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宜和耿书明、刘岩依旧在胶着地切磋牌技。
这一场姜知宜的状况显然不好,她直挺挺坐在沙发里,表情严肃得可以在嘴唇上挂上一只油瓶。
江燃刚出来,就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可爱到了。
他走过去,坐到她旁边,目光在底下的牌面上淡淡一扫,然后随手从姜知宜手里抽出几张牌扔下去。
姜知宜瞬间睁大了眼,转过身,抱怨:“你干什么呀?不能那么出的!”
连抱怨的句子都是软软黏黏的。
江燃下巴搭上她的肩膀,低沉的笑声入耳:“放心,让你赢。”
然后几分钟后,姜知宜果然赢了。
耿书明在一旁抗议:“怎么还带请外援的!”
江燃漫不经心道:“你也可以请。”
耿书明:“……”
欺负谁没有对象似的!
姜知宜很乖地坐在一边看他们斗嘴,眼睛一瞥,却看见江燃手臂上好大一片红色的点点。
她连忙抓起他的手臂,问:“这里怎么了?”
江燃的眼睛低瞥下去,刘岩默了默,问:“你碰山药了?”
不等姜知宜说话,刘岩又解释:“他对山药那个粘液过敏。”
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之前他们追踪那群毒/贩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们借住在当地的一户居民家里。
吃饭时,江燃帮着主人家处理山药,不小心过敏了,那次比现在严重多了,他不仅手臂是红的,脖子、脸,甚至头皮上都冒出了那种又痛又痒的小红点。
很痒,却不能挠,越挠越痒。
姜知宜有些责怪地瞪他一眼:“你知道自己山药过敏怎么还乱碰的呀?”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电视柜下翻出药箱来,说:“我给你涂点薄荷脑软膏吧?”
她以前过敏的时候,徐青枝都是用这个给她止痒的。
因为除了手臂,身上也起了红点点,姜知宜想了想,还是把江燃带进了她自己的房间里。
这还是江燃第一次进她的房间。
房间并不算小,但屋顶的形状很不规则,时高时低,江燃个子高,一不小心就会撞到头。
姜知宜进门时就嘱咐他小心了,结果往里转的时候,他的额头还是“砰”一下撞到一块凸起的砖块上。
那一下撞得太狠了,江燃的额角瞬间鼓起一个包来,姜知宜又觉得心疼,又忍不住想笑。
将他按到床上坐下,她弯下腰,眼里沁着亮晶晶的笑意,手指软软地碰了一下他鼓包的地方,问:“疼不疼呀?”
下一秒,腰窝就被男人掐住,她重心不稳,趴到了他的身上,然后两个人又一起倒在了她的床上。
江燃曲起手指重重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沉声问:“你试试疼不疼?”
……疼死了。
是不是有毛病呀?
姜知宜抬起手背,碰了下自己被弹的地方,猜测那里一定红了。
她的眼里也沁出了泪花,撑着身子从江燃身上坐起来,又觉得不服,两只手往他的腰间伸过去,想报仇。
两个人很快在房间里乱作一团。
姜知宜正挠得开心,江燃却突然一挺腰,将她往上颠了颠,旋即手掌漫不经心拍了拍她尾椎骨的位置,淡声:“别乱动。”
姜知宜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正岔着腿跪坐在他的身上,腿侧好似被什么东西突然硌到。
轰地一下,她整个大脑都烧着了,手忙脚乱从他身上爬下来,爬到另一边,扯过被子挡住自己。
也不知道在挡什么,就是觉得好羞耻,好丢脸,想藏起来。
然后就看到男人抬起一只手臂挡住眼,抖着肩膀一颤一颤低笑出声来。
姜知宜鼓了鼓嘴,心里更羞耻了,又见他转过头来,朝她勾了勾手,哑声道:“过来。”
“不过。”姜知宜的声音里又带上了软软的泣音,尾音拖得好长。
江燃半眯着眼,又睨了她片刻,坐起身,姜知宜还以为他要来抓她,被子连忙往上一扯,盖过头顶。
下一秒,却被男人连着被子一起抱进了怀里。
姜知宜身子僵了僵,从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来,却正好与等在外面的江燃的目光撞上,男人瞳孔里蓄起一抹淡笑,沉着嗓子问:“光撩不负责?”
他这话意有所指,姜知宜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软声问:“你想要……想要我怎么负责呀?”
好乖好软。
江燃对上她认真的目光,唇角不由得又往上勾了勾,故意臊她:“不是写过书?不知道啊?”
拖长了音调,有股漫不经心的撩。
姜知宜说:“写过书又不是什么都会的。”
想了想,又陡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你、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的书呀?!”
江燃的嘴唇在她被弹红的那片皮肤上蹭了蹭,姜知宜轻轻“嘶”了声,想往后躲。
江燃说:“那次跟你重逢之后。”
姜知宜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思考了:“你看了《是我的海》吗?”
“嗯。”
姜知宜咬了咬唇,眼眶又要红起来。
“我写的不是你。”她强调。
“噢。”江燃低声笑。
姜知宜说:“只是写了渔里而已,渔里的所有人都是这么长大的。”
“嗯嗯,懂。”他开始敷衍。
姜知宜说:“你不要自恋。”
话讲完,自己却先哽咽起来,喉咙里好似梗了一团棉花,她说:“你看过,后来还那样,你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我还喜欢你。
她撇过脸,久违的委屈又涌进胸腔。
江燃却问:“后来怎样?”
这话更加让姜知宜炸毛,她深吸了一口气,大抵是觉得此时再计较这些未免矫情,却还是忍不住控诉。
“我现在觉得后来的事情,我们重逢以后经历的一切,都是在你的预料之中的,你早就知道我拒绝不了你。”
她一边控诉他,一边又如此坦荡地将自己的软肋袒露在他面前。
江燃觉得自己整个心都软塌塌地陷了下去。
他捏住她的脸,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样,会被别人欺负的。”
姜知宜说:“只会被你欺负。”
江燃就笑:“我不舍得欺负你。”
姜知宜回头瞪他,眼眶还红着,显然是不信他这话。
江燃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低叹:“不是吃准你,是因为除此之外,我没有给自己准备别的路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走向你。”
“就算你恨我,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他轻轻笑了声。
他这一生,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但他想要的,想爱的,无法放下的,始终就只有姜知宜而已。
她爱他最好,但哪怕她恨他,哪怕她不愿意,不择手段也好,耍弄心机也好,他要的是结果。
只要她爱他,怎么样都好。
作者有话说:
谢谢【搬砖去了】的手榴弹,今天早点更~周五快乐呀!
第48章 、旧卡带
吃完饭, 江燃他们几个又坐在客厅里同徐青枝聊了会儿天,就离开了。
阑珊的灯火里,江燃站在巷口, 回头望向这个他生活了很多年, 后来又离开了很多年的长巷, 心里忽觉恍惚。
从前这里是他的家, 而今,这里变成了姜知宜的家。
他再回来,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去见姜知宜的家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飘荡在漫无边际的大海里的船只, 终于找到了靠岸的地方, 倦鸟归巢, 令人觉得好安心。
隔日,姜知宜一早起来就去了江公馆。
他们家的房子年久无人居住,加上南方空气潮湿,一进门, 就透着一股极重的腐朽的气息。
姜知宜打开窗户,散了散味道,才开始收拾东西。
看得出来江燃当时走得很急,房子里的很多东西仍保持着很久之前的样子, 桌上一盒用了一半的纸巾歪歪斜斜放在上面,倘若不是灰尘太多,会让人觉得居住在这里的人从未离开过。
姜知宜拿掉沙发上的盖布,腾出一片干净的区域来, 想到很久以前她每次来这里时, 江爷爷都步履蹒跚地同她寒暄。
而今, 江爷爷已经离开六年之久。
她的眼眶微微泛湿。
到中午时,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姜知宜戴着手套,正在整理江燃的书架时,卧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姜知宜转头过去,就见江燃穿了一件薄款的卫衣,手里拿着一只保温桶,正朝她走来。
她微微一愣,江燃说:“去找你,阿姨说你在这里。”
姜知宜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午饭时间已经过去了,先前徐青枝给她打过电话,她手机调了静音,没听见。
两人在床沿上坐下,江燃拖了个凳子过来,用纸巾擦干净,保温盒打开。
几场秋雨过后,今天空气格外的凉,姜知宜在潮湿的房屋里站了太久,这会儿,两只手都是冰冰凉凉的。
江燃低下头,拆开一包湿纸巾,慢条斯理把她的手擦干净,又将她的手拢入掌心暖了会儿,才问:“怎么突然来收拾房子?”
姜知宜说:“在家里太无聊了。”
江燃就低声笑。
凳子太矮,坐在床上吃不太方便,他们两个就半蹲下去,分别在椅子的两边。
窗外雨声渐小,细细碎碎地打在窗外一片枇杷叶上。
屋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姜知宜端着一碗热粥,看着窗外那一把碧绿的叶,想到两人几年前的样子,不由得道:“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你一起这样吃饭。”
屋子里实在太脏了,姜知宜进来半天,脸上、身上都是灰。
江燃探身,拇指抹掉她鼻尖上那一抹灰,忽然说:“我想过的。”
姜知宜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江燃说:“在黎国的时候,我们经常都是这样吃饭。”
黎国夏季多雨,大家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因为都是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天南海北地侃大山。
他们的话题很固定,谈论战争,谈论国际形势,谈论昨夜睡觉的时候,谁的鼾声最响,害得大家都没有睡好。
只在很偶尔的时候,他们会谈论起自己喜欢的姑娘。
江燃很少加入这些话题。
异国他乡,他们的驻地条件并不好,洗澡都要轮流来。
他端着瓷盆和牙杯去洗澡,洗完回来,头上还湿淋淋滴着水,就被两个人抓住,逼他讲出自己喜欢的姑娘的名字。
结果,没等他开口,先前问他问题的那个人反倒先摇了头,指了指他们简陋的入餐环境:“我觉得没有姑娘愿意跟咱们过这种日子吧?”
然后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大家此起彼伏的笑声。
江燃回到房间里,躺上自己的床铺,枕头都被泅湿,塞上耳机开始听歌。
听一半,从外面进来找他谈事情的政委就好奇地扯下他一根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嘴里还念念有词:“到底是什么宝贝?每天晚上都听,不听睡不着是吧?”
结果,耳机里响起的并不是什么婉转动听的歌声,而是一道细细软软的女声在讲:“主语从句放在句首的话,会显得句子太过于复杂,所以可以把It放在句首,做形式主语……”
听到这里,复读机倏地被人关上。
江燃从床上坐起来,躬身扯掉政委耳朵上的耳机,眼睛上挑神情颇为不善地睨了他一眼。
政委:“?”
政委:“……”
什么玩意儿?!
他抬手揉了下自己的后脑勺,一言难尽道:“你这是……准备考学呢?”
低头,却见男人正小心翼翼打开卡带仓,从里面拿出里面一张很旧的卡带来。
看得出来听过很多遍,被磨得发白的卡带上还露出林俊杰半张脸,应该是直接用录音覆盖掉了原本的内容。
政委瞧着他这紧张的模样,后知后觉又咂摸出点滋味来,试探着问:“女朋友啊?”
江燃将卡带拿出来检查了一下,又重新塞进去,才双腿交叠着靠在床上,眼皮微微往上掀起:“不是。”
政委就“哦”了声,停了两秒又说:“还没追到呗。”
他越说越来劲,江燃坐直身体,指节在床沿上轻轻点了两下,漫不经心转移了话题:“您找我什么事?”
“哦哦哦对,我差点忘记正事儿。”
等政委走后,江燃才抬手按了按眉心,重新打开复读机,塞上耳机,继续播放方才的录音。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女孩课讲到一半,突然很小声地抽了口气,紧接着便是一声低吟。
她嗓音偏软偏黏,带着南方特有的糯,调子拖得长,混杂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莫名令人想入非非。
江燃仰起头,手臂遮住脸,露出一截利落有型的下颌线来。
他轻啧了声,攒起眉,重新坐直身体,嗓子眼里蹦出一句低低的:“操。”
然后拿下耳机,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从外面进来的刘岩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的背影:“队长去哪儿啊?外面还在下雨!”
回应他的,只有一道清俊挺拔的背影。
……
吃完饭,姜知宜继续去整理起了江燃的书桌,江燃则是拿了个扫把,开始大规模地打扫起房间来。
江燃的书架上闲书不多,大部分都是当时读书时的课本。
姜知宜一一将它们归好类,放进箱子里,翻着翻着,又陡然翻出一大盒旧日的卡带来。
卡带保存得很好,有一部分是当初姜知宜喜欢看的那些偶像剧的原声碟,还有一些当时很红的歌手们出的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