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第三个,我想要个女孩。”
苏酥笑着说:“女孩好,生下来像你一样漂亮。”
格桑细长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脸上有一层满足的光,看得人忽然就不纠结什么理想和远方了,守着个暖洋洋的火炉,听着身边的人闲话家常,想着一点执着的小心愿,这样的人生似乎也是满满当当的。
卓玛坐在一边搓一小筐牦牛毛,炉火熏得她有些昏昏欲睡,她听到格桑的话,抬头说了句藏语。
苏酥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小妹央拉跟苏酥解释说:“我妈妈说等雪化了带桑格去拜一拜神山。”
不知道是炉火太暖还是氛围太温馨,一股松散的困意袭了上来,苏酥一瞬间也忘了诗和远方,觉得炉前一方小小的温暖可太安逸了。
央拉给苏酥看她制作的短视频,她从去年开始拍些牧区藏民生活日常发在社交平台上,起初只有个位数的粉丝,现在已经有将近七万粉丝了,是个妥妥的小网红。
央拉腼腆地说:“我没想到自己发的短视频有这么多人喜欢,等拍完了牧区的日常,我还想去北京和上海,拍藏族女孩在大城市生活的日常。”
卓玛却不这么觉得,她一边搓毛绳,一边不悦地对央拉说了句藏语。
央拉朝苏酥吐吐舌头,小声说;“妈妈让我早点嫁人,我才不愿意,我要坐飞机,坐高铁,去很远的地方。”
苏酥笑着想,原来这方暖暖的炉火也有留不住的人啊。
直到深夜才宾主尽欢,男人的酒终于散场,苏酥和江以北被安排在奶奶隔壁的客房里,房间和聚餐的客厅一样是木质的内部结构,有绚丽的雕梁画柱,还有雕花的实木柜子。
藏族人传统的床有点像榻的形状,不过没有两侧的扶手,长度差不多有一面墙,也有两面墙那么长的,大概有一米多宽,上面堆着厚厚的铺盖卷,晚上把铺盖卷放下来就可以睡觉,白天卷起来就可以当沙发。
格桑帮苏酥铺好两床被褥,央拉贴心地给苏酥送来一个簇新的便盆,两个人走后,苏酥关上房门,无语地看向身后的跟屁虫。
这还是苏酥第一次看到江以北真正喝醉的样子,平时帅酷狂拽的江总醉酒后不耍酒疯,只想当一片安安静静的狗皮膏药。
刚才格桑帮苏酥铺床的时候,江以北就亦步亦趋地黏上了苏酥,苏酥往左他就往左,苏酥往右他就往右,苏酥送格桑和央拉出房间,江以北还是跟着,苏酥转身回到床边,江以北就跟着苏酥回到床边,逗得格桑和央拉捂着嘴偷偷笑。
苏酥又好气又好笑,伸出一根手指问他:“这是几?”
江以北一脸淡然地说:“别闹,我没醉。”
看他波澜不惊的眉眼,苏酥差点信了他的鬼话,下一秒就听他冷哼一声:“想离婚,做梦。”
苏酥:“......”
她捧住江以北俊朗的脸揉了揉,笑容温柔下来:“睡觉了,醉鬼。”
江以北一脸不悦地纠正:“叫老公。”
苏酥笑着把他轰进被子里,帮他掖好被角,弯下腰仔细看他毫不拖泥带水的眉眼,忍不住逗他:“你老婆是谁?”
江以北看傻逼一样看着苏酥,皱着眉头轻轻说:“你啊。”
苏酥笑着问她:“我好不好?”
江以北点点头。
苏酥觉得这男人喝醉酒之后好乖啊。
她继续问他:“有多好?”
江以北皱着俊朗的眉头想了想,然后一脸认真地说:“像 2B 铅笔一样好。”
苏酥:“......”
你才是二逼。
第九十一章 小姐姐已婚,别惦记了。
苏酥一早就醒了,江以北昨晚醉得厉害,此刻睡得仍旧很香。
她轻手轻脚卷好自己睡过的被褥,然后去了昨晚聚餐的房间。
家里的四个女人都起床了,醉酒的男人们都还在睡觉。
卓玛和格桑正在准备早餐,央拉正举着手机直播奶奶给火炉里添牛粪,嘴里念念有词:“牛粪是牧民的燃料,谁家牛粪墙堆得高,说明这家人勤快富裕,有粉丝问我牛粪会不会很臭,其实牛粪真的不臭,烧起来一点怪味也没有。”
看到苏酥,卓玛热情地招呼她来炉边烤火,央拉的镜头转向苏酥,笑着说:“我们家昨晚来客人了,你们想不想看漂亮姐姐穿藏装?”
苏酥猝不及防入了镜,只好朝央拉的镜头绽开一个笑容。
央拉结束了直播,苏酥走到央拉身边,小声在她耳边问了一句话。
央拉笑着说:“我去倒就可以。”
苏酥连忙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自己来。”
央拉便带着苏酥走到院子外面的旱厕去倒了便盆。
苏酥的洗漱用品都在房车上,她带着央拉进了房车,央拉好奇地四处参观,苏酥去卫生间洗漱,两个人一起回到房子里时,卓玛烧好了酥油茶,格桑把早饭摆了出来。
五个女人围坐在炉边的地毯上,央拉一边录视频一边教苏酥做糌粑。
“糌粑是我们的早餐,吃法很简单......”
苏酥学着央拉,用小刀切了一块酥油放进茶碗里,冲入热腾腾的酥油茶,抓了一把青稞炒面进去,然后用手不断抓捏,沿着碗沿按压,把糌粑粉捏成块就可以配着酥油茶吃了。
苏酥吃了一口自己好不容易捏成块的糌粑,觉得有点干,配上酥油茶就好多了,酥油的醇厚,茶的清香再加一点淡淡的咸味,配上青稞粉炒熟的味道,很是独特。
苏酥吃了一块糌粑,喝了一碗酥油茶就饱了,全身暖烘烘的。
吃完早饭,央拉把苏酥拉近自己睡觉的房间。
格桑不一会儿也进来了,怀里抱着个雕花的精致木盒子,她打开盖子给苏酥看,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宝石饰品,有鲜红的玛瑙和鸡血石,还有黄澄澄的蜜蜡,绿松石,红玛瑙。
“这是我的嫁妆。”
格桑笑容里有些小骄傲,“我来给你梳头发。”
苏酥笑着点点头,觉得很好玩。
央拉先给苏酥找了一身白色内袍换上,袍子是绸缎的面料,有白色的提花暗纹,领口,衣襟和袖口上镶着一道彩色的花边。
然后她选了一条镶纯白毛边的栗色外袍给苏酥穿在了身上,用一条七彩腰带系上袍子,再帮苏酥褪下一边的袍袖,露出里面雪白的内袍。
穿完藏袍,格桑用牛角梳把苏酥额头两边乌黑的长发辫成了很多条细细的小辫子,然后用彩绳把宝石一颗颗编进辫子里,再把一串红珊瑚和绿松石做成的额饰挂在了苏酥额前,最后选了一对鸡血石和白银打成的耳环给苏酥戴上。
盛装完毕,央拉忍不住赞叹:“太好看了。”
苏酥开心地让央拉帮她拍了好多照片。
江以北起床后推门走进昨晚吃饭的房间,看到吉桑家的几个女人都在炉火旁边坐着,却没找到苏酥的身影。
跟她们问了声早,正要出去找人,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一张笑吟吟的面孔上,那女人眉眼含笑看着他,脸庞白净,五官清丽脱俗,额前的绿松石把她一双长长的眼睛衬得像夜空里璀璨的星星。
江以北站在门口怔了好一会儿,才朝苏酥勾唇笑了笑。
他险些没认出自己的老婆。
昨晚雪虽然下得很大,但上午被烈日一晒就化得差不多了,多吉要去山上放牧,苏酥他们也跟着去了。
高原的海拔让人走路变得很艰难,苏酥穿着沉沉的藏袍,沿着缓缓的草坡,走一小段路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央拉一边走一边录视频,走到一处积雪未消的山脚下,帮苏酥拍了好多雪地里的照片。
江以北远远看着,她的衣服和发饰让他得有点陌生,可远远望向他的目光却又熟悉的要命,两种感觉混合在一起很奇妙,让他几乎移不开视线。
牦牛渐渐爬上了远处的山坡,多吉找了块阳光很足的草地,用石头搭起一个简易的炉灶,在里面烧起牛粪,煮起一壶奶茶。
央拉教苏酥怎么扔乌朵,没教会苏酥,把江以北教会了。
乌朵是藏族人的放牧工具,扔得好的牧民能把乌朵里的石子打到一两百丈远,苏酥看着江以北挥几圈毛绳,一块石头便以潇洒的抛物线飞到了远处的枯草里,帅气得要命。
两个人在晴空下相视而笑,趁多吉赶扔乌朵赶牦牛,央拉背对他们倒奶茶喝时,争分夺秒地接了个吻。
央拉叫他们过去喝奶茶,江以北牵着苏酥走了过去,多吉也从半山走了回来,四个人捧着奶茶边喝边取暖,苏酥和江以北目光偶尔相遇又分开,不知道哪来一股暧昧的情愫。
他们在吉桑家吃完中午饭,告别草原上的藏族朋友之后就继续出发了,当晚住在了左贡,第二天一早出发,翻越横断山最大的天险业拉山,经过惊心动魄的怒江七十二拐,晚上抵达了八宿。
两个人在县城找了家可以停房车的酒店,给房车做了补给,然后去街上找吃的。
他们准备在这里停留两天,因为这里值得看看的风景很多,有然乌湖,来古冰川,来古村,想要细细游览的话两天时间是远远不够的,可考虑到柳昆池和宁涛婚礼的时间,他们不能在路上耽搁太久。
他们找了家菌汤火锅店,吃得身上暖洋洋的,吃完饭牵着手在县城里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夜晚的风很冷,苏酥和江以北都穿上了羽绒服,苏酥发现经过芒康之后,路上的风土人情有了明显的变化,八宿街头的当地人大多数都穿着传统的藏族服装,街上的摩托车都套着色彩艳丽的流苏,人骑在车上,流苏随风飞舞,相当拉风。
晚上两个人回到酒店,苏酥想要洗澡,江以北却不让,怕她洗完感冒,在海拔这么高的地方感冒不是闹着玩的。
苏酥拉开毛衣领口闻了闻自己身上,郁闷地说:“我都臭了。”
江以北躺在床上,没正经地说:“原味儿的好。”
苏酥真想缝上他这张没正经的嘴。
睡前苏酥靠在床头刷视频,她关注了央拉的账号,打开短视频平台时,正好看到她今天新发布的视频。
“大家看我的朋友穿上藏装漂不漂亮?”
江以北听到央拉的声音,凑过来跟苏酥一起看了起来。
苏酥没想到自己和江以北一起上镜了,在雪后初霁的晴空下,她穿着簇新的藏袍,头上戴着色彩明丽的宝石,朝他远远绽开笑脸。
他站在镜头边缘,高高帅帅的,还是平日里懒懒散散的样子。
她第一次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自己望向他的眼神,忽然想到从前看过的一句话,你可以藏起喜欢一个人的心,却藏不住你喜欢他的眼睛。
苏酥注意力起初都在视频上,没感觉到什么不妥,她看完视频顺手翻了一下留言,整个人就有点不好了。
央拉这条视频的播放量很高,留言也很热闹,苏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不认识的网友品头论足。
留言大部分都是善意的,很多人感慨也想去央拉家里做客,有人夸小姐姐穿藏袍很漂亮,还有很多人嚎叫着想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还有一部分留言就不怎么好看了,有些撩闲的问央拉要小姐姐的联系方式,还有人问视频里的小姐姐是不是招手上车的背包客,有人用很委婉的语言表达了猥琐的想法。
苏酥看了一会儿就尴尬地关了视频,睡前还郁闷地跟江以北说:“难怪你那些旅行视频一张露脸的都没有,想露脸就要做好当活靶子的心理准备啊。”
江以北笑着问苏酥:“要不要我帮你怼回去?”
苏酥郁闷地说:“算了吧,跟那些无聊的人较什么劲。”
两个人关灯睡觉,苏酥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虽然告诉自己别在意那些无聊的人随口调侃解闷的话,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她后悔自己考虑不周,开始一遍遍在心里放马后炮,当时提醒央拉给她用马赛克挡一下脸就好了。
第二天早早地醒来,苏酥忍不住又打开视频,找虐似的点开留言,没想到一晚上留言好像炸了锅,那些猥琐的留言沉了底,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 up 主粉丝们的狂欢。
“江爷是你吗?”
“我眼睛没有出现幻觉吧,在别人家 up 主的视频里搜寻到了自己家 up 主的足迹。”
“江爷你还记得你有一群嗷嗷待哺的粉丝吗?”
“这位就是少奶奶吗?”
“站在边上那个是不是江爷你本人?”
“你果然是去追老婆了。”
“就是你,你和我想象中的江爷完美重合。”
“我是不是大半夜被喂了口狗粮。”
“这年头要去别人家找自己家 up 主的行踪吗?”
“江爷,你既然在旅行为什么不顺手发些视频给我们看?”
苏酥竟然还看到了小样儿和黑熊的留言。
“哈哈哈哈,我们可以作证,就是江爷,我们前阵子在青海湖遇到他了。”
苏酥:“......”
她顺着留言往下翻,终于看到七个小时前一个叫长江以北的大 UP 主在央拉这个视频下的一句留言。
“小姐姐已婚,别惦记了。”
第九十二章 她听到无名指骨折的声音,嘎嘣脆的。
苏酥和江以北从芒康继续往西行,穿过惊险刺激的怒江七十二拐,游览了号称天堂掉入人间眼泪的然乌湖,藏地最美的蓝色冰河世纪来古冰川,一路走走玩玩,喜欢的地方就多待几天,悠悠闲闲地玩够了再继续上路,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到了拉萨。
两个人住在八廓街的一家酒店里,去完布达拉宫和大昭寺这些闻名遐迩的地方之后,每天就在拉萨的大街小巷转悠,吃当地人吃的小馆子,逛当地人逛的市场,玩得不亦乐乎。
江以北在当地有个画唐卡的朋友,开了一间唐卡教室,两个人在拉萨大街小巷里逛的差不多了,就把时间消磨在了他朋友的唐卡教室里,白天和慕名而来的游客一起学画唐卡,晚上跟着江以北的朋友去拉萨的小酒吧消遣。
时间一晃离柳昆池的婚礼不远了,两个人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拉萨,沿川藏线原路返回芒康,从芒康拐上滇藏线,边走边玩,又走了五天,终于在柳昆池婚礼前一周抵达了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