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魏宇澈的学长,亲亲热热地握住他的手。
梁舒在一边听着,从交谈里知道,这是魏宇澈曾经“投资”过的团队一员。
“对了,我听说杨进他出事儿了,是真的吗?”
校友圈子就这么大,魏宇澈瞒得再厉害,消息也会有走漏风声的一天。关于杨进骗了他钱的事情早就在他们院系里传遍了。谁都知道这届有个仗义的学长,一腔真心喂了狗。
魏宇澈这个当事人却矢口否认:“是吗?我没听说过。”
梁舒原本准备走的,听他们说杨进就又留了下来。这会儿听他如此回答免不得惊讶。
“怎么会?不是说套走了你的钱吗?”
魏宇澈面上浮着淡淡地笑:“没有的事儿,谁造谣的吧。”
学长见状有些尴尬,找补说:“误会了误会了。”
“没事儿,还得麻烦学长帮忙澄清澄清。不过杨进现在确实有点事儿,据说账号什么的都被盗了,要是他朝谁借钱可千万别信。”
“那是当然。”
两人礼貌客气了几句,梁舒等人走了才问魏宇澈为什么撒谎:“你喝了什么迷魂汤了?受害者还维护起他名声了。”
她语气这样笃定,魏宇澈便隐隐有了猜测,“我妈告诉你的?”
梁舒点头。
魏宇澈默了下,嘴角笑容收敛起来:“我们俩以前是室友,我穷的那会儿帮了我很多,你不是问我怎么会去摆地摊吗?他教我的。”
他们都属于那种拼尽全力挤进蔚大的人,但不同的是,魏宇澈从不指望自己可以在人才济济的蔚大混成人物,他接受自己“除了钱和脸一切平平”的状态并不为此感到羞耻。而杨进,他无法容忍自己拼尽全力换来的是条“平庸”的评语。
对魏宇澈而言,短暂出现过的高啸寒曾窥见过他青春时最大的秘密,而杨进就是他毫无保留诉说这份秘密的朋友。
杨进教会他很多生存的道理,摆地摊,做兼职,赚钱的路子通通分享给他,知道他要攒钱出国,利润都只拿一成。
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在他需要钱的时候,魏宇澈才连背调都不做,直接拿钱给他。
他相信他们之间的情谊,但显然杨进不是这样想的。
“那你刚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告诉我,你不准备追究了。”
“怎么可能。”魏宇澈正色道,“他违法犯罪,有法律制裁,我是受害人,当然也需要被偿还。”
因着这份情谊,就算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他还是愿意欲盖弥彰地给杨进留一份体面,尽管这份体面根本站不住脚,那也是他的态度。
梁舒骂他:“我发现了,你压根儿不是什么败家子,你就单纯缺心眼儿。”
“我才不是。”魏宇澈辩驳说。
“怎么不是了?一个高啸寒一个杨进,你看你摊上过正常人吗?”
魏宇澈说:“我觉得杨进以前挺正常的,高啸寒现在也还行吧。但是杨进就算他跟我道歉,我也不会再相信他了。这是肯定的。”
“意思是高啸寒还能一块玩儿是吧?”
“话不能这么说,我也是有错的。高啸寒差点就没学上,要真那样,他后半生就毁了。”
“他说了你就信啊?”梁舒忍不住刻薄起来,“那我还说因为你,我跑出国了呢。你要不要也跟我说对不起的?”
梁舒有种自家孩子不争气的感觉,生气地做类比,但魏宇澈表情一变。
他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什么意思?你出国就为了躲我?为什么?就因为我复读老给你打电话?”
梁舒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她想,幸亏魏宇澈一直都是自己当老板,不然要是放职场里,上司 PUA 一下,一定一 P 一个准。都不用说太多,提一下,他自己就能把错全扣自己身上。
杨进都不说了,连高啸寒这个早就解决了的问题,他竟然还隐隐在意着。
她真的特别特别生气,合着那晚说的话都白说了,这心结也白解了。这货不仅没觉得自己占理,还特别愧疚呢。
梁舒想不明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缺心眼的人。之前中学吃狐朋狗友的亏,有自己在场还能拦一拦。后来呢,自己没在了,什么高啸寒杨进的都冒出来了,一诓一个准。
这么多年,他到底吃了多少闷亏的?
魏宇澈没等到回答,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说:“你说话呀,真的是躲着我才走的吗?”顿了顿,有些受伤,“你真就那么讨厌我吗?”
梁舒抿了抿嘴角,看准他的白鞋,狠狠地一脚踩了下去。
“闭嘴吧蠢货。”
气死她了。
第67章 没谁,前男友(加更)
梁舒潜意识里就觉得魏宇澈不是随便能被人欺负的。
他是自己针锋相对的对象,是自己势不两立的一生之敌,所以,他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这种不一样像是一条规则,应验在梁舒身上就变成了“护短”。
她既看不惯高啸寒也看不惯杨进,但现在她最看不惯的是魏宇澈这好骗的样子。
笨蛋、笨蛋、大笨蛋!
没等继续发作,谈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人到哪里了?今天来了好多同学,还有学长学姐,辅导员也在。”谈声压低了声音,“听说他又复婚了,感觉秃顶都不怎么秃了。”
谈声语气熟稔又自然,好像她们之间相隔的并不是几年,只是一节短暂的课间。
梁舒:“你们在那儿?”
“409,就大一咱们班自习教室。”
梁舒应了声,挂掉电话,同魏宇澈说:“我去我们院转转,你也找同学去吧,我们分头行动。”
魏宇澈往她身前凑了半步,捉住她手腕,“一起去就是了。”
他走得很快,怕她又说出什么“别了”之类的话,一口气上了六楼,才反应过来,“哎,对了,你们专业约在哪儿来着?”
梁舒一路被拖着走,额头冒汗,眼神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咬牙切齿道:“四楼。”
魏宇澈摸了摸鼻子:“你怎么不早说。”
谁不早说,他给自己机会早说了吗?
“那我们走吧。”魏宇澈说着,也没问四楼哪儿,直接到了 409 门口。
“是这儿吧?”后门虚掩着,他弯腰从缝里看了看。
梁舒挣开他的手,推开后门直接走了进去。
门枢嘎吱一声,有些刺耳,但被里面热火朝天的聊天盖得一点儿听不见。
“这这这。”谈声坐在最后一排,第一时间发现他们,忙招手,接着将桌上的包拿下来,嘟囔说,“我真服了织织了,昨天我特地嘱咐说是南门南门,今天还是带着倩倩打车到了东门,现在还在围墙外头绕着呢。还有你,你,你带的这是谁啊,男朋友?”
梁舒在魏宇澈炽烈的眼神下摇了摇头,“是我发小。”
谈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径直道:“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啊。”
魏宇澈眼神不变,举了举脖子上的吊牌说:“我也是蔚大的,就在隔壁楼。可能以前上课的时候打过照面吧。”
“哦。”谈声应了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是个十足的学院派,大学四年生活枯燥得要死,也不怎么关注八卦,对魏宇澈“王多鱼”的外号略有耳闻,但是对不上谁跟谁,也不会想到无缘无故想到这茬儿。
梁舒跟谈声很多年没见,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就跟回到念书时候的课间一样。
魏宇澈不插话也不玩手机,一直在旁边安心听着。
没过半小时,梁舒剩下的两个室友也姗姗来迟了,毫不例外地对魏宇澈表示了疑惑。
听到介绍后,织织做出恍然大悟状:“啊,我知道了,是不是经常给你打电话那个‘少爷’啊。”
魏宇澈一愣,没想到梁舒竟然还提到过自己。
梁舒还没吭声,谈声疑惑:“哪个?”
“你天天忙着跑实验室肯定不知道。”倩倩补充说,“就是让严航发疯的那个。”
谈声:“我知道了,严航天天说自己被绿被绿的,是不是就指他啊。”
谈声不关注八卦,但并不意味着她是傻子,瞬间她看梁舒跟魏宇澈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梁舒有些无从辩解,毕竟她跟魏宇澈现在确实有些不是很适合摆上明面讲的关系。
她只能连连否认,含糊说就只是发小,紧接着就转移话题说:“啊呀,你们晚上订票了吗?”
大家都要上班,挑着双休假期过来,来去匆匆,还得回岗位继续上班。社畜的共情能力很快发扬,话题也跑偏到了吐槽老板同事。
魏宇澈的同学就没有回来的,他自然也不愿意过去单单看忙得焦头烂额的辅导员,于是跟着梁舒他们去了食堂。
这个点儿打菜的阿姨已经上班了,几个人跑去二楼熟悉的店里点了份套餐,刚好把餐券花完。
刚坐下,魏宇澈就凑到梁舒耳边,低声问:“谁是严航?”
气息扰得她耳朵痒痒的,梁舒往旁边躲了躲,“没谁。”
“骗人是小狗。”
“你幼不幼稚的?”
“那谁是严航?”
声音略大了些,谈声等人纷纷看过来。
在某些方面,魏宇澈的固执程度堪比金刚钻。
梁舒一早就见识过了,避而不答是不可能的,她擦了擦筷子,从牙缝里咬字说:“没谁,前男友。”
*
梁舒有过很多暧昧对象,但恋爱经历却少得可怜,唯一一段就是在大一,跟严航。
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严航长得很帅,清清爽爽的那一挂,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两个人是面试学生会同一个部门,又一起合作策划活动。后来准备确认录用人员,严航先上去,直接说弃权。给出的理由是:“部门内部人员不能谈恋爱,我可不能跟梁舒说再见。”
挺没皮没脸的,但他眼睛特别亮,就盯着梁舒一个人,专注得要死。
梁舒非常恍惚的,觉得好熟悉好熟悉,总之挺稀里糊涂的,加上旁边人起哄,她实在不好让他下不来台,鬼使神差地就点头了。
严航高兴得不行,梁舒对此没有多大感受,毕竟自己算是被赶鸭子上架。
那会儿魏宇澈开始复读,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总会找梁舒“吵架”。
考虑到他情况特殊,梁舒也就受着了。
梁舒出于恋爱中的道德责任跟严航说了情况,对方表示可以理解,自己不介意,但实际心里什么都不信。
他看过梁舒跟魏宇澈打电话的样子,那是跟自己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的轻松惬意,连拌嘴吵架,阴阳怪气叫对方“少爷”,都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有时候吃着饭,魏宇澈一个电话过来,梁舒就立马放下筷子接起来。
一次两次的还好,时间一长次数一多,严航这个正牌男友难免觉得失落,更怀疑起自己的分量。
于是他提出了分手。
梁舒那时候瞒着家里人准备出国,一边忙学业绩点,一边还要安慰“内心脆弱”的魏宇澈,听到严航的诉求后,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确实很不负责任,于是点头答应了。
严航本意是想强调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谁知道把人都秀没了。
大学生失恋几件套,喝酒得占一个,烂醉之后,他把对“少爷”这个人的不满全说了出来。于是江湖上就开始流传起他被绿了的传闻。
*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将事情拼凑完,碗也空了。
梁舒本人对那段流言倒毫不在意,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只不过因为这件事儿,隐隐对恋爱有些抗拒。
暧昧时候火花四射,恋爱后反而变得无趣起来。
这段为期五十天的恋爱,连拉手都很少,唯一一次称得上浪漫的事,就是严航骑自行车带她去后山看花。
只是刚骑过草地,魏少爷的电话就来了。
于是花没看成,人也吹了。
听完全程的魏宇澈一脸无辜地说:“啊,我不知道那会儿你恋爱了哎,早知道我就不烦你了。”
梁舒凝神看他,却从那眼里看出得意。
撒谎。
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捣乱。
成年人的相聚多了身不由己,总显得格外短暂。织织跟倩倩的车是同一班,先一步从东门走了。
剩下梁舒三人慢悠悠地转去西门。转到后山,魏宇澈看着路边,突然说:“我去借个自行车。”
“什么毛病。”梁舒看他兴致冲冲地走,骂了句,跟谈声说,“别管他,我们走着。”
谈声却没动,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接着一拍脑门儿,“我想起来了。”
梁舒吓了一跳,没说出来话。
谈声眼睛跃动着光,“他来找过你。”
“谁?魏宇澈?”梁舒有些愣。
“嗯。你走之后,我常常见到他,自习室、实验室、咱们常去的奶茶店、书店、还有寝室楼下。只是,他不知道我是你室友,我也不知道他就是你发小。”
谈声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那段时间梁舒走得很突然,她心情也不美妙。而魏宇澈这样一张招摇的脸总是频繁出现在她视线里,似乎在追寻着什么。
现在想来,他抱着的那丝幻想是对着梁舒的。
他希望在曾经通话里搜集到的地方,可以跟她再次遇见。
可惜,这注定了,只是幻想。
蝉鸣声吵吵嚷嚷地,在头顶盘旋。
谈声说:“我觉得你们可能需要聊聊。”
第68章 我偶像剧看多了,早熟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