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禾的一张俏脸儿血色尽失。几乎没了理智,她手指润玉,大声喊道:“是你!润玉,一定是你!近来是你接手了公务,是你扣下了我的奏报!”
本来因为着润玉的一番言词,长老们已是怒发冲冠,而一听穗禾竟还敢如此指责这位尊贵的天界大殿,长老们更加怒不可遏。
“穗禾,你为一己私利不顾同胞生死,在被大殿揭穿你的这些肮脏手腕后,竟还敢胆大包天的推卸责任,出口中伤,肆意攀咬,你简直不配做我们鸟族的族长!”
“对,你不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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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宫
“咳咳!”
上神难得生病,可旭凤却是偏偏一病就拖了好几日。
倚靠在床头,男人看似闭目养神。
“可有什么消息传来。”旭凤嗓音沙哑低沉,虽是因着生病之故而难免显得有气无力,但却也自带一派慵懒风流之意。他摩挲着手指,仿佛所置身的此处非是栖梧寝殿,而是那属于他战神旭凤的军中营帐。
于这里,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陪侍在床边,飞絮双手接过自家殿下递回的茶杯:“回禀殿下,穗禾公主已被鸟族中众位长老联名革去了族长之位,如今当权鸟族的乃是长老隐雀。”
“……润玉择了隐雀。”
手指极有节奏的点着,旭凤俊颜沉着,亦侠亦狂亦温文。①
“也好,是他的话,日后处理起来倒也方便。”
“另外,那个灭灵族人的踪迹也有了些许眉目,但魔界地势复杂,殿下所派去的人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探查,所以还未能寻到他的确切位置。至于璇玑宫中的灭灵箭是否为他所盗,至今也不清楚,且卞城公主那里……”
猛然睁开眼睛,旭凤竖起手指对飞絮比出了个禁言的姿势。
而后又等了片刻,飞絮才确是听见有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殿门吱呀半开,随后姑娘家撩开纱帐,嗓音甜柔。
“怎么起来了,可是退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算是过度章,润玉事业线solo,现在就是龙凤联手各取所需,魔尊上线倒计时~~~
①出自【清】龚自珍《己亥杂诗》
第58章 上神陨落
魔界蚩刃山 某山洞
一滴汗自额头慢慢滑过流至下颌,最终坠隐在了那刺绣着片片暗花的墨黑衣领当中。
于石床上盘膝而坐的男人身前悬着一枚箭矢。此时此刻,从他相对的掌心中央循环往复散出的黑色魔气正是同着那枚箭矢之上所攀附着的缕缕淡蓝灵力在如蛇般的相互纠缠撕咬。
随时间的不断流逝,男人肉眼可见唇色发白面色失血。这样一番运功似乎是消耗掉了他极大的精力,同时也带给了他不小的精神压力,但于他而言还值得庆幸的……他的魔气终究是占据了上风。
伴着一声小小的爆炸响动于空旷的山洞内回荡,男人的一口鲜血是猛然直喷了出去。受不住胸口处如蚁噬虫咬似的剧痛,他手覆着心脏位置直愣愣的向侧方栽倒。而那枚原本悬在男人身前的箭矢也因为在突然之间失了他力的控制而脆声坠在了石床。
“当真是没用!这么多天过去了竟才能解开润玉下在灭灵箭上的禁制,你可知你究竟耽误了我多少大事!”
不愿在她一个趾高气昂的女人面前保持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暮辞勉强着他自己起身,朝前施了一礼。可架不住他伤势过重,暮辞嗓音沙哑气息不稳,只淡淡的言了一句属下参见穗禾公主后便又忍不住咳出了几丝艳红鲜血。
自旭凤同荼姚在紫方云宫半摊了牌后,暮辞便被荼姚迁怒着遣下天界,并留有了如无宣召则令他不得再踏入九重天上一步的警告之词。蛊毒未除,他又几乎是被荼姚视作了弃子,暮辞心灰意冷,只得拖着这副残破的身躯辗转人间,静待死期。
可鎏英找到了他,他们在木屋里就像是对儿寻常夫妻那般的度过了幸福的七天,直到暮辞的天解尸茧再一次发作。暮辞不想让心爱的女人看到他痛苦扭曲又无力挣扎的模样,所以在第八日的清晨,他悄然离开了。暮辞游荡着回到魔界,他想着,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同鎏英过往的那些美好回忆之中。
然而让暮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穗禾竟靠着天解尸茧的子蛊寻到了他。暮辞这才知晓,短短两月间火神旭凤被褫夺军权,天后荼姚又因屠戮上神之罪遭囚毗娑牢狱。而更另他所感惊诧的,是那一向都对亲子爱护有加,甚至可以说是宠溺过度的荼姚竟将其毕生功力包括火系至高法术的琉璃净火皆全数传与了穗禾……
所以当看到穗禾在掌心中升起了那缕缕琉璃净火之时,暮辞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荼姚大抵是疯了!可无从改变的事实是,他还是从曾经荼姚的下属变成了现今穗禾的下属。而以琉璃净火作为筹码,暮辞按照穗禾的吩咐偷出了那原本被润玉收于璇玑宫内的灭灵箭。
没办法,无人可以阻止他存着一颗想要活下去的心,因为这世间上还有他放不下的人。
捡起摔落在一旁的灭灵箭,穗禾将之递到了暮辞面前。
“我要你今晚再上九重天,替我杀了润玉。”
闻言,暮辞不禁大惊失色:“可……可夜神殿下乃是天帝之子啊!”
“他是天帝之子又如何?!”穗禾冷艳的瞥过一眼,目露凶狠,“他毁了我千百年来所苦心经营的一切!难道不该死吗?!”
“公主,夜神殿下灵力高强,当时我能从璇玑宫内盗出灭灵箭乃是因为殿下和那位名为彦佑的洞庭府君不在的缘故。如今穗禾公主也是亲眼所见,我为了解开夜神殿下所覆在灭灵箭上的封印就已经是穷尽了力气。以我现在的境况,即便有灭灵箭在手,想来也根本伤不到殿下分毫。”
“你慌什么?!放心吧,此番既是要除了我的心头之患,我自然会与你一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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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宫
柔荑贴上旭凤额头,绾绾细细的感受了一番才终是将手移开。
“还有些热呢,你不好好休息又在这儿琢磨什么呀?”
“我……”旭凤眨眨凤眼,面露犹豫。他没办法对绾绾说谎,但却又不想她沾染他们这些人弄权舞利的污秽所为,因此只能是掩耳盗铃般的以手捂唇又重重咳了两声。
“好啦,好啦!”女孩子吓得是连忙轻拍旭凤的胸口。她本就七窍玲珑,自然不是不知男人此举是在转移话题,但绾绾心下却并不介意,“我非是想埋怨你什么,只不过你既然生了病就该要有做病人的自觉吧。旭凤,你身体抱恙其实大半都是由心而起……是由我而起,此时此刻,实在不宜多思多虑。”
绾绾说得没错,旭凤之病全是因他心力交瘁之故。自绾绾流产后,男人几乎就只是靠着他胸腔之中的那一口硬气在尽量支持着罢了,而一旦这口气泻了,他那压抑了多时的疲累和心伤一朝爆发,叫旭凤当晚便就烧得几近没了知觉。
接过方才她交到飞絮手中的玉碗,女孩子缓缓的用着小勺拨弄了几下,随后又使娇唇沾了沾那里面的药汤儿,绾绾一边为旭凤试温一边柔声说道:“今日这副药熬得有些苦,一口一口的喂只能当了折磨。我试着已经不烫了,你不如干脆就像是喝酒那般将它饮个彻底。”
谁知旭凤听了这话却更是往前倾了倾身子,淡淡笑道:“你喂我。”
“很苦的。”绾绾愈加强调。
“我不管,就算苦,我也想你喂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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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殿下他……”飞絮站在床边,两只手抓着衣袖显出几分不知所措。
他家殿下方才还是好好的,可这喝过了药还没有多久,怎么同娘娘说着说着话的竟然是直接给倒下去了?
而为仰躺于绣枕上的旭凤拨开了他额前的几缕碎发,绾绾杏眸温柔似水,全然情真意切。悠悠的勾了唇角,女孩子轻声细语的言道:“不过就是安神药的剂量比之前的大了些,不碍事的,让他好好睡一觉吧。这些天,真是难为他了。”
绾绾知道,旭凤很累,因为他总是妄图想要一肩担起全部的压力与苦痛,将他所在乎的人全然都围进他的羽翼之中,从此不受任何风吹雨打。
旭凤可以说是绾绾见过的最狠的男人了。世人有一言曰为无毒不丈夫,但旭凤呢?如若说他对敌人是存着了三分的狠劲儿,那么他对自己就是足有十分狠厉!他其实非常清醒,他知道他自己那所谓的战神之名不过就是一柄被天界握在手中去威慑其余几界的利剑罢了。
但旭凤从来都不说,也从来都不怨。
可能很多人都无法想象,他明明是有着如此地位和能力的一个男人,但竟却毫无野心,甚至在遇见绾绾之前,旭凤对他自己的未来并无希冀。
天与地组成了牢笼,而他显然是能成为笼中最为凶猛的那个,可旭凤却自始至终都收敛了利爪獠牙。
他湮灭风云,唯担责务。
身为人子,旭凤替父分忧使母荣耀;做为皇亲,他以己作则不骄不躁;成为统帅,他勇猛无畏身先士卒;而生为天神,他又心怀仁慈细腻温柔。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犹似禀赋天生的强大与高高在上,以至于他们便就自作主张的认为旭凤不会累,也不会痛。
其实想想,就连天帝的恩宠都仍还牵扯着利益,又更遑乎是他人了。
润玉从前不受重视,他苦;而旭凤从前极受重视,他也苦。
所以有一句话自开始说错了。
这世上,并非为人者才苦,神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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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妆台前,绾绾一身单薄白衣。
将从发上取下的寰谛凤翎珍而重之的放在了妆盒之上,绾绾素手拂过其精致花饰。
“旭凤大概还会再睡上一到两个时辰。我离宫的事便就不要告诉他了,我会赶在他睡醒之前回来的。”
按照人间的习俗,今日该是她那未来得及相见的孩子的头七还魂日,所以绾绾亲自剪了些纸衣纸钱以作祭拜。但这一切都还需瞒着旭凤,以防他触景伤情。毕竟虽都是痛失亲子,可从之前男人那一个劲儿的要往着自己身上揽责的表现看,比起绾绾,向来情感热烈的旭凤其实才更难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
他到底是因爱失智到敢为了她而殉葬的人啊!
“可是娘娘……”
最近外面风潮暗涌局势不明,飞絮本打算劝上一劝,但他们这一宫之主近来身心俱疲,而姑娘家又为爱子黯然神伤,这都是人之常情。因此飞絮也不好就此断送绾绾这个做母亲的一片寄托和心意。所以突兀的转了个话头,他又道:“娘娘,您看天色已晚,而娘娘的身体又还未大好。殿下这边有我照顾,您若真想出宫,就请带上了听,让他陪着您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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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宫
“殿下!殿下!”
脚步匆匆,淡绿色衣衫的娟秀女子是难得失礼的直接推门便入。
而原本还想凭着隐雀一事顺势诈出是否为穗禾偷盗灭灵箭的润玉在闻听此急切呼唤后不禁稍稍蹙了眉头:“何事如此惊慌?邝露,我不是叫你去布星台暂避了吗?”
于润玉的桌案之前止住脚步,邝露气息微乱,眼眶润红。
“回禀殿下,邝露今日原是想替殿下布星挂夜,可方才……”
“方才如何?”
几乎是在霎时,邝露眸中泪意翻涌。
“殿下,陨星了!上神之星……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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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方向可是通往洛湘府的?”
烧了纸衣纸钱,想着要散一散身上所沾染的那些烟灰的味道,绾绾披着月白的斗篷于夜色之中漫步。而距离着女孩子不过一臂之距的了听则是跟在她身后回应着笑道:“是啊,娘娘您方才既是绕过了夜神殿下的璇玑宫。那除了璇玑宫外,在这条路上的也就只有洛湘府了。”
于突然间听到润玉的尊称,绾绾不禁脚步一顿。
“其实我原本也应该是替着旭凤去拜会兄长的,更何况之前我身体不好,便就连他与锦觅订婚一事我都还未能亲自与他道喜。只不过今日我这一身布衣荆簪的实在是不合适,且现在天色又已晚……倒是锦觅,不知她最近可好?”
“锦觅仙上有水神和风神两位上神教导呵护,自然是好的不得了。”
温柔一笑,绾绾与了听一边聊着天,一边也就望到了洛湘府的大门。
而在那处,水神风神唇角含血,双双倒地。
好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可怖场景给吓呆住了,绾绾杏眼愣愣,结果正好是对上了穗禾那一双满布冷绝杀机的美目。
还是了听瞬间反应,挡在了绾绾身前。
“娘娘快走!”
但就在下一秒钟,灵力穿透了他的胸膛径直打上绾绾的左肩。
血霎时便四溢开来。
“你既看见了……那这就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真的是超累,越修越觉得自己之前写的不好,快自闭了。
怎么说呢,我理解的旭凤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他对于权力并不感兴趣,所以不会在意他自己究竟能不能成为太子,能不能继承帝位,就这么顺其自然着,但事实上他又是个把责任看得很重的人,在其位谋其事,对他而言无论是将军亦或者是天帝,他通常看到的就是他所该要承担的那部分责任罢了,所以才说凤凰是有一颗赤子之心啊。
而绾绾,她明白旭凤,所以也就更体谅他。
第59章 杀人灭口
半压着眼皮去偷偷的瞧那正于锦绣软床上安然睡去的男人,飞絮是愈加放轻了他手中窸窸窣窣的动静。忍不住小小的叹出口气,他继而是将他所拿着的几封书信又仔细整理一番后重新放回了案牍的小屉内。
最近实属多事之秋,先撇开传言中那鬼界梅山的频频异动不说,就连九重天的这潭从来都看着表面平静的水也暗自起了风波。
自废天后荼姚被囚困于毗娑牢狱,现今天界之上的各方势力皆都开始失调,便就连天帝太微也在均衡润玉与旭凤一事中渐露疲态。然后不仅仅是他们这些在各宫内侍奉的下人们,朝中臣子亦在揣度猜测着两位殿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