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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老板效率很高,他们刚到家没多久,小胡就叩响了门。
“小梁师傅。”小胡年纪不大,长了双讨喜的笑眼,弯弯的,在门外高声叫人。
一进门看到蹲着逗猫的魏宇澈,小胡声音立刻低了下去,有些怯,“啊,魏师傅,您也在。”
魏宇澈点点头:“这么快就来了?”
“啊,是。小梁师傅没让我们怎么处理,就快一点儿。”
魏宇澈“哦”了一声,趁着小梨花不注意把她按住,强制地抱到了怀里。
小胡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不吭声也不动弹。
“小胡,你怎么好像很怕我一样。”
小胡拼命摇头,否认说:“没有的事。”
“是吗?”
小胡看着他的眼睛,极度真诚:“是的是的。”
魏宇澈摸了摸小梨花的背,“哦,那好吧。”
他怀里抱猫,看上去甚至有那么点温柔。但在小胡眼里,魏师傅上午的发疯实录可谓是印象深刻,很难忘怀。
正想着,他便见到魏师傅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问:“怎么?非要等梁舒在才能下货吗?”
小胡一个激灵,急匆匆奔向门外,拉开小货车的围栏,哼哧哼哧抬着竹子往里进,无头苍蝇似地环顾一周,问:“我这要放哪儿啊?”
“放这儿。”
梁舒终于姗姗来迟,她刚从前街阿姨家拿了包花椒回来,顺势就去打开右手边仓库的门。
小梨花看到主人,立马挣脱了魏宇澈的怀抱,撒欢儿地朝她这边过来。只不过却虚晃一枪,并没有表示亲昵,而是很快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小胡是生人,要不是魏宇澈手段强硬将她按在怀里,小梨花估计早跑了。
梁舒将花椒丢给魏宇澈,使唤道:“做饭去吧。”
魏宇澈把东西放桌上,跟出去扛竹子,看到满车的货有些惊讶:“这么多?”
“这不多了,工作室里三四个师傅的,生意好点,都不一定能用过三个月。”小胡解释说。
显然,他并不晓得梁舒的作坊里,至今未有单子,并且就只有她一个竹刻师傅。
梁舒没说话,将竹子挪到肩膀上,步子迈得很稳。
“我来吧,这竹子太重了,女孩······”小胡上前准备接过,却被魏宇澈拦住。
魏宇澈缓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家小梁师傅,可不愿意听到你说什么女孩子干不了之类的话。”
梁舒装没听见,扛着碗口粗的竹子,也不带喘气的,说:“小事儿,我能干得了。”
几个人来回了几趟,总算是将竹子全部卸了个差不多。
魏宇澈叉腰喘了会儿气,这运动量都快赶上他一周健身房的了。他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腹肌,很好,感觉又结实不少。
小小地自恋了一把,他转身又到了车边。
车里只剩下两根料子了,小胡从车门里拿过发票单子核对着。魏宇澈眼睛尖,一眼看到其中一根上的凌乱的刀口:“怎么回事儿?”
小胡听到这猛地一声质问,险些没拿住单子,伸头过来看:“怎么了魏师傅。”
魏宇澈脸色严肃:“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明明是我砍的那根。”
就这乱七八糟的刀痕,他绝对不会认错,都是他的血汗泪。
“是。”小胡挠挠头,“但小梁师傅加两百块钱要了。”
“胡扯。”魏宇澈才不信。
梁舒又不是脑子有问题,加两百要这种竹子干嘛?做慈善啊?
小胡顿时有些慌:“我,我也不知道。”
魏宇澈十分警惕:“你们不会是以次充好吧?”
“绝对不会!”小胡急得脸都红了。
“小梁师傅心善好糊弄。”他决意要解决此事,甩了个脸道,“我可是很刻薄的。”
小胡将单子拿给他看:“真的是小梁师傅要的,你看。”他指着发票底下的签名,“她自己签的单子。”
魏宇澈不为所动:“这手写的单子,难保在上头加一笔。”
小胡快哭了,他这哪里是刻薄,这分明是油盐不进啊,这样子跟上午强制拿柴刀的架势完全一模一样。
“又吵什么呢?”梁舒在库房里码货,等了半天也不见小胡拿单子来,一出门就看到两个人对峙着。
魏宇澈理直气壮,邀功道:“他们糊弄人,被我抓了个现行。”说完神气地看了她一眼,有一种“快来夸我”的表情。
小胡如同看见救星一般:“小梁师傅,您可算出来了。您快跟魏师傅解释一下,这竹子真不是我们糊弄拉来的。”
梁舒没解释,她接过单子上签了名,用行动说明一切。
魏宇澈诧异:“梁舒?”
“不好意思啊,我没提前跟他说,误会一场。”她歉意地笑笑。
小胡这把可算扬眉吐气了,看了魏宇澈一眼,声音也轻快许多:“没事儿的,小梁师傅。”
魏宇澈非常不理解:“你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
梁舒搬竹子的动作稍顿,冷哼一声,冲道:“我做慈善不行吗?”
无语!到底是谁之前一脸遗憾说可惜的?
她走回到库房,砰地一声关了门,懒得再搭理外头那个蠢货。
魏宇澈费解地挠了挠头。
他这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生气了?
她人走了,留下两截儿竹子安静地躺在院子中央,绿的像是颜料调出来的一样。
魏宇澈蹲下去仔细看了看,好歹是他第一次的劳动成果,虽然不实用但意义······额,等等。
魏宇澈看着紧闭的库房门,又看了看这根耗费“心血”的废料。
他可能知道梁舒为什么要买它了。
第21章 我们艺术家都是很随性的
魏宇澈又一次被梁舒从被子里叫起来。
这次她人没亲自到,直接远程电话唤醒的,电话里说“十分钟下楼,不然扣一次”。
魏宇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跟她的三次之约。
着急忙慌地下楼,结果就是接过菜篮子,跟着梁舒一起来赶集。
魏宇澈:“你能不能提前跟我说几点起,我自己订闹钟行吗?”
“那谁能保证早上不出突发情况呢?”梁舒说,“我们艺术家都是很随性的。就比如今天,我就是想吃根上带泥的蔬菜,就得早起赶集。”
各式大卡车拉着成堆的水果蔬菜,大喇叭叫卖着。高压锅蒸汽顶着塞子,钻出糯玉米的香味,三轮车托着的玻璃单柜里,盐水菠萝澄黄明亮。
魏宇澈挎着与身形不相符的菜篮子,篮子里一大把长势极好的芦笋冒着开了花的绿头。
“有什么科学论据能说明早上六点的菜市场就一定比九点的超市新鲜吗?”
梁舒:“没有科学依据。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也能从带泥巴的菜梗子上判断出它比九点的大润发新鲜。”
魏宇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着梁舒又一次菜摊子上熟悉的摊主阿姨被叫住,寒暄几句后,篮子里又多了把小青菜。
他扒拉了两下篮子,说:“行了,不用买了,今天菜够了。”
梁舒不为所动,从篮子里翻出小布包,拿了零钱,给阿姨结账。
一码归一码,该给的钱,还是要给。
梁舒不会做饭,平日里也就心血来潮煮个粥什么的,现在有了魏宇澈就不一样了。
会做饭,是她眼里魏宇澈为数不多的优点了,而且还是大写加粗的那种。
既然他自己头铁要参与每一个环节,那厨房不交给他就有点辜负他的热情了。
从大米面粉到油盐酱醋,梁舒跟扫货一样,在春回商店里狠狠消费了一笔。
张老太年纪大了,店面给了女儿,自己平时忙得时候过来帮帮忙。见到梁舒又拉着她的手,要给她介绍对象。
梁舒嘴角始终挂着笑,“不了,我现在开店太忙了,还是缓缓再说吧。”
“开店,你开的什么店呀?市口好不好的啊?”
“我自己开个小工作室,不怎么看市口的。”
“哦呦,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创业是吧?”张老太潮得很,“那你还是事业为重事业为重的。”
转头,看到正在研究酱油成分表的魏宇澈,又调转对象:“澈澈不创业吧?”
暂时无业游民魏宇澈:“我事业也挺重要的。”
“你是做什么的呀?”
他不自觉地挠了下耳垂,答道:“我做投资。”
说完本能地看了眼梁舒。从上次被她猜中“败家子”的真相后,他再说这话都有点心虚。
“哦呦,也不得了哦。”张老太笑眯眯地,“不错的不错的,你们现在都有出息了哦。”
梁舒并不晓得他的心思,顺着张老太的话又聊了几句,拎着几大袋子厨房用品出了门去。
有了魏宇澈这个免费的厨子,意味着她可以跟孙姨家的面馆告别一段时间了。
回乌川这段时间,孙姨家菜单上的每一道菜都被她吃了个遍。再怎么好吃的东西,也经不住天天造。
清晨,孙姨面馆正是生意火爆的时候。
要念书的小朋友、准备做工的泥瓦匠、刚刚开张的店老板,形形色色的人挤挤攘攘坐了一堂。煮面的锅被推到了门口,高汤的香味直往外钻,勾起更多人的食欲。
梁舒跟门口煮面的孙姨儿子打了个招呼,要了两碗打包。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给我包个早饭。”魏宇澈说。
孙济抓了两把面放竹编漏勺里,挂在锅的边缘,在沸腾的高汤里浮沉。
“孙姨呢?我来结一下账。”梁舒问。
孙济:“哦,我妈啊,在后头备菜呢。”
梁舒“哦”了一声,把袋子放到魏宇澈手里,嘱咐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结个钱。”
大厅里,各类交谈声撞在一起,吵吵嚷嚷地叫醒上林。
梁舒又看见了那个帮工的小姑娘。
她套了个白围裙,头发也包在帽子里,口罩绳子绕了两圈,挂在耳后,只露出一双大得有些过分的眼睛。
梁舒不自觉顿住脚,多看了两眼,这视线却很快被她捕捉。
很快,小姑娘就走了过来,问:“姐姐,你找孙奶奶吗?”
梁舒倒有些意外,她竟然还记得自己。
她好像是笑了,眼角微微眯了些,抬手指向帘子,说:“她在那儿呢,在后边儿。”
梁舒往前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低头缓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愣了一下,突然地局促起来:“程,程招娣。”
梁舒什么话都没说,点点头,进去跟孙姨说明来意。
孙姨擦了擦手,带她又回到前头找账本。
梁舒倚着柜台,看程招娣继续穿行着干活儿。
“舒舒,你看看啊,这是你这段时间的账单,你仔细看一下的啊。”
梁舒应了一声,低头看着,又问:“孙姨,这小姑娘多大呀?我看着还在念书吧。”
“你说汀汀呀。”孙姨说到她,语气立刻同情起来,“她不是镇上的,住樟树头那边。”
梁舒想到先前在医院听到的那个没打疫苗的女人,说:“我好像听过,她妈妈是不是······”
“对对对,就是那个。她妈去年被狗咬了,她那个老子说没什么大不了,不会那么倒霉,不让去打针。结果就是那么倒霉,去年年底都没捱过去。那男的真不是个东西。嫌弃她跟小妹是两个女儿,老早就在外头胡搞了,老婆死了,干脆就一走了之了,把房子卖掉,拿了钱出去找能给他生儿子的去了。
她老子走了之后,村里几个人拿了钱帮了她,她给人家都打了欠条,处理完后事,就领着妹妹从屋脊搬到镇上来了,在小学附近租了个房子。自己呢,高中也不读了,就在上林这边东打打工,西打打工的,供小妹妹念书。”
“前段时间妇女主任说她老子还在户口本上,申请什么补贴,程序上有问题,申不下来。但是内部人员都愿意帮忙,主任上门带了一万多的募捐款。这孩子没要,说自己能挣。”孙姨叹了口气,“咱们上林街坊邻居的都愿意帮她,招她来做工多给个十块二十的,也无所谓。但她犟,说什么都不要,说不是自己的,不能要。大家赚钱都不容易,她不能不劳而获。”
梁舒看向程招娣。
她正艰难地穿梭在店面里,收拾餐桌,端醋递纸舀辣子。虽然眼神有些慌里慌张,但手脚却麻利。
很难想象她甚至还不到十七。
梁舒将账本递还给孙姨,扫码将钱转了过去,“孙姨,您收一下账。”
“哎,好好好。”孙姨按了下蓝牙音箱,里面传来支付宝到账的播报声。她在单子后头画了个“ X”,算是销了。
“对了孙姨,我还想问一下您知不知道上林还有哪儿可以招工的?”梁舒问。
“招工?”
“对,招工。”梁舒解释说,“我那儿最近也有点儿缺人手。”
第22章 救美的不一定是英雄,但站在梁舒身前的一定是魏宇澈。
入夜时分,菜市场的巷子口已经平静。
魏宇澈怀里抱着桶浆糊,盖子上黏把刷子,手上拿着张打印的 A4 纸,犹豫再三。
梁舒在他身后优哉游哉,催H🌙獨家促道:“愣着做什么呢?快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