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鸾——蕊青一
时间:2022-08-12 06:43:22

  荷枝嘴上答得比心快,她听闻宫中总是有各种奇花异草,什么桃园,梅园都是极好看的,但她还没去过。
  宫内的都没去过,何论宫外?
  “不想去?”
  殿下的情绪减淡就在一瞬之间,荷枝忽然想到,殿下在月底是要出宫的。
  她连忙道:“怎会……奴婢只是太高兴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像是要表现得更明显一些,荷枝又犹犹豫豫地补充道,“殿下,宫外会有做桃花酥吗?”
  “带你去尝。”慕容仪懒懒地伸直了身子,又转头问道:“青珞?”
  青珞惊了一下,连忙定了心神,回道,“奴婢不看桃花,奴婢只愿……”
  “侍奉左右”的话还没出口,便听太子打断:“行,那你在宫里呆着。”
  青珞只好答:“是。”
  荷枝一瞥青珞,感觉她似乎有些失落,但并不确定。
 
 
第15章 
  不出七日,出宫诸项事宜便准备妥帖。
  东宫中的婢女只带了云英与荷枝,以及一些太监、护卫。
  车中,太子神情闲适,阖目养神。
  一路畅通无阻。
  离开了安静的宫宇,不一会儿,荷枝忽然听见了不远处的谈话声。原本静坐着的荷枝下意识转头去看窗帷,风侍卫锐利的目光瞬时向她投来。
  荷枝连忙转回目光,老老实实地坐着。
  慕容仪出声问道:“怎么了。”
  荷枝朝风侍卫笑了一下,但风侍卫的目光却未收敛。
  荷枝感觉脸颊有几分发烫,只好陈白道:“奴婢不曾出宫过。”
  车厢内安静了一瞬,风侍卫已将目光移开。
  荷枝想,她生长在宫中,不同于宫外选进的宫女,对宫外的世界有几分稀奇,也是常事吧。
  太子忽然道,“回来时,可在城中稍作逗留。”
  荷枝欣喜道:“多谢殿下。”
  出了喧闹的城街,马车经行之处逐渐安静,便听鸟鸣蛩语,大约是进了山间。
  马车忽然停下,外面似乎有人小跑而来,喊道:“殿下,前面遇见了周姑娘的马车。”
  荷枝一顿,便听太子殿下问:“什么事。”
  “周姑娘的马车坏了,问能不能与殿下同行。”
  太子懒洋洋地道,“找个马车给她。”
  他们这一行跟出来的马车多,空出来一驾也是易事。
  只是荷枝有些奇怪,原以为太子出行百姓避让。至少要去的衡远寺应该会闭寺数日,直到殿下离开。
  下了马车以后,荷枝跟在太子身后,便见一抹淡紫裙角从视线中翩然而出,与太子并肩而行。
  荷枝一低头,便见她的手腕上挂着一串檀木佛珠。
  “容之。”那声音含笑,清淡温婉,“方才真是谢谢你了。”
  荷枝僵了一下。没想到那姑娘竟然不喊“殿下”。
  衡远寺的典真住持已迎上来,“太子殿下、周姑娘,住处和日常衣物已都备齐。”
  太子一扬手,住持便在前带路。
  荷枝和云英在太子身后跟着,心中也慢慢理清来人身份。
  这便是方才借马车的周姑娘,也是太子的故友,“容之”便是喊他。
  周姑娘不与他们住在一起,因此在半路便分开。
  跟着住持从青石板小径穿行而过,便到了行云山房。因知太子下榻,便早有僧人将庭院打扫好,又烧好热水,供太子沐浴。
  荷枝与云英原本是贴身侍婢,太子沐浴时不习惯人伺候,她们便在门外站着。
  主屋外庭院开阔,不远处山石挺立,劲瘦嶙峋,那样子像一个凝望的猴子,又像一个飞天的巨豹。
  荷枝的视线被吸引,没留意云英站在她旁边:“你在想什么!”
  她吓了一跳,朝她闪着晶莹的双眸。
  云英低笑一声,“莫不是在想刚刚那位周姑娘?”
  荷枝有些奇怪,“周姑娘怎么了。”
  云英一噎,视线在荷枝的脸上逡巡,“方才周姑娘喊殿下什么,你可知道?”
  荷枝凑近她,低声道,“我们做奴婢的,不能喊主子的名讳。”
  云英略显古怪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这是殿下小字,周姑娘与殿下一定很早认识,而且关系不错。不然——为何得了消息便赶过来,马车又恰好坏在殿下之前呢?”
  荷枝茫然,老老实实地答,“我不知道。”
  云英正欲再说,荷枝示意她噤声。
  不远处,有人提着木盒走来,荷枝记得,她是周姑娘身边的贴身侍婢。
  “姑姑好,我是周姑娘身边的萍儿。”那丫鬟先是恭敬行了一礼,又道,“姑娘托我给殿下送樱桃来,也请姑姑们尝一尝。”
  荷枝疑惑,她没见过殿下吃樱桃,似乎小厨房并不备这样的果子。
  荷枝想了想道,“殿下不曾吩咐过,我们也不敢接姑娘的东西,怕殿下生气。”
  萍儿掩唇笑道:“姑姑是新到殿下身边的吧?殿下从不会拒收我们姑娘的东西的。”
  见荷枝还愣着,萍儿继续解释道,“我们姑娘与殿下有婚约,打小是一起长大的。”
  “这樱桃,也是我们姑娘亲自用仲春采的露水清洗过的。”萍儿手指描过木盒上的朱色雕花,叹道,“怕丫头们不尽心,姑娘总是亲自为殿下做东西。”
  云桂笑道:“没想到周姑娘对殿下如此上心。”
  萍儿一笑,“京中不会再有人比我们姑娘更对殿下上心的了。”
  荷枝上前接过木盒,萍儿便要离开,云桂跟了上去,“我送你吧。”
  萍儿虽嘴上推脱,但被殿下身边的人远送,自觉是一件荣光,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荷枝看着两人远去,又掂了掂手中的木盒。推开门,正要将木盒放在案几上,便见风侍卫搀扶着殿下从屏风后走出。
  太子殿下身着月白深衣,已擦干的长发披肩如墨。
  荷枝便走到一旁的架子上搂起墨绿罩衫,给他穿衣,便道:“周姑娘差人来送樱桃,奴婢已放在桌上了。”
  慕容仪神色淡淡,“送回去。”
  荷枝手上一顿,很快应下。
  却听太子又道:“罢了,留下吧。”
  荷枝也应下,将殿下的袖口扯平,又抚开一褶皱,便见有人来禀,“殿下,琴台准备好了。”
  半个时辰后,荷枝跟随太子抵达山间高台。
  高台上设席,两位身着烟青长袍的琴师迎上前来,将太子迎入席中。
  荷枝眼见太子一抬手,琴师便回到席上。
  泠泠琴声与松涛共鸣,空阔悠远,山间的风声宁静闲适,将荷枝一路而来蹙起的眉抚平。
  忽然,不知何处来的笛声间至,琴笛相合,吹落夕阳。
  待一曲终了,粉紫色云霞已将天色染尽。
  晚风吹动荷枝的鬓发,她呆愣了一瞬,便见周姑娘手持长笛走上高台,笑着走来:“容之,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听琴了。”
  荷枝反应过来,在宫中,殿下的确是从未听过琴的。
  太子不语,周姑娘走到他身边,重复喊他,“容之。”
  慕容仪偏首道:“来人,送周姑娘回去。”
  即刻有人立即跑上前来,道,“周姑娘,夜里风凉了,您随奴才先回去吧。”
  周姑娘的脸色瞬间黯然,握紧手中玉笛,咬着牙转身离开。
  待她走后,慕容仪也兴致缺缺。
  太子在琴台上坐了一会儿,众人都静默地陪着。
  良久,天色渐暗,太子摆摆手道:“下山。”
  荷枝跟在太子身边,如往常一般侍奉太子用了晚膳。因怕太子要提早就寝,荷枝趁着殿下出去散步时把床榻收拾好。
  寝宫中一向会点安神香。荷枝见屋中没有香炉,心中想去问僧人讨要一只,刚出了殿外,就见云英走来。
  “怎么失了魂一样的?”
  荷枝解释道,“屋里没有香炉。不点安神香,怕殿下夜里睡不好。”
  “我去拿吧,再打听一点事情。”云英将鬓发别至而后,神秘地笑道,“你一直跟在殿下身边,我有话都不能跟你说,你记得明日腾一点时间给我。”
  正说时,太子已经从廊下走来。
  荷枝与云英一道礼过,云英便以香炉为借口退下。
  慕容仪一面由风朗搀扶走进屋中,一面道:“明日早些起身,兴许能赶上山间的日出。今日早些睡吧。”
  与荷枝预想的大差不差。荷枝应下,便随他走到榻边,解下他的外裳。
  慕容仪一如往常地坐在床榻上,手掌轻拍床榻,示意她上来。
  面前的人并未出声,只能听见布绸的轻擦。
  “荷枝?”
  荷枝专注地抖落床帐,没留意到太子的动作,疑惑道,“殿下?”
  慕容仪道:“山间夜里凉,上来睡吧。”
  “是,殿下。”
  荷枝如往常一般脱下外衣爬上床榻,如之前一样将脖颈凑上前,出声示意,“殿下。”
  谁知腰间一空,薄被便盖过了她的肩头。
  荷枝颇为惊讶,下一瞬,太子殿下也一道躺了下来。
 
 
第16章 
  荷枝下意识地腾开距离,便见太子殿下已阖眸休息。
  往常在宫里,荷枝值夜的时候闻见幽然的安神香便会犯困。方才云英去借炉子,想来就算借到也会被拦下。
  如今她一抬眼,便能看见殿下的下颌。
  他的呼吸落在荷枝的发顶,让荷枝一动也不敢动。
  晚风浮动,幔帐轻摇,久到荷枝有些恍惚,依旧瞪着眼。
  等到身旁忽然有动静,荷枝又立马将眼闭上。
  颈边忽然搭上一只手,荷枝呼吸一窒,便感觉那只手滑到肩轻轻安抚。
  她努力保持平静。肩膀上的手沉寂了一瞬,才悄然离开。
  旁边的床榻一轻。
  太子起身离开,门忽然开了,似乎是风侍卫走进了屋中,道:“殿下。”
  荷枝闭着眼不敢动弹。
  门一声吱呀,屋内归于沉寂。
  荷枝顿然睁眼,便见屋内漆黑,只能依稀看见陈设的轮廓与阴影,不见殿下和风侍卫。
  她在榻上坐了一会儿,便再度躺下。
  殿下要去做什么,她不需要知道。既然殿下等她睡下之后才离开,便说明,这事不能让人知道。
  殿下不在,她闭着眼躺着,竟很快入眠。
  梦里,荷枝回到了长萱宫,师父坐在窗边缝衣服。
  她靠站在墙边受训,脑袋上顶着几个碟子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便听到外面的动静。宫中太监来送新人,荷枝跟着师父去照看,当日的训便可以免掉。
  不过那女人来了一日,荷枝便再没看见她。
  她去问时,那屋里的太监收着手上的白绫,只是摇了摇头不答。
  荷枝睁眼时,面前是雪白衣袖,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在一旁平躺着。
  她从不需要叫太子起身,一般而言,天亮不久,他会自然起身。
  荷枝便适时上前撩开床帐,给太子穿好衣物。
  早膳间,又见萍儿被人领进来,面色焦急地道:“殿下,姑娘昨夜扭伤了腿,还请殿下去看看我们姑娘。”
  荷枝手里还舀着红豆粥,便听太子道:“住持通医术,去请他。”
  萍儿面露苦涩,央求道,“可是姑娘的旧病好像发了……殿下,去看看姑娘吧。”
  太子的唇角抿成一线。
  他一抬手,荷枝便立马放下手里的瓷碗,将殿下搀扶起。
  周姑娘的住处在寺院中的禅房,周遭是参天的古柏,十分幽静。
  及到屋中,便见周姑娘坐在桌边,黛眉如远山,自带愁然,她一抬眸,便瞪大了眼睛,“萍儿……你怎么把殿下请来了!”
  她要起身行礼,便轻吟一声,面露歉意地看着太子:“容之……”
  “你们都下去吧。”
  慕容仪说完手边一空,他眼睫一沉,漫不经心地收回袖口。
  屋中丫鬟一一退离。
  周妙绿悄无声息轻按足腕的红肿,呲道:“容之……恕我不能起身相迎了。”
  “长话短说。”慕容仪居高临下地站着,不打算长留,“婚事下个月便会退。”
  周妙绿瞬时僵住,“容之……”
  “你的丫头说你,旧疾复发。”慕容仪淡然道,“想来不用孤提醒你,这疾、还有这婚事是怎么得来。”
  檀木佛珠硌在手腕间生疼,周妙绿抬眼,看见那双漆黑的瞳孔似已洞察一切。
  门外,荷枝见云英朝她使眼色。
  她走上前去,便同云英一道走向无人小径,问道:“要同我说什么?”
  云英啧道,“你一心扑在殿下身上,怎么不多听听有关殿下的其他事?”
  荷枝问:“什么事?”
  “殿下的婚事。”见她还没反应,云英咬着牙道,“就算你是太子的奴婢,总不能不知道以后的主子是谁吧?”
  云英皱眉道,“何况,就你与太子的关系,总不能一辈子做他的奴婢。”
  荷枝一楞。
  云英嗤之以鼻,“不就是妻妾那些事。你在太子殿下身边这么久,没想过要个什么名分?”
  云英的目光渐渐转向无措,喃喃道,“你……真的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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