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银子不管谁去管都是要被层层卡要的,能把油水给自家小舅,以换得爱妾的一条性命,太子还是很愿意的。
皇后做了让步,太子和太子妃联手在东宫做事哪里还有不成的?
七日后,看守林隐霜的人来报,说她撞柱自戕了。
皇后派在东宫的大太监亲自去摸了脉探了鼻息,他偏过头不敢多看满头满脸都是血的林隐霜一眼,朝姚青绶道:“奴才这就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还请太子妃料理好后续,莫要伤了太子的英名。”
姚青绶颔首:“劳烦公公了,还请您劝皇后娘娘安心,我自会办得妥帖的。”
大太监走后,一顶小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东宫,在南城换了马车,拿着东宫太子令,悄悄地出了京城。
几日之后,林隐霜发觉在路上遇到的人越来越多,不禁好奇道:“这些人都是去哪里的?”
“燕北。”车夫答道。
林隐霜从马车中探出头去,这广阔的道路上都是人,几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她的马车也因此被堵得寸步难行。
“这么多人都去燕北?”林隐霜惊讶极了。
架邻近的牛车上坐着几个人,一个中年妇人朝她道:“现下处处闹饥荒,除了燕北哪里还有粮?”
她身边一个小少年埋怨道:“还不是你和爹不听劝,把粮都卖给燕北,现在好了,咱们都没吃的了。”
妇人骂道:“卖了粮买的肉你没吃啊!现在倒是怨起你老子娘来了。”
“好了好了。”赶车的男人出了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不如省省力气,多赶几里路。”
“就是。”妇人忙道,“听说去了燕北给分地,还不收税!不知道去晚了还有没有好田地了。当家的,你且再快点!”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当日国舅爷那边得了姐姐的消息,拿着命他主管赈灾一事的旨意欢天喜地地去了户部。
户部的主事老爷们都不在,他对着一群低阶官员宣读了要钱要粮旨意后,那些小官们就恭恭敬敬地说要他进院子里喝喝茶、稍微等等。
国舅爷跟着他们一路穿堂过屋 进了一间大堂。
一个官儿立刻跑到主座去,用袖子把椅子擦得锃亮,点头哈腰道:“您快请上座。”
国舅大摇大摆地坐下了,立刻就有人上来倒茶,动作熟练,显然没少做这等事。
等他坐着喝了两口茶,那些官儿就都找了借口,转眼就溜了个干净。这原本只剩国舅一人的大堂里,却陆陆续续进来许多不是户部的人。
上座倒茶,这流程倒是人人都一样。
国舅爷也不甚在意,毕竟他是个随和人,断没有只能自己在这个屋子里喝茶的道理。
可等他把茶从绿色喝成没色,肺叶子都快喝得漂起来了还没见到来和他对接的官员。
国舅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在一旁伺候的小官儿立刻弓着腰,满脸讨好地上前,小意问道:“国舅有什么不满意吗?”
他探头看了眼茶碗,恍然大悟道:“是茶该换了啊!来人,快来换茶!”
国舅气得要喷水了,他又不是水牛!
“我不要茶,我是来要钱的!”
“要钱?有!”小官儿笑眯眯地朝已经习惯了在这堂里喝一天茶的那些人一指,道,“但要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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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古代断案,主流既支持《春秋决狱》的法当原情,也同样考虑同态复仇,这是一种朴素的价值观,是一种自然法精神。后康德也有等害报应的观点出现,但黑格尔对此观点有所批判。
本章和前面有矛盾,是伏笔,后面会讲
下一章开始搞钱!!
第53章
国舅在户部受了大委屈。
任他如何撒泼打滚,户部都客气到谦卑地重复“要钱,有,但是要排队”,就像是不会说别的话一样。
国舅爷在户部碰了壁,就来东宫找太子大外甥给他撑腰。
“户部拿不出钱也没关系,你且找个掌印的、听话的当副手就行。”太子毫不放在心上。
户部亏空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还能不知道吗?
要钱简单得很,大印一盖。这是朝廷要紧急拨粮,哪个大户哪家商行敢不放粮?
至于什么时候朝廷把银子拨下来还了款项……且让他们也派个人拿着欠条去户部坐着喝茶等吧!
姚青绶听见人说国舅爷来了,立刻就赶了过来,正好听见太子在说如何拿钱的事。
姚青绶庆幸赶得及时,忙笑着迎进去,道:“妾不知道国舅爷在此处,贸贸然来打扰殿下,真是罪过。”
太子不以为意,道:“国舅此来的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不算打扰。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和孤讲的吗?”
姚青绶道:“说来也巧,正是和国舅爷有关的事情。妾在主持母后生辰时,认得户部一位能吏,名叫江行舟。妾想着,国舅爷不熟悉户部,正是需要个人来帮忙的。”
国舅大喜,忙抚掌道:“这不正是瞌睡了就来枕头吗?我这就去找那个江行舟!”
国舅高高兴兴地去了,不知道江行舟怎么忽悠的,第二日国舅又上了门,说有个大买卖好做,做成了,名有了,钱也少不了!
太子好奇道:“孤竟不知那个小堂官还能有这种门路介绍与你。”
国舅这就不赞同了:“江大人可是个能人!”
当下,国舅就把宗亲勋贵欠户部银子的事情说了。
“要是咱能要回来,那在皇帝姐夫面前岂不是大大长脸?那么多的钱,做账的时候随便漏一点,那都是不得了的数字了!”
国舅的话没说完,太子的脸就绿了。
他还没当上皇帝,就要为了钱和宗室和高官反目吗?国舅的脑子,是在户部喝水喝多了喝坏了吗!
太子正要赶人,姚青绶就拍手赞道:“好主意。”
国舅越发得意了:“太子爷,我是你舅舅,怎么会害你呢?”
太子扶额,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聪颖的太子妃竟然会赞同这种胡闹。
“为了几个钱,得罪那么多人,何苦来哉?”
姚青绶笑道:“殿下又不是要所有人都还钱。只需要让几个出宫建府的皇子还就好,既拿着了钱,也让皇上和百姓看看,那些皇子都是些拿着国库当自己后院、拿百姓的钱不当数的人物。”
“还是大外甥媳妇聪明!”国舅赞道,“江大人也是这么说的。”
太子被他二人一唱一和给说动了,但又迟疑道:“让他们给钱?哪这么容易的。”
姚青绶出主意道:“拿个人做筏子不就好了?殿下且看谁是那难啃的骨头?命人大张旗鼓去要钱,若要到了那自然皆大欢喜,若要不到……燕北诏安的事情可还缺着人选呢,殿下不妨举贤不避‘亲’,让他燕北走一趟。”
“正是!这样一来,且看谁还敢硬扛。”国舅都要跳上桌了,仿佛那银子做的海洋就在眼前了。
太子看着两人迫不及待的神色,,终究动摇了,他点点头,道:“此事孤会命幕僚尽快理个章程出来。”
……
祈香楼从南边请来了位琴师,真正的一曲千金,桌上的客人们却没心思听。
几个坐在一旁清倌儿温声细语地劝酒劝菜,也没让客人们放开胸怀。
正当红的瞿儿姑娘递了个眼神,小厮得了意思,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不一会,房门被敲响,换菜的丫鬟们鱼贯而入,走在最后面的竟是胡远胡掌柜。
胡远连连作揖道:“可是今日楼里的酒菜不合大人们的心意?还是姑娘们伺候得不勤谨?”
坐在主位上的是位郡王世子,他摆摆手,道:“并非你们的问题,不必惊惶。”
瞿儿姑娘斟了杯酒,笑着递给世子爷,道:“爷在外边操劳天下大事自然少不得烦恼,来了这里,不妨只管一时快活。”
世子接过酒,看在瞿儿姑娘的面子上一饮而尽。他一伸手将瞿儿拉进自己怀里,装模作样地苦恼道:“是快活,可惜也只快活得一时了。以后啊,爷连踏进这楼的茶水钱都没有了。”
胡远巴结道:“世子爷说笑了,爷是命里带着滔天的富贵的。”
世子爱听这种话,一旁坐陪的几位大人也顺着话变着花样地夸世子爷天生的命好、万事顺遂。
一位道:“爷何必苦恼呢?今上也喊老郡王一声皇叔的,太子爷动谁也不会动您的呀。”
“谁不知道国库缺钱了。”世子冷笑道,“太子今天敢为了钱把老四送燕北去,明天就赶来抄我的家!”
胡远对此事也有过耳闻,于是接话道:“听说四皇子是烧了户部的账册,所以才被派去燕北,负责和那些反贼谈诏安的。”
一位在户部任职的大人叹道:“没想到这种丑事竟然已经远传了,连市井百姓都知道了。”
世子笑道:“李大人有所不知。胡掌柜可不是什么普通市井小民,连太子妃,他都能说得上话呢!”
听见“太子妃”三字,那位李大人冷哼一声,想说些什么,但终究顾忌着太子妃的尊贵身份,最终什么也没说。
世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苦了你们了。”
且说当日催债的人白天刚刚进了四皇子府,晚上户部就失了火,账册单据都烧得干干净净。
谁都能看出蹊跷来。可惜没有证据,四皇子又受皇帝的宠爱,眼看着这件事就要不了了之了。
谁知道国舅爷直接带着兵把四皇子府给包围了。
国舅爷生来就是没脸没皮的人,有了这么多兵撑腰,当下就大摇大摆地从队伍中走了出来:“本官奉命赈灾!四殿下亏空国库,故特来讨要!”
四皇子府府门紧闭,任他如何叫唤也纹丝不动,倒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国舅爷一行人当耍猴看。
国舅爷任是城墙厚的脸皮也挨不住了,挥着马鞭朝围观人群叫道:“没见过讨债的啊!都散了都散!”
“国舅。”姚青绶在东宫听闻国舅办事不顺,故而赶来。
太子当初说老四是块硬骨头,果然难料理得很,连户部都敢烧。
“大外甥媳妇你怎么来了?”国舅爷抓耳挠腮的,觉得自己这个脸丢大了。
姚青绶不理他,指着四皇子府门下了命令:“把门给我撞开。”
国舅带的都是东宫亲兵,在这里跟着这个不靠谱的国舅爷在这里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得了太子妃命令,立刻就翻身下马,几人合力抱起门前的石狮子。
“三,二,一,扔!”
领队喊着口号,一尊石狮子就被狠狠砸在木门上,轰隆隆一阵响,烟尘散去,就见门上破了个大洞。
四皇子府终于有了动静,四皇子带着个管事走了出来,破口大骂。
姚青绶不为所动,从国舅手中接过江行舟连夜整理的账簿,道:“陛下向来夸赞四殿下心系百姓。如今闹了饥荒,正是四殿下该出力的时候。怎么?殿下就想把这能救万万黎民的银子都自己吞了吗?”
四皇子怒道:“满口胡言!你拿着个什么瞎写的账本也来敢找本王讨银子,谁能信服?”
国舅爷大骂道:“你自己签了借据,写了领银子的条子,如今竟然敢不认!”
四皇子朗声笑道:“你说我签了我就签了?在哪呢?若是真有,还请你们拿出来!”
“好啊!你昨天烧户部就是为了死无对证!”国舅撸袖子就想去打人。
姚青绶伸手拦住他,朝四皇子道:“确实,殿下是否借了钱,借了多少,如今都没有对证了。”
四皇子颇为得意:“原来皇嫂也知道,又何苦来砸我的门泄愤呢?我看在皇兄面子上,今日便不追究了,你们速速离去。”
姚青绶也朝他笑道:“殿下不追究,我要追究。殿下月俸多少,庄子上的收成如何,宫里又给了多少赏赐,样样都是在宫里的账册上的。”
姚青绶拍了拍今日特意请皇后送出的账册,道:“把殿下府里的东西清点完了,看多了多少钱,不就知道殿下借了多少了吗?”
姚青绶拖长了声音,美目流转:“殿下说对不对?多出来的钱当然只会是从户部借的,不然还能是您贪污来的吗?”
四皇子瞬间变了脸色,道:“你竟然敢抄我的府?”
“要是不敢,我就不来了。”姚青绶合起了账册,“把四皇子‘请’来坐下。”
“进府清账!”
皇帝如今不大管事了,有太子撑腰,国舅和太子妃二人就按着江行舟列的名单,把出宫建府的皇子们的家都抄俭了一遍。
清点出的多的银钱是远多于那些王子皇孙从户部借的款的,毕竟,谁能不收点孝敬呢?
然而谁又敢说出来呢?只能吃了哑巴亏罢了。
那些皇子不敢对领着兵来的太子妃和国舅爷如何,对着来清点收款的户部官员就可着劲儿的磋磨,以至于这位李大人怨气颇深。
为了这点公家的银子,和那么些大人物交恶,他真是冤啊!
世子笑着劝了几杯酒,想起自身的处境,也迷茫起来:“我那大侄子,应该这是想借此机会打压他的兄弟吧?总不可能,连我们也算上吧?”
无人敢应声。
世子看着他们愁苦的脸,自斟自酌,道:“完了呀,哈哈,东宫竟成了利子钱催收的打手,这点子钱也要和我们计较,堂堂储君的体统都被丢干净了!”
胡远谨慎地抬起头,试探道:“爷不必忧心,小的有个办法,或能帮爷躲过国舅的搜刮。”
第54章
世子不问是什么办法,倒是聊起了别的话题:“我记得这楼刚开业的时候有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