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什么不敢认的。
越安掩唇嗤嗤笑出声,刚要说什么,却听身后有人道:“大师兄他们回来了。”
霍危一转身,果然看到远空的人影,眨眼就将先前的闷气丢到脑后,第一个迎上前去,冲到萧留年身后问云繁:“师妹,你的伤还疼吗?下来我帮你疗伤。”
“不碍事了,多谢。”云繁摇头,从萧留年背上站到地面。
柔软消失,只余温热未散,萧留年僵硬的后背陡然一松,未及开始,不远处的同门已经呼啦啦全都围了过来。
“哎哟哟,这是我们浮沧的云繁小师妹?”
戏谑的声音一响起,云繁就认出此人来:“灵星师兄。”
“啧啧,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现在是信了。小时候那么一点点大,牵着你师兄的手,个子才到他这里……”灵星夸张道,又伸手在萧留年腿间比了个高度,被萧留年一掌拍开,他也不计较,仍笑着,“现在都这么高了,还长得这么漂亮,我都认不出来了。”
人群间爆出一阵笑声,有人道:“是啊,当年我们去归溟的时候,小师妹才那么点大。”
“人虽然小,倒是能吃苦,在我们千仞峰的千手河里,一站就是一宿,连我们那么凶的师尊,都拿你没辙。”
“可不是,主意也大,小小年纪,就敢藏在楚玉的药筐里偷偷下山!”
师兄师姐们见到她高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她当年事迹,听得云繁招架不住,递眼神给萧留年。
“好了,你们别逗她了。”萧留年含笑制止众人道。
“你这人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老这么护犊,弄得我们像坏人一样。她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师妹!”灵星佯怒抱怨道。
“以前的事说一天也说不完,回了宗门再叙,这还有外人呢,正事要紧!”萧留年望向不远处。
昆虚的弟子都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秋锦枫见萧留年望来,颌首示意。
“堂堂一个修士,受了点皮肉伤就连路都走不了了,还要人背回来?矫揉造作,架子真是大得很!”站在秋锦枫身边的一个女修翻个白眼开口道,再看看身后几个师兄弟盯着云繁的目光,更是不顺,又骂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她的声音不算小,语调又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送进没有凑上前的慕渐惜耳中。
“呵,我们浮沧的小师妹,师兄师姐们爱怎么宠着是我们的事,轮到你一个外人指手划脚?你要是有本事,让你师兄们也轮流背着你上浮沧。”
虽然看云繁也不太顺眼,但慕渐惜更不喜欢有人编排嘲讽自家同门。
“你!”那女修被这么一刺,险些跳起来。
“够了,素霖,休得无礼。”秋锦枫轻斥一声,朝慕渐惜致歉,“慕师妹,抱歉,我师妹她年纪小不懂事,冒犯了贵宗,我替她赔个不是。”
慕渐惜面无表情回了个礼:“秋道友言重了。”便不再说话。
那厢萧留年已经带着众人走回来,没有再作多少寒暄,只朝云繁道:“你受了伤,先去歇着吧。”
语毕,他带着众人去审问灵虚子,这回云繁倒是没有跟去。
灵虚子只是那幕后之人的傀儡,从他嘴里多半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来,云繁没兴趣把时间浪费在此人身上,她还是等她的蛟蛟回来吧。
嘶嘶——
草丛里游过的蛟蛟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召唤,吐了吐蛇信,又打了个饱嗝。
它的肚子里,藏着从树妖体内偷到的傀儡符人。
身外化身术需以精魄制作符人,那个小布人里面,留有元凶的一丝魂魄。
作者有话说:
开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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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误会
巨柳妖一死, 那灵虚子失去倚仗,再也猖狂不起来,像泄气的皮球般萎顿在地, 惊惧地面对着萧留年的盘问, 可问来问去, 哪怕用上搜魂类术法, 他翻来覆去也只提到“柳君”,说自己所有行为皆出自柳妖授命,再无第三者。
萧留年问了半晌,确认从灵虚子身上再问不出什么之后,方转头与众人商议起后续对策。
半日时间转眼过去, 天光大亮, 萧留年吩咐完众人, 转头望见云繁坐在老树树杆上,被三五修士围在正中间,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他以目光扫了一圈, 都是两宗的年轻男修,顶着红光满面的脸庞,一个晒一个精神。
见萧留年走过来,修士们纷纷起身退开, 有些心虚地冲他行礼,那架式颇几分撞见大家长的错觉,直让萧留年蹙眉。
“师兄!”云繁倒是无所觉地从树杆上跳下。
“你小心点!”霍危本与她并肩坐在树杆上,虎视眈眈瞅着四周围着的男修, 眼见她跳落地面, 也跟着跳下, 一把扶住她。
萧留年朝四周修士颌首示意,又不动声色扫过霍危扶着云繁的手,还没说话,就听霍危先开了口:“大师兄,你说说她,受了伤还又跑又跳。”
云繁却一把甩开他的手,道:“要你多管?”
“我就管。”霍危不甘示弱道,全然不像从前在浮沧山时那般,总顺着她。
许是这小儿女的姿态太足,旁边传来两声笑声。
“霍危说得没错,受了伤就好好歇着。”萧留年终于开了口。
“小伤而已,楚玉师姐已经帮我治疗过了,不碍事了。”云繁甩下霍危,两步走到萧留年身边道。
她的身量已经长到萧留年肩头,微翘下巴就能望见他的眼。
朱红嫁衣早已换回浮沧山的修行衣,素净的青蓝二色,箭袖束腰玄靴高束发,十分爽利的打扮,不比身着嫁衣时惊心动魄的美,却依旧明艳非凡。
“我同慕师妹他们商量好了,柳妖之事还得继续查下去,我会留下和他们一起,其余弟子随灵星先行回山,你和旭清都受了伤,也跟他们……”
金尧城的历炼由慕渐惜负责,是以萧留年需同她商量后才做决定,只是这决定还没说完,就被云繁给打断:“我不回去。好不容易下趟山,师兄这就想赶我回去?我不要。”
“可你受伤了。”
“都说了是皮肉伤,一个个的紧张什么?”云繁不耐烦地蹙眉。
“皮肉伤,你叫我背你回来?”萧留年虽然压低了声音,还是被人听去,四周响起片窃窃笑声。
云繁理直气壮:“你做师兄的,背背我怎么了?反正我不管,我不回去,大不了我下次受伤不叫你背。”
“胡扯八道。”萧留年语气一下子沉了,“别乱说。”
几年没见,她的脾气被几个师叔宠得越来越任性,小时候的乖巧谨慎倒是一点没剩。
他不在的这些年,虽然她没有再做出私自下山这样的举动,但各种小错,什么带头逃课、恶作剧老师、去浮沧禁地探险等等诸如此类,从未断过,桩桩件件都传到他耳中。也就是六个师叔宠她,尤其江师叔和月师叔,纵得她无法无天。每回她惹了事,第一个传音给他告状的人就是江师叔,次次都让他管管师妹,他倒也想管,可问题鞭长莫及哪里管得到?再加上江师叔每回状告得最凶,可回头护得最紧的也是他。
云繁老早吃准几个师叔的性子,凌师叔管大事不管小事,一念师叔出家人不理外务,风师叔闲云野鹤,柳师叔和稀泥,月师叔是个把偏心写在脸上的人,最该管束弟子的江师叔又最护她,整个浮沧山没有一个治得住她的人,这些年她没捅什么大篓子已经谢天谢地了。
不过话分两边,头疼归头疼,萧留年却挺乐见其成的,毕竟她幼时太苦,他就希望她可以开开心心地当她的浮沧小师妹。
“师兄,别叫师妹回去了。”就连霍危也开了口,好容易能和云繁出来一次,他也不希望云繁回山。
萧留年盯着云繁,她的眼眸依然澄澈,却写满桀骜,若是现在让她回去,依她这胆大包天的性子,指不定半路就给偷溜出来,到时孤身一人反更糟糕,毕竟五岁就敢偷偷下山的人,恐怕没什么不敢做的,还真不如留在身边看着些好。
心里决定虽下,萧留年还是装出思忖的模样,一语不发地盯着云繁,云繁伸手扯扯他的衣袖,一改任性,可怜巴巴地示弱道:“师兄……”
“怕了你了。”萧留年轻轻拂开她的手,“跟着可以,但你得听话。”
“好。”云繁一口应下。
那厢,秋锦枫离远远看着,耳边只有素霖的怨声:“什么浮沧山小师妹,外头传她传得那般玄虚,我看就会撒娇卖弄,亏得萧师兄护眼珠子一样护着。真替师姐不值,在归溟与萧师兄并肩作战十三年,到头来敌不过人家一通撒娇。”
“好了!不是让你少说几句!”秋锦枫沉下脸去。素霖虽然维护自己,可说的却句句实话。
十三年并肩,也依旧只是亲疏有别。
这令她更加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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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一过,回浮沧山的弟子就准备动身。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那嫡亲小师妹太招人,你可盯紧一点,不然日后可有你头疼的。”临行前,灵星看着远处被众修围着道别的云繁,同萧留年戏谑道。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云繁人缘之好。
“你又胡说!我与她只是师兄妹,头疼什么?”萧留年脱口而出。
“就因为你是她师兄,道祖又不在门内,才叫你盯紧点,免得她叫哪个混小子骗了去,这三宗剑试还没开始,到时候青年才俊只会更多,你就真不担心到时候有人求亲求到你面前来?”灵星说着说着却忽然发现什么稀罕宝贝般盯着他,“还有你……你以为我在说什么?说你和小师妹……那个啊?”
他两个拇指对抠,做了个再明白不过的手势。
显然,萧留年误会了。
知道误解灵星的意思,萧留年发窘,只道:“我没有。她还小,远不到结修的年纪,师尊回来前,谁来求都没用。”
抛下一句话,他便转头催促众人启程,灵星在后面耸肩一笑,满脸看戏的神情。
片刻时间,众修远去,就连想要留下帮忙的秋锦枫也被婉拒了,山间只剩下萧留年与慕渐惜五人,及被捆绑在地的灵虚子,瞬间便清静下来。
因着昨夜倾力一战,众人耗损不小,萧留年令众人就地恢复一夜,明日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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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金尧城百里远的阴山深处,有座被草木藤蔓覆盖的陵墓,陵墓前立着石碑,没写墓主的名姓身份,只有四个血红大字——生人勿近。
可这地方诡异危险,别说是活人,就是活的鸟兽,也不敢在附近出没,但今日不知为何,却有两个人站在陵墓之前,面对着敞开的墓门内一个面色惨白的黑袍修士。
“曲兄弟到访,在下本该尽尽地主之谊,奈何今日确有要事在身,不便招待。”黑袍修士抱拳开口道。
“林兄客气了,是曲某不请自来,打扰了林兄清修。既然林兄不便,那曲某改日再来拜访。”曲弦也抱抱拳,转身作势就要离开。
黑袍修士忽捂着胸口咳起,呕了口血在地上,曲弦听到动静,又转回身去,关切道:“林兄受伤了?这伤得不轻啊。”
黑袍修士脸色灰白如金纸,双眸透出杀气,满面怒恨,往地上狠狠啐了口嘴中余血,方道:“不瞒曲兄弟,在下遇到几个硬茬,坏了老子好事不说,还伤了老子,老子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哦?在尧洲地界,竟有人能打伤林兄?”曲弦讶然道。
“哼,浮沧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看老子不将他们抽魂剔骨炼灯油!”黑袍修士恨声道。
“浮沧山的弟子?”曲弦蹙了眉,“林兄怎会惹上三仙门之首的浮沧山?”
“三仙门之首?浮沧弟子也不过尔尔。”黑袍修士一声冷笑,“若非他们大师兄赶到,那几个兔崽子早就是我的炉鼎了,可恨!”
“大师兄?你说的,可是浮沧萧留年?”
“怎么?你认识此人?”
“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曲弦沉忖片刻,道,“萧留年此人极难对付。他乃是三宗修士里的佼佼者,在归溟十三载,境界已到元婴中后期,身后又是整个浮沧山。林兄,恕我直言,若遇上的真是此人,林兄还是不要与他为敌的好。”
“你觉得我打不过他,让我吞下这口恶气?”黑袍修士咬牙切齿道。
“这些是在下肺腑之言,不愿林兄陷入险境而已,实非在下小瞧林兄,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修仙嘛,图的不就是来日方长。若是曲某有失言之处,林兄勿怪。”曲弦歉声道,又抱拳告辞。
黑袍修士却在他转身走出三步时阴恻恻开口:“如果你我联手,可打得赢这萧留年?”
曲弦脚步一顿,听他又道:“浮沧那几个弟子里面,有个女修应该就是当年传遍仙魔两界的六柱灵根拥有者,若是抓来做炉鼎,也不知有何妙处?曲兄弟对她难道没有兴趣?若是曲兄弟愿意助在下一臂之力,那在下愿与你共享。”
典弦霍地转过身,对上黑袍修士那满脸阴森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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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沉的,眼看倾盆大雨将落。
两个修士却仍旧慢悠悠地走在阴云密布的山林中,不是别人,正是曲弦与他亲随。
“尊上,属下不明白,您此番前往浮沧,不过是循例来拜拜附近魔修的山头,那黑袍怪却想借你之手除了萧留年占得好处,您可是准备上浮沧的,就不怕惹怒了他们到时候被三仙门追杀?还考虑什么?就该一口拒绝才是。”
曲弦闻言唇边勾起淡淡笑意。
“想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他缓缓道,“既然要上浮沧,总得送份见面礼吧。”
没什么比人情更好的了。
作者有话说:
该来的始终会来,懂的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