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
“祈香楼……好大的本事啊。”闻于逢到底背着她在京城留了多少后手?她意想中的九年安稳日子真的还能有吗?
“知道就好。”二皇子冷笑,“你聪明一世,没想到这次碰上钉子了吧?你以为什么都能被你掌控?呵,这生意不仅有我一份,国舅、皇叔、多少大人都在里面拿一份钱。你敢坏我们的好事,还想过舒坦日子吗?”
“二殿下、国舅、皇叔,还有其他大人……呵……”姚青绶四肢已然僵冷麻木,心里却有团火在烧。上一世,她和将士们在拼死守国门守江山,而这些人竟然早早拿了反贼的钱,不知道有意或无意中泄露了多少机密。
“蛀虫!蠢货!”
姚青绶终于被击溃。
两次输给闻于逢她都能坦然接受。可是,可是……哈哈哈,看看她用命守护的这郑国,看看这些在她死后依旧荣华富贵的贵人……
雪还在下,飘落在没有多少温暖的姚青绶的额头上,混合着血,划过她的脸颊。
姚青绶双目中含着前世未尽的怨与恨,雪白脸颊上的凝固着道道血痕,她像是噬人修罗,随时要将面前的活物通通撕碎。
她本就是没有跨过奈何桥、没有饮尽孟婆汤的恶鬼,重新托生在从前的自己身上。
上一世,她自以为是为了天下百姓才守住这江山,结果如今才知道,没有郑国、没有这种权贵,或许百姓才能活得更好。这一世她也没能好到哪里去,她依旧走了老路,和这腐朽至极的郑国再也撕扯不开了。
二皇子瑟缩地向后躲,他都没敢反驳姚青绶的咒骂,掸了掸衣摆,自以为还算从容就迅速溜走了。
“皇后娘娘有旨,您今天可以回去了。”大太监推开宫门传话。
跟随姚青绶而来的东宫宫女立刻上前扶她。
姚青绶借着宫女的力勉强站起身来,她的膝盖已然像是被剜了一般,腿每走一步都有蚀骨钻心之痛。
“娘娘,您且忍忍,奴婢命人备了软轿就在巷外。”宫女抽抽嗒嗒不住掉眼泪,“不能在这儿上轿,会叫皇后娘娘宫里人见着的,您走过去就好了。”
走过去……
姚青绶因为疼痛与寒冷,已然神智模糊。前方是长得像没有尽头的甬道,而后方是皇后寝宫,她在那里住过许多年。不管往那边走,都是看不见出路、走不过去的深渊。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衣衫褴褛的,泪珠儿在她一双杏眼中打转,她说她要成为天底下最有权力最自由的人。
然后,她一头扑向了东宫,一头栽进了紫禁城。
然后,她成为了天底下最有权力的人。
然后,她成为了这华丽牢笼里的一块砖,至死,不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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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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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太子妃醒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屋子里的人立刻忙碌了起来。
姚青绶缓缓睁眼,身上无一处不痛。
一直守在旁边的御医也赶忙上来问诊,嘴里说着让她安心的吉祥话。
不一会儿,太子也来了,坐在她床边嘘寒问暖,末了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脾气该改改的,你和孤使小性子孤能忍,你怎么能去和母后置气呢?”
“母后诞辰的事情霜儿会打理好的,你不用再插手了。”
说完后,太子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太硬了,姚青绶也是一片好心,怎么能一味责怪她呢?于是太子复又软下语气来,道:“孤知道你的好心、你的辛苦。哎,也是母后脾气太急了些。你好好休息,养身体最重要。这样吧,诞辰的事情还是你和霜儿一起商量去办。母后那边,孤也会去替你说情的。”
“殿下还是一向心软……”姚青绶心下一动。太子庸碌好色,可是心慈,做个守成之君未必不可。上辈子之所以没能做个皇帝,还是因为他一颗心都放在如何讨好林隐霜上,完全不顾政务。
如果上一世林隐霜可以让太子全然不顾朝堂,这一世,自己是否也可以让太子专心政务呢?
姚青绶无力地靠着床头,恼恨自己的无能。哪怕已经知晓了这个国家腐朽至极,她还是不能眼见着闻于逢掀起战火。
她上辈子见过太多的妻离子散和生离死别,这辈子,她宁愿去赌太子能修正这一切,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闻于逢再次将天下拖入离乱之中。
皇后宫门前这一跪,让姚青绶半个月都没能好起来,莫名的,她竟然有些怀念穿进闻于逢身体里的日子了。
这半个月倒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也就是胡远再次搭上了林隐霜,借着皇后诞辰的势,祈香楼在京城红极一时。南城那条新修的去处,和上一世一样,迅速成为了五陵年少一掷千金的不二选择。
一起用早膳时,姚青绶倒是隐约听见太子提几句燕北的事,说一伙山匪在燕北聚集,现在怀疑可能是闻家军的旧部。
“朝廷派军去围剿了吗?”姚青绶有些紧张,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期待哪种答案。
太子笑道:“不过是普通盗匪罢了,哪轮得着朝廷大军去围剿?说不定过个十天八天的,他们自己就内讧散了。”
“不是说……是闻家残部吗?”姚青绶问道。
太子摇摇头:“不可能,当年闻家的事是孤亲自看着办的,不可能还有活口。”
“原来是这样。”姚青绶低头用膳,不再多话。
时至中午,姚青绶吩咐侍女拿着自己的帖子去请客人,自己略休息了一会儿就打扮出门了。
两世以来,姚青绶第一次去到南城大名鼎鼎的温柔乡。
短短几个月,这里竟然就变了模样。亭台楼榭无一处不雅致可观,水磨的青石地面如同玉石一般光可鉴人。路旁的铜炉里不要钱似的燃着西域来的奇香,浓郁芬芳。
马车停在了祈香楼门口,车夫下马执凳。侍女搀扶着姚青绶下了车,款款朝祈香楼走去。
当东宫的马车进入街口那一刻,专门派到街口迎客的伙计就立刻回来通报,胡远早早地就站在门口迎接了。
瞧见车上下来的是姚青绶,胡远微微惊讶,回过神来立刻行礼问安:“小人胡远见过太子妃,娘娘贵足踏贱地,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我只是来尝尝如今正当红的祈香楼的手艺。”姚青绶径直进了楼,“一会儿我的客人到了,烦请您亲自迎接,莫要怠慢了。”
姚青绶猜度着客人的口味,点了几道菜。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了敲门声。
“请进。”
门被推开,走进屋子的是一位贵妇人。云鬓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神采奕奕,举止间透露出当家主母的大气与端方,正是吴夫人。
“妾身给太子妃请安。”吴夫人款款下拜。
姚青绶让侍女扶她起身,将她带到座位上。吴校尉死后,整个吴府的责任就压在她身上,但相对的,她也成为了吴府的主人。看起来,她似乎过得比以前好得多。
“能受您邀请,妾身不胜荣幸。不知道太子妃邀妾身来,是有什么吩咐吗?”吴夫人眼观鼻鼻观心,挑不出一处错漏来。
姚青绶也不绕圈子:“我见您进门时似乎有些神色不对劲,您认识胡掌柜?”
姚青绶听吴夫人讲过许多燕北往事,自然清楚她见过胡远,今日邀她来,为的也是这个。
“您可能看错了。妾身只是太过荣幸,所以失态了。”吴夫人依旧低着头。
“我既然邀请您来,自然是知道些什么的。您大可不必遮掩。”
吴夫人轻轻叹息了一声,抬起头来:“所以娘娘想借妾身的口说些什么吗?”
姚青绶十分喜欢和这种知情识趣的人说话:“对,您只要把自己看到的,如实告诉贵妃娘娘就好。我记得,你们似乎是表亲?”
吴夫人复又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答了声:“妾明白怎么做。”
姚青绶放下几个瓶子,道:“这是于医士离开京城前托我交给夫人的。”
吴夫人自嘲地笑了笑,道:“多谢娘娘,也多谢于医官,妾身不需要了,妾身现在就很好。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妾身想先告退了。”
姚青绶点头应允,自己随意地吃了些东西,要走时忽然想起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的林隐霜来,于是吩咐道:“打包一份莲花酥带走,林宫人喜欢这点心。”
上次在怀仙阁遇到林隐霜,她似乎就是去买这个东西的,这应该是她喜欢的糕点吧?就算慰劳她最近的幸苦了。
姚青绶从房间离开时,胡远也来一路护送,将一个市侩小掌柜的做派展现的淋漓尽致。
姚青绶回头,低声道:“你认出吴夫人了吗?她认出你了。”
胡远的笑容凝在了脸上,他略低了低头,再次抬头时脸上又是那毫无破绽的殷勤的笑:“小人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我让她去揭发你们了。”姚青绶简洁道。
这下胡远的表情再也不能维持了:“既然如此,您何必告诉小人呢?”
“因为,我不想要你们死,也不想看着闻于逢去造反。”姚青绶依旧不兜圈子,“反贼余孽,这大约是多少银两多少斡旋都不能洗脱的罪名了吧?想活命,就立刻离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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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心态转变中,还有些真相需要铺垫出来,下章彻底对朝廷失望。
造反马上安排!让男主来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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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多谢您这一点仁慈之心。”胡远低低地垂着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姚青绶不理会他的忿恨,径自上了马车。
当姚青绶回到东宫时,正好遇到林隐霜从外面回来,拿着今日的进度文书来找自己商量。林隐霜一身疲倦,想必今日操劳得狠了。
“辛苦林宫人了。”姚青绶亲手将打包的莲花酥递给林隐霜。
林隐霜接过,看了一眼,道:“他倒是什么都和你说。”
姚青绶愣了一会,才明白林隐霜说的这个“他”指的是自己扮演的“于医官”。这倒是她没能想得周全,露了破绽,于是装作不解道:“谁?这莲花酥是祈香楼的招牌点心,所以我带了些回来。这当中难道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要装傻就装吧。”林隐霜听说这是祈香楼的点心,就将包裹放在了一边,似乎就不那么喜欢了,“你最好别让太子殿下知道,殿下可不是能容人的主。”
姚青绶实在不想聊这个话题。她和闻于逢清清白白,结果不仅林隐霜咬定了他们有私情,连皇后都受了这传闻的影响。
“你想多了,我与于医士不过泛泛之交。还是先说娘娘大寿的事吧。”姚青绶去拿林隐霜带来的文书,见上面用簪花小楷写得条理清楚,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安排得让人顺心合意的。
姚青绶忍不住赞叹:“林宫人当真是有才华又能干,内书房翰林们教出的大太监们也没几个及得上你。”
林隐霜不回答,只是冷笑。
姚青绶也觉得没意思极了,既然事情都有林隐霜办妥了,自己又何必操心。将文书还给她后,也不假模假式地客气什么,就让人离开了。
夜深将睡时,姚青绶习惯在洗漱后,卧在榻上读两页书,她一个翻身,却听见了什么东西被压碎了的声音。她挪开身子,发现是她带给林隐霜的那包莲花酥。
“林姑姑这是什么意思?”大宫女有些恼怒,连忙过来帮姚青绶收拾,“她分明是不敬太子妃,奴婢明天就去问责她。”
姚青绶倒是没有和林隐霜较劲的心气,摆摆手,道:“或许只是忘了,收拾干净就好。帮我换一身干净的寝袍吧,这都脏了。”
大宫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娘娘惦记着她爱吃才带的,想来她是在诓娘娘,看起来她也没多喜欢。”
可惜,任大宫女如何说,姚青绶都不为所动。立志要躺平的人,怎么可能被三言两语给喊起来?
“娘娘啊。”大宫女恨铁不成钢,“林隐霜不过就是仗着有殿下撑腰嘛!殿下也未必不疼惜您,最多太子殿下两不相帮。没有了太子做依靠,她不就是个可以随便拿捏的玩意儿吗?”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须知道,祸从口出。”姚青绶不再理会,换好了衣服就躺下睡觉。
许是大宫女睡前太聒噪的原因,姚青绶在床上躺在,却没有什么倦意,耳朵里反反复复都是大宫女恨铁不成钢的话。
姚青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都不在乎,她们也没有缺了银两用度,怎么比她这个正主儿还着急?
姚青绶强迫自己闭眼睡着,在迷迷糊糊间却突然被一个念头惊醒。
没有太子做依靠,林隐霜就是人人可欺的奴才。所以,上一世,她为什么要刺杀已经成为末帝的太子?
更多的问题接踵而来。林隐霜不喜欢她带来的莲花酥,是因为不是从怀仙阁带的吗?林隐霜那一手的好字、和主理庆典也能面面俱到的本事是从哪里练来的?
桩桩件件在脑中飞快盘旋着,姚青绶能想到的答案只有那一个,林家,林隐霜的父亲,燕北道御史林肃。
“挽月,你过来。”姚青绶喊着大宫女的名字,她在东宫的日子不比林隐霜短,应当是知道些什么的。
“娘娘,奴婢在这,您有什么吩咐吗?”大宫女挽月怕她前些日子的伤复发了,急急端着烛台小跑至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