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面无表情地提起了她的行李箱。
温瓷急切地喊了声:“司白,你看不出来吗,这不是暂时的离别,这是分手,我不要你等我了。”
这话说出来,黑暗中,空气凝滞了几秒,她听见少年滞重的呼吸,宛如苟延残喘的兽——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这句话,我就当没有听到。”
温瓷上前去夺行李箱拉杆,但傅司白没有给她,黑暗中,两人冲撞了一下,彼此胸口都微微有些起伏。
“司白,你还不明白吗,我不要你了。”
少年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嗤:“卜卜,你在说什么。”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你不擅长说谎。”
“那是因为你入戏太深,总是信以为真。”
温瓷索性一次性讲话说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就像第一次乞求和你在一起时一样,从来、从来都没有变过,我讨厌你、憎恨你,每次被你吻过之后,我都要去漱口你知道吗!”
这话是真的如刀子般扎到了傅司白的心窝子最薄弱的地方,他一把揪过了温瓷的衣领,将她拉近了自己,两人脸贴着脸,呼吸交织。
即便隔着浓郁的夜色,温瓷也看出了傅司白眼底蓄积的愤怒。
他受不了这个,真的受不了,即便是假的,他也听不了这样的话。
“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寻求保护,甚至包括你把温氏集团还给我爸爸,我全都知道,但假装不知道。”
“既然要假装,为什么不一直装下去。”
“我以为我和傅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在一起啊!结果呢,你看看你现在,现在的你一无所有、根本保护不了我。而且我看你爷爷也压根没有妥协的意思,你爸都要结婚了,你弟弟将来很有可能取代你得到一切,你还不明白吗傅司白,你已经是一颗被抛弃的废子了啊!”
男人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袖,嗓音颤抖:“温瓷,胡言乱语也要有个限度,我真的会生气。”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想让他放弃,只想让他恨她…
“傅司白,一切都是假的,我们的恋爱协议里只有利益、没有真心,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一次都没有。”
说罢,温瓷推开了傅司白,转身想走。
傅司白重新将她拉回来,按在墙边,还想要亲吻她,还想从这最亲密的身体交换中感受到女孩最后的一丝眷恋和情意。
温瓷迎接着他来势汹汹的亲吻,和他唇齿交缠的时候,狠狠地咬了他——
“假戏真做,入戏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
剧烈的疼痛,终于让男人稍稍恢复了理智。
良久,他终于放开了他,眼底划过一抹苍凉。
她错了,他不是入戏太深,他从始至终…就是戏中人。
“好啊。”傅司白转身将行李踢给了她,“滚吧。”
温瓷提着行李,忍着强烈的不舍,转身走出了房门。
“我以前说过,如果你欺负我、骗我,让我死心了,那就是…彻底死心了。”
他宛如黑夜里受伤的猛兽,一字一顿道,“永不原谅。”
温瓷猛地顿住了脚步,心脏颤栗着,宛如被撕裂一般…疼痛难忍。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刚刚的话、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只当没有听见,还像以前一样疼你。”
何等卑微…但他爱她,就是这么贱
“司白,忘了我。”
温瓷眼眶已经渗满了眼泪,倔强地没有让它们掉下来,提着行李,决然走出了房门。
傅司白站在门边,看着女人远去的身影,终究还是绷不住,冲她喊了声——
“祝你早日成为首席舞者、前途无量。但你记着,不要再回来,否则我让你求死不能。”
听到最后那四个字,她竭力忍住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司白,我也愿你平安健康、愿你光芒万丈。”
第78章 、再遇
温瓷差点以为自己赶不上这一班飞机了。
出租车飞驰在午夜的滨江大道上, 她看着窗外寂静的城市灯火,心里想着,如果、如果真的赶不上了, 她会毫不犹豫地回家,为刚刚那番诛心之言、哭着恳求傅司白的原谅。
她知道, 他一定会原谅他,一定会的…
如果命运可以为她做出抉择, 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什么都不想, 只想和他在一起、就算私奔到天涯海角, 也都无所谓了。
司机知道她时间快赶不上了, 油门踩到底, 一路飞驰来到了机场,机场广播里催促着最后一位国际航班的乘客赶紧登机。
温瓷在通过安检的时候, 脑袋木木的,穿过了安检通道, 来到登机口。
登机口还有两位乘客在检票,温瓷跟在了他们身后,登上了飞机。
澜宁艺术团的姐妹们对她挥了挥手, 险些以为她要赶不上飞机了。
而当温瓷走上飞机的那一刻的,她就知道,她和傅司白…是真的再无可能性了。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 温瓷耳朵里一阵耳鸣, 望着城市渐渐远去的星火。
他的少年也曾在星光之上, 却因她跌落凡尘。
现在她要把一切都还给他, 祝愿他幸福平安, 未来有良人相伴。
温瓷摸到颈子上悬挂的貔貅吊坠, 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再见了,傅司白。
……
在傅卓安和萧雅世纪婚礼的那一天,傅司白一身肃杀的黑西装、白衬衣,带着母亲的遗像来到湖心岛的婚宴现场。
在一众商界风云人物的见证下,他竟在湖心岛放起了璀璨的白日烟火、捧着遗像给他妈妈看,着实将这场盛大婚礼给闹翻了天。
莫染给她发来了现场的视频,看得出来,视频的男人,明显带有醉意,肆意妄为,如修罗恶鬼一般笑着,最后捧着遗像坐在了阶梯上,醉眼看着现场兵荒马乱的一切。
温瓷被他苍凉的眼神狠狠刺了刺。
他重新成为了傅氏集团的继承人,眼底却再也没有了光。
……
世界巡演持续了两年,温瓷还给自己留出了一年的时间,到处走走看看,见识更加广阔的风景和世界。
时间过得很快,温瓷也去了欧洲一些知名艺术学府进修、不断提升自己。
她一向薄弱的英语,自然也越练越好,甚至因为在法国呆的时间长,她还自学了法语,现在用口语和别人交流完全没有问题。
温瓷去了很多地方,看过挪威的极光,阿尔卑斯山的雪山和草地,塞纳河畔一坐就是一下午,端着一杯咖啡,慢悠悠地感受事件的流淌…心情也舒缓平和了下来。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想到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成为了烫在她心上的一抹难以抹去的烟痕,淡淡的,怎么都擦不掉,无意间碰到…还是会隐隐作痛。
温瓷和傅司白都加了【鬼火乐队】的微信群。
这两年,群里段飞扬和莫染他们还是会时常聊天八卦,但温瓷和傅司白却再没在群里冒过泡了,就像隐身了一般。
但都没有退群。
三年后,温瓷回国,最后一场演出在海城举办,算是温瓷的收官之战。
她作为国际知名的首席舞者,巨幅海报早早地被挂在了海城艺术馆门前。
这副海报极有意境,是温瓷穿着波光粼粼的人鱼装,伏在黑色的水面之上,波痕荡漾。
这场演出也是以鱼水为主题,温瓷要用柔美的身形语言去模拟鱼儿在水里游动的自由灵动的姿态。
就像当年林遥之的《鹓鶵舞》一样,这支舞也成了温瓷的成名代表作。
【鬼火乐队】的微信群里,莫染发了一张《鱼水》的海报,破天荒地艾特了温瓷。
染。:“@远行的大萝卜,回来了?”
温瓷看到信息时,心脏蓦地一跳,赶紧给莫染发了小窗私聊——
“回来了。”
染。:“哟,这还特意私聊,怕谁知道呢。”
卜卜:“走的时候,他是放了狠话的,不好叫他知道。”
染。:“那我去撤回吧。”
卜卜:“嗯!爱你-3-。”
染。:“不好意思哦宝,过了时间,没办法撤回了。”
卜卜:“qwq。”
染。:“放心,有姐在!他不敢对你做什么!姐保护你!”
卜卜:“嗯嗯!其实我也不怕他的,只是我自己心里...”
是她于心有愧,所以不敢在他面前有任何风吹草动。
染。:“傅司白现在已经是傅氏集团的当家人了,接手集团之后迅速扩张,雷厉风行的狼性做派,傅氏集团在他手里股价涨了百分之三十,没谁了。”
卜卜:“我知道的。”
染。:“哟,你远在千里之外,都还偷偷关注着呢。”
卜卜:“没有啦,只是微博经常能刷到和他相关的消息。”
染。:“也是,这家伙成天上热搜,已经是国民老公了。他爸和萧雅被迫带着孩子定居了欧洲,算是被他给赶走了。爷爷半年前过世,现在他在国内是一个亲人都没有,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其实也蛮寂寞的。”
卜卜:“。”
染。:“和我们这些老朋友偶尔小聚,也是冷得很,笑都不怎么笑了。身边也一直没女人,段飞扬还说他是年轻时谈得太多,现在精力不济了,他也没生气。”
染:“反正这人就…不怎么像个人了,像个面无表情的赚钱机器。”
卜卜:“方心慈呢?”
温瓷其实也从段飞扬后来的描述中,得知了方心慈心底的盘算。
其实她蛮后悔当时叫段飞扬去接她,让段飞扬心里有了这么一段苦涩的遗憾。
染。:“当初老爷子去世的时候,是拉着傅司白的手临终嘱托,让他一定要照顾方心慈,当时一屋子人都看着,傅司白愣是一声没应。”
染。:“不过后来,他倒也没赶她走,扔她在公司里任闲职了。”
卜卜:“他们会结婚吗?”
染。:“怎么可能!别说傅司白对她没感觉,就说她是自己兄弟喜欢的女人,他也绝对不可能和她有什么的。”
段飞扬喜欢方心慈,所以方心慈是绝对没办法和傅司白在一起了,傅司白不可能因为她丢了段飞扬这么个铁哥们。
算是…机关算尽一场空。
卜卜:“亲爱的,不说了,我要登机了哦。”
染。:“嗯!一路平安!”
经由几十个小时的旅程之后,飞机落在了海城国际机场。
温瓷重新呼吸到略带海盐味的气息,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与感伤。
她和傅司白在海城停电那晚的彻夜疯狂,仍旧历历在目。
傅司白现在...肯定是恨透她了。
温瓷仍旧定了当年来海城时所住的艺术园区的酒店。
坐上出租车去酒店的路上,她鬼使神差地戳开了微博,戳进了傅司白的个人微博——【不值得】。
他微博一向和微信同名,这么个略带青春感伤气息的名字,跟其他公司总裁的微博名,譬如【偶尔讲真话的老刘】,那真是不在同一个画风。
温瓷看到他的上一条微博是在一天前,随手转发了一场亚太商融论坛,而ip地址显示发微博的定位,是在海城。
她的心脏蓦地一跳。
他也在海城?
温瓷又搜索了亚太商融论坛的相关信息,看到受邀名单第一位,就是傅氏集团总裁——傅司白。
有媒体直接以他作为主语写了新闻报道的微博,微博配图里,男人穿着肃穆的黑西装,与其他合作伙伴相互握手致意。
温瓷看到他曾经那一头张扬不羁的银发已经全然染黑了。
黑眸黑发的傅司白,气质更显冷漠成熟,不复少年时的轻狂不羁。
温瓷看着他的照片,细细地打量描摹着他英俊的五官,不知不觉间…车已经到了酒店,她收了手机,定了定心,抛出了所有的杂念。
眼下打好海城这最后一场收官之战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她不应该多想。
……
在合作伙伴托马斯的强烈请求之下,傅司白陪他来艺术馆观看演出,来之前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了,果不其然,大幕拉开,果然看到了他最想见、也是最不想见的那个人…
托马斯特别喜欢温瓷的演出,几番情绪激动地向傅司白安利,说他以前在巴黎便看过她的演出,她的那场巡演火爆了整个欧洲,掀起了一股古典艺术的热潮,这次听说海城这一场是收官之作,无论如何也必须来捧场。
傅司白全程沉默,看着舞台上宛如鱼儿般畅快游动的女孩,泛着淡蓝鳞片的曼妙身姿,仿佛与音乐相融,顾盼流转、如梦似幻。
他时而看看她,时而移开视线,竭力控制着自己,控制着那颗早已沉寂的心脏,绝不要再横生波澜。
《鱼水》之舞的最后几分钟,温瓷出了点小问题,有一瞬间愣了三四秒,导致后来好几个舞步没能跟上节奏。
这是她这两年所有的演出都未曾出现过的纰漏,也是她在舞台上首次出错。
这三四秒的纰漏,来自于她和前排观众席的男人对视的刹那间的蓦然失神。
舞蹈时,温瓷其实很少望观众席,因为舞者每一个眼神都构成了整个演出的一环,该看哪里、不该看哪里,该用什么样的眼神…都是有严格规定的。
但偏偏那一个瞬间,温瓷就是看到他了。
海潮一般的人群里,温瓷总是能够一眼望见他,这几乎成为了她的一种特异的能力。
她看到傅司白嘴角绽开一抹冷戾的笑,似乎能听到她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耳畔道:“还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