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那可以把结款给我了。”青年说道,又好似想起什么,缓缓开口:“啊,还没自我介绍,禅院甚尔,快十八了。”
这就是孔时雨和禅院甚尔的第一次见面。
从前总有人员损耗,如今再难的工作禅院甚尔都能一人完成,简直是主动送上门的金鹅。虽说委托抹杀咒术师的工作有上顿没下顿,但每来一笔订单,孔时雨都能吃上几个月。
也调查了这小子的过去,在咒力为尊的禅院家,他就是个被忽视的存在。说他是普通人,却能看到诅咒,说他是咒术师,他却没有咒力,此世独一无二的存在。天与缚的身体,身体素质不用说,也有头脑,总之强到不可思议。
是恶魔,亦或是疯子,但只要能给他带来生意,就足以收下。
身为前刑警,孔时雨在这打来电话的客户处嗅到了些许端倪。
他知道禅院甚尔讨厌麻烦,没任务的时候安静得很,吃住都能找到地儿,根本不用他管。要说惹事,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没听说过,您找这人有事?”孔时雨问道:“我也是开侦探事务所的,说不定能帮您查查。”
“不是我,是听说五条家的在打听。”
这倒稀奇。谁都知道五条家和禅院家世代不和,铁定没好事。他一般不会插手管私人事务,可毕竟禅院甚尔也给他带来了不少生意,吃了口饱饭,
这客户显然是想捧五条家的脚,实在太不上道。孔时雨在电话里笑呵呵地回了几句,旁敲侧击问了些消息,放下电话就决定:以后和这人断绝合作关系。
最近正有些闲,利用关系网,孔时雨很快知道,在打听禅院甚尔的是五条悟,而五条悟又是受一女人拜托。正好在禅院老家,有个女人前段时间也在找伏黑甚尔,于是就这么对上了。
孔时雨拿到了女人留下的名片,还有一箱堆在无人院子的信。他拆了两封信封最脏的,纸张已然发黄,里面加了过了塑的风景照,时间是去年的,和这女人的履历对得上。
估计也是甚尔去海外出任务时遇上的,也不知怎么竟跑到禅院家的老家,还能获得五条家的关系,来找禅院甚尔。
她在十年前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能借出五千万,要是甚尔真对她有意思,早找她吃白饭,而不是扔掉这个金饽饽。女人还写了这么多信,明显是个跟踪狂。
——这是前刑警孔时雨的脑海里出现过的最大可能。
于是孔时雨去了七夜花火的住处,一间高级公寓,冰箱里塞满了食物,爱好是读文库本,房间有些乱,床下放着一把没用过的锤子,是为了防身吧。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厨房的柜子里有几个玻璃罐,里面装着深色的东西,应该是酸奶种一类的东西,还贴着名字,其中一个竟然叫“Touji”,看得人毛骨悚然。
不过确实没什么威胁,孔时雨做出了初步判断。以防万一,还是警告了这女人。
次日,孔时雨在办公室里度过了无所事事的一天,最近没什么可赚的生意,六点到了,他咬了根烟,关灯上楼,到了门口,发现夹在门下的宣传单位置不对。孔时雨关了打火机,推开门,拿起门口的高尔夫球棍,房间里的灯是亮的,留着及肩长发的女性坐在餐桌旁,见到他来,站起了身,眼中带着笑意。
“晚上好,孔先生。”
过于吃惊,孔时雨叼着的烟掉到了地上。
“昨天你走得太快,我只好来找你了,以这种方式,真是抱歉。”女人笑得灿烂,弯身拿起盒子,放到桌上,推向孔时雨的方向:“小小见面礼,是我做的贝果,四种口味。”
孔时雨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抬手握拳,咳了一声:“昨天,我说过你了吧。”
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哪里会有人被警告后还反将一军的?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被偷家,这女人比他想象的可怕多了,禅院没和她在一起真是正确的选择。
孔时雨很快镇静,并没发现有其他人在。她竟是一个人来的?有些胆量。
“你怎么查到我的?”
“我有个朋友,是迪拜的游戏制作者,对这方面很了解。”
“找我什么事?”
“唔嗯,也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你和禅院甚尔是什么关系。”
这下也不好装不认识了,孔时雨开口:“我是中介,会给他介绍工作。”
“也就是说你可以联系到他了。”女人点了下头:“我知道了。时间也晚了,今天多有打扰。”
她快速说道,朝孔时雨点了点头,就往外走去。
就这样?没了?!
“喂,”孔时雨转身,摸过别在身后的黑匣,“我说的不是假的。”
“……我向你保证,”女人站在楼梯上,转头看他,“杀了我,你会后悔。”
楼道上的灯光照亮了她的眼神,的确是在诉说事实。
孔时雨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走下了楼,这才反应过来——
他,是被偷家了?
第20章
门关上了,出租开动,七夜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往前倾去,头靠在了手上。
“客人,你还好吧?”司机问道。
“嗯。”七夜好不容易发出一个语气词,浑身颤抖。
迪拜的网友说这里是在做黑色业务的地方,本打算直接去侦探所,走到楼梯上觉得气不过昨天被闯进家里,就如法炮制了这么一出。说真的,她都做好了会发生什么的准备。但既然这个人会为了甚尔找到她,她也抱着对方并不是坏人的想法。
太好了,活着出来了,这就是胜利的第一步。
七夜深吸了口气,这几天调整好心情,在休息的周日——
再次看到这女人,孔时雨倒也不意外。
面包本准备扔掉的,第二天早上还是拿来吃了,配上咖啡,味道很不错,出炉后立刻吃的口感肯定更好。他或许会考虑去她店里买送给贵客的礼物。
“听说你也接普通人的委托,只要钱够。”女人这次带来了甜品,孔时雨也给她倒了杯茶。
“也不是什么都接。”孔时雨说道,坐在了她对面。
女人端着茶,不打算喝:“找失踪人口,接吗?”
“……难度很大。”孔时雨说道:“要是失踪了,我建议你报警。”
“我当然去问过了。”七夜看着孔时雨的眼睛:“他们说失踪人口里没有禅院甚尔的名字,死亡名单里也没有。”
孔时雨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假的,她竟然还去警局了,这不是更可怕了嘛。
“所以要多少钱,你才能告诉我禅院甚尔在哪里?”女人完全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孔时雨在心里叹了口气,方要点烟,被叫住。
“我不喜欢烟味。”
他只好将烟扔到桌上:“禅院是我的合作伙伴,擅自向陌生人透露他的信息,违反我的职业操守。就算你让五条家的来问也一样。”
女人,他果然就不该插手涉及女人的事。头一回想着替禅院解决工作外的烦恼,转眼就被偷家,还缠着他要信息,这好吗,这不好。果然他还是不应该和禅院扯上关系,虽说他死后肯定会和他一样掉进地狱里。
七夜愣了一下,五条悟还真有在打听,是个好孩子。
“是么,”她说道,“但我不是陌生人。”
“哈哈,”孔时雨笑道,“不是陌生人,难不成你还是他的亲人?”
“是啊,我是他的姐姐。”
孔时雨这回真的笑了出来:“喂喂,别瞎说了。”
“我没瞎说。”七夜也笑了:“我的母亲改嫁给了他的父亲,所以我算是他的姐姐,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笑容僵在了孔时雨的脸上。
“……你姓七夜。”
“我和我生父姓,我母亲改姓了禅院。本来我会改成祖母的姓,但祖母突然离世了。既然你调查了我就该清楚吧,我绝非陌生人,想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哪里,是需要如此警惕的事吗?”
若说这是本漫画,孔时雨的眼睛里肯定会出现表示眩晕的线圈。
不是吧,她是禅院的姐姐?!这女人若是在撒谎,功力也太高了,因为他完全看不出来分毫很久。
“……你和禅院多久没联系了。”孔时雨问道。
第一次见到禅院甚尔的时候,禅院就离开了家,算来也有——
“七年。”七夜露出一个苦笑:“我离开禅院家去海外后,就没了联系,明明给他写了很多信,还有寄钱回来,他却从来没回过我……”
突然,孔时雨回忆起来了,自己读过的几封信,用的基本都是敬语。当时他已先入为主,就直接忽视了细节。虽说也有“爱”之类的话语,但接在后面的总是“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不吹冷就直接吃”之类的关心话语。
他下意识地瞥了眼办公桌,那箱信就放在办公桌后,从七夜的角度应该看不见。
同时,他还想到了其他事。
五年前,他接到了一个去海外的委托,除去路费和住宿费之类的杂七杂八的费用,佣金低于市场价,他抱着试一试的希望,在赛马场里找到禅院,问他接不接。
禅院向他确认了地点,听上去就是随口一问,他说了后,禅院说“接了”,他在心里暗喜,还说是禅院那天心情好,现在想来,那任务的地点正是七夜花火去往的地方。
那次任务回来后,禅院是什么状态,他想不太起来。但后来又有那儿的任务,三年前左右,情况和之前那次差不多,禅院也接了……
生活给了孔时雨无数暗示,他最终选择相信了自己想相信的。
“怎么说,”孔时雨喝了口水,“你们真是姐弟,怎么可能七年从来没联系过?不说禅院,你一次都没回来,算是什么?”
“……我做得不对,我知道。”七夜轻声道:“所以我才想要找到他,当面和他说,我以后会一直在这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孔时雨:“?”
怎么听上去不太对劲,这个“姐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所以,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七夜站起身,朝孔时雨深深地鞠了一躬:“拜托了,孔先生!”
孔时雨许久没遇到道德困境了。
直觉告诉他女人没撒谎,但他也揣摩不了禅院的心思。
若是他不告诉这女人禅院的消息,他就可能拆散一个家庭,他要是说了,就有很大可能失去禅院这屈指可数,还是他合作过的最顶级的咒术师杀手。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是了,是多年前,导致他被革职的案件。那是连续的凶杀案,三个现场,每个都惨不忍睹,只能靠DNA确认被害者身份。后来,他们设下天罗地网,终于见到了做出这些的人。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凶手会是个小孩,长相一看就是未成年,但想到正是这容貌纯真的孩子做出残忍行径,他的手指就不自觉地扣动了扳机——在小孩已被他制伏的情况下。
有同事安慰他,有同事反对他的做法,最终上面做出的指示是将他开除队伍,理由却是他收了黑钱。这种事,他当然也做过,不否认。但留在心里的却是那个小孩的事。后来他们调查到了小孩的悲惨身世,认识的专家私下和他分析各种原因,这没让孔时雨更难受,也没更好受,但他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雨夜里,小孩看着他的惊恐与不安。
很可笑,不管是那个孩子做出的事,还是那个孩子死前的样子,亦或是让他变成这样的原因。
“我知道了。”孔时雨说道:“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他的联络方式,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儿。给我些时间,我会联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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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导致孔时雨革职的事灵感来源于浦泽直树《Monster》,还没写到甚尔正式出场hhhhh
上章作话又被吞了……感叹不小心私设越写越多,以及都猜对啦,是三郎w
第21章
“你,完全不像我的孩子。”
母亲曾经对七夜这样说。
母亲是准一级咒术师,在这世界里是能派得上用场的存在,面对着正在开心准备晚餐的七夜,母亲说出了这句话。
“像是什么意思?”七夜拿起勺子,反问道:“长相?生活习惯?还是咒力?”
母亲沉默地看着她,放下了手里的箱子:“三个月的份。”
“之前的还有很多没用完。”七夜舀起奶油浓汤试味,还是问道:“你要一起吃吗?”
母亲没有说话,环顾了一眼厨房转身要离开,黑发的少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她眼中闪过诧异,显然被吓了一跳。
少年的手揣在袖子里,脱掉鞋,弯身放好后走进厨房,问:“今天吃什么?”
“奶油蘑菇汤,汉堡肉和沙拉。”七夜笑道:“洗手后帮忙摆碗哦。”
“……天与的小鬼,你还真是幸运。”母亲冷不丁说了一句。。
“啊?”禅院甚尔面具不快,回头看去,“你已经得到了禅院这个姓氏,该满意了吧。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母亲显然和甚尔认识,在她走后,七夜才知道,母亲的再婚对象是甚尔的父亲,甚尔比她更早知道这件事,毕竟他偷走红薯的那天,就是听说继母带来了女儿,所以才跑过来看一眼。
经常来蹭饭的突然男孩成为了她名义上的弟弟,七夜始终不知要如何面对这件事。
“弟弟——”有一次,她这样叫甚尔。
“闭嘴。”甚尔蹙眉看来,语气不善,又随即补充:“……叫我名字就好了,你又没改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