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下课的那一天——甜嘤
时间:2022-08-11 06:46:27

  “有一天我们正在街上巡逻,突然碰上几个……闹事!”他将中间几个词儿含糊过去了,又问,“你们知道什么叫汽车炸弹吗?”
  颜沫很捧场:“您给解释解释?”
  耿书明说:“你在黎国, 经常会看到一些很破旧的,看着都可以直接报废了的车,在街上穿行,遇到这种就要注意了。”
  颜沫问:“为什么呀?”
  耿书明说:“这些车有一部分就真的是普通民众开的车, 但有一部分, 里面装满了炸/弹, 专往人多的地方去——”
  “卧槽!”这回没等他说完,颜沫就接了话,“那也太可怕了吧!”
  “就是说啊,反正当时在那边经常会遇到这种。”
  “那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耿书明似乎是笑了笑,抬起眼:“不然你以为什么是军人?”
  耿书明看上去比江燃还要小,浑身上下仍带着满满的少年意气,这话有几分狂又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骄傲。
  颜沫问:“那你们有遇到过什么特别危险的事情吗?”
  “经常!”耿书明说,“具体的事儿不太好说,我给你看看我们队长身上的伤你们就了解了。”
  他说着,就要去掀江燃的衣服。
  自从大家坐定之后,这位江队长除了最开始和大家打了个招呼之后,就一直没怎么说话。
  就安安静静坐自己座位上,双肘搭在桌沿上,坐姿松散,神情平淡。
  但可能是因为常年在部队里养出的锐气,即便他坐那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但依然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颜沫早就想跟他搭话了,听闻耿书明这么说,连忙星星眼地看向江燃。
  后者眉一掀,漫不经心拍开了耿书明伸过来的手,不咸不淡地问:“有病?”
  耿书明说:“给咱们七月老师看看你的伤呗,这样才能更准确地写出好作品是不是?”
  他们平日里在一起闹惯了,他其实知道江燃不会同意,此时不过是故意闹一闹他。
  另一边的刘岩也唯恐天下不乱地跟着起哄:“没错没错!”
  包间里大多都是年轻人,纵然一开始还有些拘谨,这会儿一番闲聊下来,大家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拘束。
  颜沫也跟着附和:“我也觉得这位同志说得对!”
  就连谢昭闻言,都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姜知宜。
  整个包间里,好像就只剩下了江燃和姜知宜两个人是不受影响的。
  姜知宜始终低着头,一勺一勺将手边那枚蓝莓蛋糕送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蓝莓味混杂着奶油味在她心里化开。
  与表面的淡定不同,她的心里早已乱成一团乱麻。
  正是在这样的热闹时刻,江燃突然弓起身端起桌上一杯白酒喝了一口,眼皮轻抬看向姜知宜,嗓音低沉,带了几分莫名的认真。
  他说:“七月老师要看吗?”
  七月老师。
  姜知宜的大脑再一次宕机。
  短暂又漫长的半分钟内,她的脑海里一直在不断地循环着这四个字。
  指甲快要将手心的软肉抠烂,她抬起头,目光与他的对视上。
  “好啊。”她说。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江燃微微挑了下眉,身边耿书明和刘岩的起哄声更大了。
  姜知宜的目光直直注视着他,那些压在心底的翻江倒海的情绪好像终于压不住了,渴望着越过她的眼睛喷涌出来。
  她的眼睫渐渐湿润起来,瞳孔里结起一层泪膜。
  江燃收回视线,身子懒懒往后一靠。
  “还是算了吧。”他漫不经心地道,“要脸。”
  包厢里又重新恢复了热闹,唯有颜沫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江燃,又看了看姜知宜,低下头问:“七月老师,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江队长啊?”
  姜知宜深吸了一口气,将方才涌上喉口的泪意压回去,摇了摇头:“怎么会?”
  颜沫说:“感觉你今天——”
  姜知宜解释说:“我今天生理期,不太舒服。”
  “噢,难怪!”颜沫拿开她手边的蛋糕,“那你还吃这么多凉的!”
  姜知宜朝她笑了笑,想了想,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哦!”
  这个餐厅做得精致,每个包间都是在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里的,除了吃饭的地方以外,还有供休息睡觉,以及泡温泉的地方。
  姜知宜循着指示牌找到卫生间。
  卫生间外面装得颇为古色古香,里面的设施却颇为现代。
  她按开卫生间里的灯,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有些脱力地顺着门板滑落下去。
  卫生间距离饭厅还有一段距离,静谧的夜色里只能听见孜孜不倦的蝉鸣与蛐蛐的叫声。
  与夏日的夜色仿佛长久地融为了一体。
  她摸出手机,给许诺发了一条微信。
  【吱吱吱】:许诺,我遇见江燃了。
  打下“江燃”两个字时,手指是颤的,来来回回写了好几遍才输入正确。
  她轻轻咬住唇,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刻意压制的,忍了一晚上情绪,仿佛也随着这两个字被写出来,终于得以重视,找到了情绪的突破口。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身上总是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伤。
  刚受伤的时候,她是感觉不到痛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受伤了。
  一直等几个小时,甚至是一天过去,那些伤痕所带来的后遗症,才后知后觉地开始侵袭她的神经。
  时隔很多年,她现在好像又重新体会了一次那种感觉,麻木了一整个晚上的心脏,突然开始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来。
  疼到她的眼眶都红了。
  泪意一次又一次地涌上来,又一次一次地被她压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卫生间里躲了多久,直到谢昭开始给她发微信,问她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姜知宜才有些恍惚地站起身。
  低血糖。
  脑袋一阵眩晕。
  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一直等那阵眩晕劲儿缓过去,才重新睁开眼。
  镜面里,自己的眼睛赤红。
  她又深吸了好几口气,掬起一捧水扑在自己的眼睛上。
  还好她没有化眼妆的习惯,即使沾了水也不会令自己显得太狼狈。
  她轻轻吐了口气,扯了张纸巾将脸上的水擦干净,才拉开门往外走。
  空气里散着一阵呛人的烟味儿。
  卫生间旁边的桂树下,倚了一个人,男人穿白衬衫,黑色长裤,裤脚扎进了军靴里,一只手夹着烟,另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
  夏末秋初朦胧的月照拂在他身上,在他身前洒下一片清辉似的光。
  听见她开门的声音,他回过头来,二十四岁的眉眼,较之十七岁,锋利了好多,也沉稳了好多。
  皮肤不像以前那么白了,但是也不黑,是很健康的那种肤色,看得出来应该常年在外接受日晒与风吹。
  头发短了,刺刺的一截发扎在脖颈里,较之以前,少了几分少年的锐气,却多了些沉稳的野性,整个人利落中透着清清冷冷的距离感。
  个子倒是比以前又高了,以前姜知宜站在他面前,还能勉强到他下颌的位置,现在大抵只能到他的肩膀了。
  ——这是姜知宜自今晚重逢以来,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他。
  六年的时光并非弹指一挥间,两千多个日夜,终究还是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好多彼此陌生的痕迹。
  姜知宜紧咬住唇,方才努力忍住的泪意又有夺眶而出的趋势。
  她眨了眨眼,泪珠不太争气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转开了脸,不愿被他看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棉花糖。
  胀得难受,推也推不开。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自己的手机,抬起脚步大步流星地朝饭厅的方向走。
  没走几步,手腕却蓦地被他从后面攥住。
  他的力气好大,烙铁一般压着人,姜知宜被捏得眉头一皱,下意识地低呼了声。
  他的手指松了些,却仍旧没放开她,只是喑哑着嗓音沉声问:
  “不认识了?”
  作者有话说:
  江燃你好自为之,妈妈也帮不了你(bushi
  谢谢【搬砖去了】的手榴弹,第一次收到手榴弹,谢谢小天使!谢谢【爱意留给桑延】的营养液,喝饱饱了~
 
 
第34章 、楼梯口
  他竟然问这句。
  他怎么敢问这句?
  姜知宜回过头, 被水汽氤氲得潮湿的眼,隔着一片路灯望向他。
  她和从前比,变了一些, 又好像没有变。
  一直在增长的年岁让她有了一点大人的模样, 但遇见他时, 她仿佛又变成了很久以前那个软声细语的怯弱少女。
  譬如此刻,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又晕起了那种细而软的光,令他想起在日光灯下飘飞的细小的绒毛。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起了他在黎国时,某一日误闯进一间破旧的教堂。
  教堂里躲着一个当地的孩童, 身上的衣服都破了, 脸上、身上, 都是伤。
  外面炮火纷飞,他小心翼翼地蹲在角落里,手里抱着一颗一直舍不得吃的青梨。
  看见他陡然出现在这里时,他怕极了, 连睫毛都跟着颤抖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既直白又委屈。
  现在姜知宜的脸上有着同那个孩子一样的神情。
  他的眉头陡然攒起,心里泛起一片酸酸软软的疼来。
  心脏好像忽地塌陷下去一小块, 柔和的夜风灌进来,风里藏了绵密的针,扎在他的呼吸里。
  不是很剧烈的那种疼,但却无处可藏。
  尤其是此刻, 在注视了他片刻之后, 姜知宜忽而启声问:“不是你说的吗?以后路上遇见, 就当不认识。”
  她低下眼,这话说得平静,语毕,便伸出手,拂开他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
  姜知宜回到包厢时,里面的人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等她在里面又坐了一会儿,江燃才姗姗来迟地坐下。
  有人问了一句:“江队去哪儿了?”
  他的目光在喧嚷的人声里望向她,然后又很快地转开,懒洋洋地答:“去抽支烟。”
  “烟瘾这么大啊?”不知是谁接了句。
  他笑了笑,没应声。
  影视公司的人站起身,作最后的陈词:“那行,今晚咱们就到这儿,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七月老师和江队了。”
  江燃很快接:“嗯。”
  姜知宜也跟着讷讷地回了句:“我会尽力。”
  谢昭大抵是觉得这场面尴尬,侧头低声问姜知宜:“还有别的问题要问吗?可以现在就说出来。”
  他讲话时距离她好近,应当是没留心那么多,江燃坐在对面,眼神一下冷下来。
  耿书明瞧着他,小声问:“吃醋啦?”
  江燃冷淡的眼看过去。
  耿书明打了个哆嗦,嘻嘻哈哈地说:“我知道嘛,我见过七月老师的,刚开始就认出来了。”
  江燃仍旧睨着他没说话。
  耿书明说:“在你的皮夹里,我们都知道,”他指了指刘岩,“洗澡的时候偷偷看的。”
  他怕被江燃骂,直接把队友拉出来共沉沦,谁知江燃只是注视了他片刻而已,竟然没有发火。
  “别乱说话。”他淡声叮嘱。
  “懂!”耿书明三根手指举到太阳穴。
  吃完饭后,几人站在路边等车,因为都喝了酒,只能叫代驾或者打车。
  京市的秋来得快,八月末的晚上,空气里已经开始有了凉意。
  姜知宜方才也跟着大家喝了一些酒,虽然喝得不多,但威力却足够大。
  这会儿头已经开始晕,身上也不由自主地泛着冷。
  她无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转头去看江燃。
  他站得离她有点远,中间隔了几个人,正低着头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侧脸的轮廓在路灯的照耀下,愈发显得冷峻而棱角分明,凛凛不可侵犯。
  她叹了声气,转回头,听到颜沫忽然说:“对了,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没加江队微信!”
  之前一直是耿书明同她对接的。
  江燃侧头看向她,顿了一会儿,却说:“我直接加七月老师的吧。”
  颜沫愣了愣,“噢”了声,转头看向姜知宜。
  江燃也在看姜知宜。
  姜知宜抿了抿唇,低下头,打开自己的微信,问江燃:“江队扫我吗?”
  “嗯。”
  她把二维码递出去,江燃走到她旁边站立。
  两人之间蕴着浓浓的酒意,在夏末微凉的空气里,荡出一阵谷物发酵后的香。
  加完联系方式,她叫的网约车就到了,她转过身,同众人告别,匆匆地走到车上。
  谁知,刚坐进去,车门陡然被人拉开,独属于男性的荷尔蒙涌进来。
  姜知宜有些诧异睁大眼。
  车外的几个人亦惊得跌了眼镜。
  这江队——
  耿书明解释:“我们队长突然想起来,找七月老师还有点事要谈。”
  “工作相关的!”他又补充。
  众人了然地点点头,面前的车子已经绝尘离去。
  车内的空气诡异的僵持又诡异地和谐着。
  姜知宜在最初的惊讶之后,自从师傅将车子开出去,她整个人就如同接受命运般,再没有去抵抗。
  她和江燃一左一右坐在两边的位置,身体紧贴车门,侧过脸望向车窗外。
  京市是没有夜的。
  即便是夜晚,长街上也依然亮如白昼,霓虹灯纸醉金迷地闪烁着,路上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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