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柿——不似桂酒
时间:2022-08-09 06:54:19

  秦恕没在意,却听见小姑娘柔柔的声音像块缠丝裹酥糖,把他整个人勾进了糖浆里。
  “夫君,我在这儿,你在找我吗?”
  秦恕低头瞧去,岳金銮站在马下,裹着小红斗篷,仰头冲他甜丝丝的笑。
  他的心轻轻“轰”一声,似有一团火在烧,烧光了寒天腊月的雪。
  他也笑了。
  岳金銮还没回神,便“哎唷”叫着被人举了起来。
  她比秦恕矮不少,秦恕抱着她往肩头一放,把她捂的好紧,岳金銮踩不到地,在空中乱蹬了两下。
  “饼饼,硌着饼饼了!”
  秦恕放下她,俯身扶着她双肩,紧张兮兮地问:“疼吗?我去找方娘子,饼饼不会有事的!”
  岳金銮揉揉肚子,弯眉道:“现在没事了。”
  她张扬的红斗篷似开在雪地里的红梅,她踮脚抱住秦恕,趴在他耳边问:“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秦恕垂眸看着她笑。
  “不管,从别人口中听的都不算。只许我告诉你,听好——”岳金銮対准秦恕的下唇,用力亲了一口,“我怀上饼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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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年关已至。
  灯草的兄长已经上京待考, 等开年后的春闱。
  她与周则宁的事好些人都知道,岳金銮也上皇帝跟前求他开恩,待春闱一过, 无论洛灯草的兄长是否高中,都请皇帝赐婚, 成全二人。
  掐指一算, 离灯草成亲也只有小半年。
  寻常的姑娘,早已归家待嫁绣嫁衣了, 灯草身为宫人,还得尽心伺候岳金銮左右,不过她和岳金銮情同姐妹,半点怨言没有, 还每天傻乐着等待饼饼降生。
  她傻乎乎的, 岳金銮不傻,找了个借口把灯草赶回家去, 许了她半年的假。
  此次上京的不光是她兄长, 爹娘伯婶都来了,灯草自打入宫起便没见过他们,想得紧, 岳金銮想让他们好好团聚。
  这一去, 下次回来便是周少夫人,不能再陪着岳金銮了。
  灯草离开时一直哭,依依不舍不想走。
  她和岳金銮一道长大,岳家也把她当半个女儿,当初岳金銮嫁人, 温采采念及她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亦为她备了份不菲的陪嫁。
  于是两个小姑娘在定王府门口哭了半天, 手也没松开。
  最后还是马车夫实在等不下去,硬把灯草拉走,留下岳金銮一个人迎风泪流。
  她哭得呼哧呼哧,肩上披着秦恕的披风,里面还有小红袄,把她包的像个西瓜。
  眼泪滚出一颗,秦恕擦掉一颗。
  门前早没了灯草的影子,看热闹的路人也被定王府的侍卫清了场。
  秦恕低头看着她羽睫上垂挂的晶莹,低声道:“再哭太阳都下山了,还要哭?”
  “不哭了。”岳金銮转过身对着秦恕,张手道:“抱抱。”
  秦恕把她抱起来,下颌贴了贴她的额头,一片冰凉,虽然穿得多,脸还是被风吹凉了。
  他加快步伐走回屋子,叹了声气,“等她成了亲,你天天向周府下帖子请她来作客,又不是这辈子见不着了,至于哭这么惨?”
  他又问:“眼睛疼不疼,头疼不疼?”
  岳金銮小声说疼。
  秦恕把她放在榻上,随之撩袍坐下,手穿过她腰际,裹住她两只小冰手,吩咐司桔道:“去煮姜汤。”
  岳金銮窝在他怀里,“你不要生气,我下次不哭了。”
  秦恕冷着脸道:“你最好是。”
  他把披风扒下来,捏了捏岳金銮的腰。
  她如今快两月的身孕,腰还是细的很,略有宽松的袄衣捏下去竟都是空的,指尖偶尔划过她的腰线,她会怕痒地轻轻战栗。
  “吃了这么多鱼,怎么半点肉不长?”
  岳金銮亦是苦恼地抚着小腹,“吃鱼原就是不长肉的呀。”
  司桔把姜汤送上来。
  秦恕接过亲自喂给她喝,他望着她小口抿姜汤,突然也很想喝,等岳金銮喝完,秦恕低头亲了亲她。
  岳金銮被亲懵了,半天才回过神,乖乖指着空碗道:“我喝完了。”
  她从小身上便有股极淡的奶花香,怀孕后明显了些,秦恕抱着她不想松手,心里隐隐有种着迷的自知。
  他不说话,岳金銮有点忐忑不安。
  她的手已经被秦恕捂热了,不过男人的体温比女人要高,他的手还是更热。
  岳金銮偷偷往后缩手,被秦恕发觉,牢牢扣住,按在手心里。
  “怕什么?”秦恕的手指强硬握进她指缝里,眉梢上挑,明知故问。
  岳金銮当然怕了。
  作为见过秦恕如狼似虎的受害者,换作一个月前,这分明就是要发生什么的预兆。
  好在秦恕良心未泯,知道她怀孕后,每晚安安分分,除了拥抱和亲吻再也没有出格的事。
  她睡了一个月的香甜觉。
  然而猎物对危险来临的察觉,让她的精神空前紧张。
  岳金銮挣扎着想起身,“我饿了,该传晚膳了,晚膳之后要沐浴,你晚上的折子看了吗,父皇不是让你明早去承明殿帮着起草诏书?”
  她连起草诏书都搬出来,只盼着能自救一下。
  可她太轻了,转身就被压在榻上,紧张曲起的双膝被秦恕的手压下,眼前一黑,似乎被发梢间的发带蒙住了眼睛。
  暗红如血的发带,衬出她肌肤如雪的白。
  岳金銮只能看见一点身上隆起的影子,她怕得哽咽了声,“秦恕……”
  她抓紧秦恕的手腕。
  秦恕正慢条斯理解外袍,看见她伸过来的手,愣了愣,“不要我脱衣裳?”
  岳金銮点头。
  秦恕轻笑,扣住她手压在枕侧,“那就是要我脱你的衣裳?”
  岳金銮:?
  秦恕:“好。”
  岳金銮自救失败。
  定王府安静极了,婢女仆从神态自若的穿梭忙活着手中的活计,却绝不靠近正院一步。
  屋里的香炉柔柔生烟。
  岳金銮想起案板上的面团,白生生的,软却有弹性,在修长匀称的指尖被揉捏成百般模样,她早年摔过,到如今身子骨还弱着,加上孕身困乏,哭都哭不出声。
  只能让软的快化了的面团,任那双手予取予夺。
  她怕冷的钻进被子里,很快秦恕也进来了。
  岳金銮气得推他,被一串绵长的亲吻克住。
  秦恕随后轻柔地吻她的小腹,那儿有他们的饼饼,还很小。
  他皱着眉头,覆住她纤细的腰肢,“这儿为什么不长肉?”
  岳金銮胃口不好,他来来回回换了十几个厨子变着法子给岳金銮试口味,后来她总算肯多吃一些,身上却半两肉不肯长。
  他问了好几次,岳金銮被他问烦了,信口胡诌道:“都被饼饼吃光了。”
  秦恕笑了起来,好像听见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
  他当过皇帝、上过战场、杀过人、握过九州四海泼天的权利,但还是头一回当父亲。
  当父亲……
  秦恕只要想一想,就仿佛浑身的血液都涌上心头,又化为温柔。
  他对着岳金銮的腰道:“这儿不长肉。”他摸了另一处,“这儿有起色不少。”
  岳金銮脸上划过一道羞赧,哆嗦着垂下眼帘。
  秦恕似笑非笑地问:“算不算是我的功劳?”
  岳金銮别过头不说话,秦恕扳过她的脸,他沉沉盯着她,用力一撞,电流般的快感从二人的尾椎骨倾泻而下,“算不算?”
  岳金銮连抱紧他的力气都没有了,软软往下滑去,被秦恕抱了满怀。
  秦恕连衣裳都没有脱,她昏昏沉沉趴在他臂弯里,鼻息间满是他衣袍上清冷疏离的乌木香。
  “……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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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今年因着少了秦湛和江犁雨那一对, 年三十的宫宴和睦热闹。
  二皇子秦珩与王妃林氏如胶似漆,四皇子秦修已与表妹唐小蛮定了婚,五皇子秦晋也出落成小十几岁的美少年。
  六宫嫔妃眉开眼笑, 人均养了一猫一狗,快乐的在宫里当铲屎官, 天天忙着猫长狗短, 压根没心思争风吃醋。
  秦蓁奶声奶气地祝他们新年好。
  宫里如今只有这一个小宝贝,她在人堆里穿梭, 脸被他们爱不释手地捏来捏去,怀里抱着一堆利是包,里面沉甸甸的,全是压岁钱。
  等走到岳金銮和秦恕面前, 二人把准备好的利是包给她, 秦蓁收了,严肃地从背后掏出一个好大的利是包, 递给岳金銮。
  “这是姑姑给饼饼的。”
  岳金銮被她逗笑了, 揉她小脸道:“你还小,饼饼还没出生,不用给。”
  论辈分是姑姑, 实际上秦蓁也只比饼饼大五岁。
  秦蓁认真地摇头, “不行,我是饼饼的姑姑,我大方!”
  岳金銮只好收了。
  秦蓁转过头,沉浸在当姑姑的喜悦中,秦恕弯腰把她提起来, 往她怀里塞了好几个利是包,一个比一个大。
  被红包淹没的秦蓁不知所措。
  宫宴上的菜从御膳房送来, 都半冷不热的,众人忙着寒暄,没人吃菜,岳金銮想念府里的酸菜鱼和元宵,没骨头一样的倚着秦恕发呆。
  秦恕摸摸她肚子,“饿不饿?”
  岳金銮进宫前在府里吃了好些点心,不怎么饿,便如实摇头。
  秦恕笑了笑,“一会回去吃元宵。”
  宫里都吃饺子,至于元宵这么软软糯糯的食物,还是两个人分着吃才甜。
  好不容易把宫宴捱过去,岳金銮都困了。
  离宫的路上,司桔在前提着灯,秦恕搂着岳金銮慢慢走,听见她缩在披风里小声撒娇,“夫君,我腿酸,走不动了。”
  秦恕低下头,看见她湿漉漉的乌眸忽闪忽闪,面上的小梨涡也若隐若现。
  司桔见他们不走了,回头看情况。
  秦恕轻咳一声,司桔连忙转头。
  岳金銮连忙扑上去,秦恕一把将她抱起,托着她绵绵的小身子往前走。
  小姑娘对着他笑得很得意,星月的光泽在她眼底细细的闪着,秦恕故意沉着脸不作声,不一会儿岳金銮便凑了过来,在披风下偷亲他的唇角。
  秦恕被她缠着,没法装下去,无奈地扬唇,耳边传来岳金銮软软的笑声。
  “夫君。”她甜甜的唤他。
  秦恕轻轻挑眉,“嗯?”
  岳金銮在他下巴处蹭来蹭去,细软的发丝蹭的他心痒痒,“你真好。”
  秦恕眸子一暗,听见岳金銮问,“若是有下辈子,我还嫁给你好不好?”
  宫里每个夜都很难捱。
  秦恕记得在这儿住的每个晚上,冰凉而恒长,阴影里的人,连看见月光都是一种奢侈。
  无论是漆黑朽旧的常宁殿,还是威严空旷的承明殿,都让他无时无刻不产生被囚困的想法。
  他起初以为,只要当了皇帝,一切都会改变。
  他可以给母亲应有的尊严与名分,将所有轻视欺辱他的人踩在脚底,还有,得到宫里最热烈的那轮小太阳。
  但是岳金銮没有等到他。
  他当了皇帝,长夜漫漫,还是一样的冷。
  他发了疯的渴望下辈子,用他的坐拥无上权利,无尽财富,无边山河,终于换来一柱返生香。
  怀里的岳金銮打起了哈欠,伏在他肩头要睡着了。
  夜晚终于没那么难捱了。
  他想要的人,回到了他的身边,向他讨下辈子的许诺。
  好,怎么会不好。
  他巴不得岳金銮生生世世当他的妻子。
  “那你等着我?”秦恕温声道。
  岳金銮困得东倒西歪,“你要怎么找到我呀?”
  她兴许在做梦,口齿不清地喃喃道:“那我这辈子多行好事,下辈子问阎王求个恩典,投胎成天下最最最美的大美人,你到时候,只管来娶天底下最美的女子,你说你是秦恕,我就嫁给你。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聘礼嫁妆红妆十里,我全不要了,天地为证,我就是秦恕的妻!”
  “好不好?”
  ……
  “好。”
  宫门下钥,各宫都已休息。
  临近冷宫的一处旧殿里,几个太监被吓得魂飞魄散,齐声尖叫。
  秦湛穿着沾满油渍灰尘的袍子,披头散发,又哭又笑。
  他原本在废太子府圈禁,只是不知怎么疯了,成天说看见江犁雨的鬼魂缠着他不放,要他索命,闹得鸡飞狗跳,连临街的人都听见了动静。
  宫里没法子,只好把他拖进来关在旧殿里治病,免得在宫外被人看了天家的笑话。
  那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小道士,脸色平静地甚至近乎麻木。
  他冷眼看着被秦湛吓出去的太监,讥诮勾唇,突然指着殿里空空的墙壁道:“殿下!江氏在那儿,她浑身是血,她过来了、过来了,来找你索命了!”
  秦湛惨叫一声,狼狈地往床下钻去,面如土色的脸上早已没有了正常人的神智。
  定王府中。
  秦恕与岳金銮分了元宵,便哄她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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