过都是书的事,岳金銮看这表哥似乎也不是什么聪明人,脑子像是被门夹过。
要不是看在温采采远房亲戚的份上,岳家父子估计早把他吊起来打了。
岳金銮看母亲的脸色也不大好,想了想,决定不和这个傻子表哥计较。
这种人,敷衍过去也就罢了,不值当大过年的惹的大家都不开心。
岳金銮的小手拍拍岳昭的手背,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朝着卫兰颇一挥衣袖,“那好吧,你带我去看看,你都有些什么藏书。”
卫兰颇刚刚露出喜色,岳金吾便站在了妹妹身后,斜了他一眼,“我也去。”
卫兰颇脸色顿暗。
岳金吾不喜欢这个卫表哥,岳金銮算是看出来了。
说实在的,她也不喜欢,文绉绉病恹恹,偏生还总说些不讨喜的话。虽然都姓卫,但和小公爷卫燕礼真是没法比。
去卫兰颇院子的路上,卫兰颇似乎有不少话想和岳金銮说,好几次都要与她挨在一起。
被岳金吾发现了,总是一把将岳金銮扯到身后,胳膊一抬,把卫兰颇推远,“你是不是软骨头,走路还要人扶?”
卫兰颇被推得一个趔趄。
他好歹也是个男子,怎能忍受旁人说他弱,涨红脸皮道:“表弟,你怎能这么说我,我一个病人,竟遭人耻笑,真叫人痛心疾首。”
岳金吾:……
岳金銮扯扯哥哥的衣角,“咱们不和他废话。”
岳金銮活了两辈子,家里和睦,亲朋友爱,还是第一回碰上这样的极品亲戚,心里只有好奇。
她倒不怕卫兰颇能翻出什么花来,岳家人性子直,不畏人言,若他敢作大妖,明日一早便能被丢在菜市口当乞丐。
岳家对卫兰颇十分不错,宅子空旷,便给他辟了间不小的院子,当正经公子养着。
里面的摆设多半精贵,比岳金吾这个嫡亲血脉的也不差多少。
岳金銮见了都咋舌——
她家虽然有钱,是不是也太憨直了些,怎么什么好的都往外拿。
走到书房门前,卫兰颇突然掸了掸袍子,扬着下巴,神气且轻蔑地扫了岳金吾一眼,仿佛很看不起他的身上那股子武人的率直随性。
然后朝着岳金銮微微一笑,孔雀招展似的推开书房的门,“表妹,快请进。”
岳金吾跟着岳金銮进去,随眼一看,卫兰颇突然轻哼一声,护着博古架与字画缸道:“表弟,你可小心些,不要碰坏了我这儿的东西,这可都是大家遗迹,若损了一幅,那可是黄金万两的损失!”
岳金吾嘴里那根狗尾草嚼的很不是滋味,当着他的面便从博古架上取下一只翠玉白菜在手里把玩,嗤笑道:“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原先都是我房里剩下不要的才给了你,休说是黄金万两,便是千两万两,我也出得起,倒是你——”
岳金吾将翠玉白菜往上一丢,伸手稳稳接着,慵乏抬眸,“什么叫你这儿的东西,这些,有一样是你的吗?”
卫兰颇被气得脸色铁青,偏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儿的东西原先的确都不是他的,但岳家给了他,那不就是他的了?
岳金銮差点没忍住当场鼓掌。
卫兰颇看向她,目光再次变得温柔如水,他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崭新的书籍,“表妹,这便是我要给你推荐的书。”
岳金銮:“哦?是什么?”
她饶有兴趣的接过一看,只见封面赫然两个大字,《女诫》。
打开书页,又看了看内容,岳金銮合上书,平静道:“表哥,就这?”
卫兰颇眉开眼笑,“是,是不是觉得很有感悟,好像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人生也有了追求和目标?”
岳金銮笑笑,“表哥想必对此书甚有研究。”
卫兰颇当即挺胸,“自然,女子当讲三从四德,曲从丈夫,以丈夫为天,不辞辛劳、忍辱负重,卑弱示人——表妹你什么都好,只是,”他打量岳金銮,市侩与刻薄在他瞳仁里扩散出一丝丝的精光,仿佛能把她论斤卖了,“太过骄纵跋扈了些,日后恐怕难为夫家所容,若是你肯潜心修学《女诫》,谦让恭敬,忍辱含垢,尊敬男子,想必定能锦上添花。”
岳金銮:“所言极是。”
她按住耳朵,面无表情地后退两步,朝着岳金吾道:“哥哥,该你了。”
岳金吾揉了揉手腕。
卫兰颇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他一屁股摔在地上,惊惧惨叫,“岳金吾,你、你干什么!”
岳金吾伸手将岳金銮抱起,一记眼神都不屑留给他,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妹妹跟前指手画脚,我今日打了你,来日你就给我记好了,若是不长脑子,便管好自己的嘴巴。”
岳金銮趴在哥哥肩头,笑得梨涡甜蜜,狐狸般的狡黠轻轻一眨,语气亲昵,却句句都带着嘲讽,“恐怕我让表哥失望了呢,既然表哥深好此道,不如自己多研读研读,读懂什么叫卑弱忍辱,再来教教我也不迟。”
·
卫兰颇被岳金吾打了,这事传到大人耳里,本想教育岳金吾一顿,但一听卫兰颇同岳金銮说了那些话,岳昭差点亲自冲出去打他。
温采采严肃的与卫兰颇交流了几个时辰,岳老太爷与岳老夫人也轮番上阵,卫兰颇终于肯消停一会了。
今儿赶庙会,岳金銮约了卫燕礼、韩舒枝他们出去玩,但一大早上,卫兰颇非要请她去他院子里请罪。
岳金銮嫌他烦,不过也想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样,便带着岳金吾一起去了。
被打过以后,卫兰颇见着岳金吾就发怵,岳金吾扫他一下,卫兰颇的手就在袖子里发抖。
岳金銮见了,只觉好笑。
她也不揭穿,坐在书房里捧果汁喝,她嗜甜,不爱喝茶叶,府里都为她备着新鲜果汁。
“表哥今日又有什么事?”
卫兰颇比上回拘谨不少,上回的伤还留在脸颊上,也不太敢直视岳金銮,“上回是我太唐突了,我今日来向表妹赔罪,还请表妹原谅我上回的莽撞言语。”
岳金銮小口啜着果汁,喝得很认真,半天才道:“你想怎么赔罪?”
卫兰颇看看靠在椅子上正冷冷盯着他的岳金吾,后背心都出了层薄汗,“我的字不错,先前都是被先生们夸过风骨的,不如我亲手教表妹写字,略表歉意吧。”
卫兰颇想起自己那一手好字,又开始得意洋洋。
他这阵子没少在府中打听,得知岳金銮课业极差、玩心极重,写了一手鬼画符,他若是大展身手,恐怕这位小表妹定会抛却之前偏见,对他刮目相看。
岳金銮歪头想了会,“也好。”
她走到书桌前,取下一支鹿狼毫扣在指尖,低头写了起来。
卫兰颇见状,不禁摇头,温和道:“表妹,你错了,书写不该如此随意,应当观点画布局,讲行次章法,运笔如有神……”
然而当他看见岳金銮写于纸上的大字时,忽然无声。
岳金銮写字一气呵成,不多时便搁下笔,挑眉看他,“运笔如有神,然后呢,怎么不说了?”
卫兰颇:“……”
岳金銮在纸上写了五个大字,是“秦恕真好看”。
不仅如此,她笔力老道遒劲,风骨绝佳,走势锋利挺拔,为书中上乘,全无常见的闺中娟秀。
书桌上还有卫兰颇故意放着给她看的书法墨宝,本来是为了炫耀,可而今一看,少年笔法稚嫩,不够苍劲,在岳金銮的字前,无疑是小巫见大巫。
要不是卫兰颇亲眼看着岳金銮写出来,他真不信这是岳金銮的字。
这怎么可能出自一九岁女童之手?
卫兰颇脸色红白交替,盯着岳金銮的字,屁都放不出一个。
岳金吾见着奇怪,便伸头来看,他虽常年习武,但在温采采督促下课业亦不曾怠慢,两三下便看出了岳金銮的字□□夫,这若是没个许多年,怕是练不出的。
“你的字是怎么回事?”岳金吾实在是难以置信这是自家妹妹写的,拿起来仔细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