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柿——不似桂酒
时间:2022-08-09 06:54:19

  岳金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仰头眨巴眼睛看他,仰得脖子有些酸,心里不禁再叹,秦恕可真高,她就算长到十五岁,离他也还有段差距。
  “你是不是要同我道别?”岳金銮问。
  秦恕“嗯”了声,“是。”
  岳金銮笑,“谢谢你的灯,你在宫里好好待着,等我回来,我给你带糖……”
  话说半截,秦恕忽然俯身将她轻轻抱住,岳金銮瞳仁放大,呆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快点。”秦恕轻声道。
  岳金銮:“……什么?”
  秦恕:“快点长大。”
  他的气息沉冽干净,像天上云、山巅风、林中雪,仍然清冷,却没了那股疏离淡漠的味道。他身上积年不化的雪,今日在她心尖融化了。
  岳金銮原本埋在他怀里,闻言拔出小脑袋,闷闷软软的说:“秦恕,你今天好可爱噢。”
  她勇敢回抱住秦恕的腰,担心道:“你这么可爱,万一回去的路上被拍花子抓走了怎么办?他们专挑漂亮又可爱的小孩下手。”
  口中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在想——
  他的腰好细,怎么能这么细。
 
 
第31章 
  岳金銮又捏了两把, 心里乐开花。
  小皇帝没长大的时候可真好揉。
  腰这么细,人这么白,皮肤那么滑, 身上还有清清淡淡皂角香。
  这小孩到底是怎么过得苦哈哈还能把自己保养这么好的?
  难不成真是天生尤物——
  比比这腰,她都酸了。
  秦恕低眉瞧她稚气柔软的脸, “……拍花子不抓八岁以上的。”
  岳金銮点头, “哦……”
  “秦恕,我还有个问题。”她举起手里可可爱爱的蘑菇灯, 两只眼睛里都盛满了小蘑菇的影子,“你哪儿来的钱买花灯呀?”
  秦恕:……
  秦恕:“岳金銮,我应该比你想象的富有一些。”
  岳金銮:“嚯,小看你了!”
  不过也对, 秦恕再穷也好歹是个皇子, 没有黄金白银,几个买花灯的铜板总是有的。
  岳金銮越想越觉得他好惨、好可怜, 仅有的铜板也给她买了花灯, 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给他买一百个花灯,挂满常宁殿, 要让他每天泡在幸福的灯海里。
  她岳金銮不是小气的人!
  月色舒朗, 照得人也澄明,只是夜色已深,又站在阴影处,岳金銮与秦恕站在一道,总觉得好像在偷摸幽会, 要来上一场有情人夜私奔的戏码。
  糟糕,一定是最近过年小曲儿听多了, 她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恕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触到一片微凉,便用手覆住,沉声问她,“冷吗?”
  岳金銮被他捂着,不止不冷,还有点浑身发热。
  她老实摇头,身上传来泠泠轻震,是秦恕送的辟邪铃在响。
  秦恕也听见了,便问:“送你的铃铛,戴上了?”
  岳金銮将右手举到他面前炫耀,“看!”
  她用红丝线编起戴在腕上了。什么金镯子、碧玉钏,她全摘了,只留下他送的铃铛。
  红线银铃,秀气好看。
  秦恕压低视线,薄唇扬了扬,“下次见到太子也要戴着。”
  岳金銮懵懂,“为什么?”
  秦恕笑容渐渐没了,“因为辟邪。”
  岳金銮居然觉得很有道理,“……知道了,不会摘下来的。”
  秦恕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到府门前,门房的李婆子等得都快疯了,乍一看小姐回来了,咧嘴笑着扶住岳金銮的小身子,“小姐可算回来了,夫人都急坏了,正要支人出去找您,哎,这位是——”
  李婆子看向台阶下那位俊若修竹的小郎君,不敢怠慢,这位郎君眉目清明俊美,一看就知道通身贵气,定是权贵世家的子弟。
  岳金銮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朝着秦恕招招手,“晚安,回宫早些休息。”
  秦恕点头,转身一人投入苍茫夜色里,步伐沉健。
  李婆子念叨着,忽然瞪眼,“宫里……哎哟,宫里!小姐,刚才那位是……”
  “是三皇子。”岳金銮抖了抖斗篷上的细雪,仰头望了望天上忽然飘落的雪花,“快去让人撑伞送三皇子回宫,他一人走,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辰……若是睡得晚,耽误了发育长不高可就不好了。”
  后面半截嘀咕,李婆子没听见,她匆匆去叫小厮追秦恕去了。
  岳金銮往府里走,本以为第一个遇见的应该是姮娘灯草她们,结果迎面嗅到一股淡淡的莲气。
  在她的认知中,莲气等于妖气。
  她猛一抬头,果然看见前方不远处站着柔弱不堪的卫兰颇。
  他哀哀立在雪中,也不撑伞,也不提灯,苍白的脸配上素白的长袍,活生生演了出倩男索命。
  卫兰颇幽幽开口,吐出一口骇人的白雾,“表妹,你终于回来了。”
  岳金銮打了个哆嗦。
  这表哥真是宝才,她家怕不是捡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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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短短的,明天补上!
 
 
第32章 
  岳金銮故作镇定往前走, “你怎么在这儿?”
  卫兰颇拦在她面前,“当然是在等表妹了,我担心表妹……”
  岳金銮:“哦?你担心我什么?”
  卫兰颇苦口婆心道:“担心表妹一个人在外面, 会饿了、冷了,更担心表妹一个人年幼会受欺负。”他说着, 不断打量岳金銮的面色, 话锋一转,“表妹是女子, 穿的又少,还是少在外面游荡的好,我已向姨母提议,往后表妹归家的时间不可超过太阳下山, 出门一定要戴上面纱斗笠, 最好是坐在马车上不要下来,不让外男见到你的容颜, 唯有如此, 才能确保表妹的安全。”
  岳金銮听了他这番神奇的言论,皱眉,“我娘亲同意了?”
  卫兰颇失望摇头, “姨母没有同意, 说你年纪小,又生性活泼,不必多加约束,姨母可真是糊涂,怎么能这么想, 女子就该从小约束,长大后才能贤良淑德、卑恭谦让……”
  岳金銮松了口气。
  还好, 卫兰颇这脑壳有包的毛病,暂未出现人传人迹象。
  岳金銮存心挤兑他,“你不就是外男?”
  卫兰颇一愣,笑容尽见得意,“表妹真是年幼无邪,我怎么会是外男,我是你的表哥呀,除却姨父姨母他们,天下间便再没有比我们更亲近的人了。”
  岳金銮:?
  岳金銮:“你可真会自作多情。”
  卫兰颇羞答答,“表妹说笑了,我本将心向明月,表妹可千万不要辜负我……”
  岳金銮沉默。
  她是是无邪,才会同意岳家收留了这么个神经兮兮的表哥。
  她勾勾手指,卫兰颇上勾,凑了过来,“表妹有悄悄话要同我说?”
  岳金銮点头,“是。”
  她往大门外指了指,“你知道隔壁街上翰林学士陈家的小儿子吗,腿折了的那个。”
  卫兰颇思索,“……好像听说过。”
  “他的腿是我弄折的。”岳金銮平静道。
  其实不是她弄折的,是陈家小儿子贪玩被罚禁足思过,翻墙跑出去的时候摔了,当时她正好路过,便倒霉得被指认成了“凶手”。
  卫兰颇脸色一变:?
  岳金銮又问:“对门御史中丞林家的长女,哑了的那个,听说过?”
  卫兰颇:“应该吧……”
  岳金銮笑眯眯,“那也是我弄哑的。”
  其实这也不是她弄哑的。两年前贵女郊游,贪玩跑远了遇了劫匪,是真提刀子会杀人的那种,后来人救下来了,却被吓得说不出话了。她当时刚好让家丁搭把手救人,后来被不对付的贵女讹传成了她蓄意谋害林姑娘。
  这几件事虽然后来几家都解释清楚了,但外面的人只听谣言,宁信是非,却对真相装聋作哑。
  坏事便永远被扣在了岳金銮的头上。
  卫兰颇脸色惨白,岳金銮勾唇,“哎呀,表哥是怕了这样劣迹斑斑的我了?”
  卫兰颇迅速露出温柔可亲、不辨是非的笑容,温声,“怎么会,表妹这是天真可爱,率真任性,我喜欢还来不及。”
  岳金銮:哕——
  要不是他在发抖,她一定信了。
  卫兰颇老缠着她,烦人得很。岳金銮想到腕上秦恕送的辟邪铃,尝试着摇了摇手腕,盯着卫兰颇的反应。
  既然辟邪——
  那卫兰颇这种妖魔鬼怪也能现原形吧?
  叮铃。
  辟邪铃一震,清音流转,银面在月光下散发出一抹灵光。
  卫兰颇立时拧眉,抬起衣袖遮住口鼻,不适的看着那只平平无奇的银铃,“表妹,这是什么东西,为何声音如此难听?”
  “铃铛,看不出吗?”岳金銮见居然有效,伸手故意往前凑,“难听吗?可好听了,你听,叮叮当当,最是镇邪驱魔,这可是大吉大利护佑平安的好东西,你别不识货!”
  这辟邪铃应该是挺有效的。
  上一世秦恕杀了这么多人,那些人临终前泡在血水里苟延残喘,都咬牙切齿咒他不得好死。
  说他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会有报应。
  然而他还不是当了皇帝一统天下,即位后励精图、缔造盛世,被百姓拥戴为英主。
  人家活得可好了!说不定就有这铃铛的功效……
  他克父克母是真,但克妻克子这说法——
  岳金銮不确定。
  不过秦恕好像确实没有留下子嗣,连皇位都是传给了四皇子秦修的小儿子。
  这铃铛的声音是真的悦耳好听,卫兰颇却像遇了符咒的妖,苍白的脸色凄清灰败,原先黑白分明的眼珠变得浑浊不堪。
  他紧咬下唇,退了两步,“好听……?”
  卫兰颇复杂一笑,“表妹这样的贵女,理应穿金戴玉,怎么能佩戴如此普通的铃铛,不如我帮表妹取下来吧?”
  他深锁眉头,忍着铃声飞快伸手,企图扯下岳金銮腕上的红线银铃。
  岳金銮缩手捂在怀中,另一只手狠狠打开他的臭爪子,“你干什么!”
  铃音静止。
  卫兰颇恍惚回神,尴尬道:“表妹,我只是觉得这铃铛有失你的身份……”
  岳金銮:“滚滚滚!”
  她护着银铃,瞪他,“这世上万物,到我身上都是最金贵的,岂有掉价的道理,我的身份还不必用这些身外俗物来凸显!”
  开朝以来最圣明的主人佩戴在身上的铃铛,后世都当无价之宝,她巴不得供起来!
  岳金銮气呼呼,大步跑进灯火通明的花厅。
  一头扎进温采采怀中,拖长声调撒娇,“娘亲——”
  温采采抱住她,惊讶道:“怎么了这是,叫人欺负了?”
  岳金銮回头,意味深长看了眼跟进来的卫兰颇。
  温采采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什么都懂了,把女儿抱起来藏在怀里,小声耳语:“阿柿乖,咱们不和傻子计较。”
  岳金銮搂着温采采的脖子直点头。
  卫兰颇可不就是傻子么,还考科举,这人要是中了科举做了官,秦恕登基了他还有活路?
  夜里岳金銮入睡前,往蘑菇灯里换了只蜡烛,放在床边继续点着。
  她打小怕黑,夜里都要留盏灯才能入睡的。
  岳金銮趴在床头,借灯色翻看腕上银铃,她用手指蹭了蹭,直蹭的银铃清亮发光,才放在心口上。
  又打了个滚,转头看向窗外沉谧明月,呼吸浅浅,“秦恕……”
  岳金銮默念他的名字,心头涌上些莫名的悸动,忍不住踢翻了被子,“这就是被皇帝独宠的感觉吗?还怪让人上头的。”
  想到秦恕今日那一抱,她窃窃一笑,用手捂住眼睛,只露出樱唇下白皙的小犬牙,“嘿嘿,怎么还有点害羞呢。”
  ·
  元宵将近,岳金銮请周则宁他们一道来家里吃糖人。
  岳家二祖虽多年不上街卖糖人了,但手艺还在,年年都给岳金銮画糖人吃。
  院落里支起一口铜锅,熬上浓稠的麦芽糖稀,岳老太爷与岳老夫人一人一块面板,用油毡子在面板上刮了刮,然后舀起甜甜的糖稀在面板上浇图案,他们手腕提降翻飞,麻利果断,半点也看不出老态,做得乐呵呵,倒有年轻时的神采在眉眼间焕发。
  竹签子一贴,糖人便被取下塞进了岳金銮手里,图案是一个大柿子。
  她乳名叫阿柿,一是因为秋天生的,二是因为温采采怀她的时候格外爱吃柿子。
  中秋那天,全家人在赏月,温采采啃着柿子便胎动了,因为是第二胎,生得顺,没几个时辰便下来了。
  岳家二祖把孙女的糖做好了,才轮到其他小朋友。
  虽说都是少年少女,但最大的也不过十几岁出头,对这些小孩玩意根本没有抵抗力。
  全部围在二祖身边嚷嚷要糖人。
  灯草在边上笑吟吟看着他们,她虽然也才十二岁,但主仆有别,自然同他们不一样。
  身后有人一声轻咳,灯草回头,见周则宁面容温淡,举着一只月季花的糖画递给她,“这是你的。”
  灯草受宠若惊,连忙接下,正要开口,听见周则宁已抢先轻笑道:“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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