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速地包装好那束花。他用突然想起点什么的眼神说道:“你这里有没有卡片,我想写些东西。”
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眸,他写的卡片对一个已经去世的人来说有什么意义。不过她还是顺从地拿出一张淡粉色的卡片,连同原子笔一起递给他。
他想了想,脸颊显得很忧伤,犹豫了半天,才在那张卡片上写了几个字。写完之后他又细心地将卡片装进信封里放到那束香水百合里。
“我走了。”他抱起那束雏菊说道。
“等一下。”见他已经踏出了门口,她连忙抱起那束香水百合,匆遽地追了出来。
“你的花……”
“那束花是给你的。”他的嘴边泛起一个凄楚的笑容,“第四年我没有陪你过生日,这束花就当是补偿给你吧。”
见他走也不回地离开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怀中的那束香水百合,洁白的花瓣,芬芳的香味。他们在第四年的秋天分手,而她的生日却在冬天。
她打开那张卡片,看到上面写了一行字:失去的可不可以再回来?
失去的还能再回来吗?她想着四年前他们初次见面,相识,相恋,那时他还没有开电影公司,那时的他是一位红的发紫的电影明星。她从来没有想过幸运的光环会眷顾她。可是他们就这样相爱了。三年以后他再次出现,他却不是赫赫有名的明星,而是成为了一个老板,一个商人。可是她心底的伤口却一直存在,她无法忘记他的房间里藏了一个女人!
於奕可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哀求一个人过。可是眼下她的房东太太却在交租的那一天,一大清早就出现了。如果来的人是那个略有点好色的房东,或者她这样求他还有点效果。但是一遇到满脸横肉的房东太太,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挪挪延延地从抽屉里拿出纸钞来卷成一团。她租了这里三年的店铺,从未拖延过一日交租,现在却涨红着脸,将那卷钱递给房东太太。
房东太太一向瞧她不顺眼,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对这个长着单薄小脸,动不动就脸红的女孩子,男人很难不对她产生怜惜之情。但是由于她安静,寡言,不会将自己的店铺弄得乱七八糟,更重要的是她交租很及时。
“这里……”她的脸不自觉地涨红了,小声地说道。
“怎么只有一半呢?”房东太太的嗓门不由得拔高了,“一季度交一次,而且我已经一年多没有涨你租了。你到外面去问问,我这样的店面要多少钱才能租,我还给算你便宜了,要不是我那死鬼求我,我早就给你涨租了。”
“我知道……”她的小脸上露出怯意,“可是我这几天手头紧,你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把钱筹到了就给你。”
“你把我这里当作是什么?”房东太太插着腰说道,“是菜场吗?还可以讨价还价。我告诉你,如果今天你不把钱给我,我就把你扫地出门!”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这时店门打开了,房东太太趁机叫起来:“别进来买啦,这个人欠了房租不给钱呐。做生意也没有诚信,走吧!”
她听了房东太太的那些话,感到血液正从脸部流失,正要阻止的时候,那来人已经开口说话了:“你是谁?”
“你问我是谁?”房东太太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望着她面前这个足足比自己高一个半头的年轻男人,用手指着她喊道,“你问问她我是谁!”
她眨了眨睫毛,看到来的人居然是乔承驰,陡地震了一下。
“她欠了你多少房租?”
房东太太瞪起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是不是她欠的钱,你给她付啊?”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叠纸钞递给她。“这些钱够了吗?”
房东太太惊愕地扫了她一眼,又将肥唧唧的指头伸进阔嘴里舔了一下,飞快地数了一遍那叠钱,这才露出满足的笑容,“这里是五千块钱,刚刚好。”说罢她扭着肥臀走出去了。
她的脸顿时变得灰白。她怎么能让他出钱付了房租呢?她可不想欠他一个人钱,可是当自己拉开放钱的抽屉时,里面除了还有进货的款项之外,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可是再付给他了。
“行了,这些钱你慢慢还吧。”他看出了她的窘迫,将钱夹放回了口袋里,他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说道,“这店铺的位置这么偏僻,你看门口的马路又在修路,平时应该人流也不大吧。你不如考虑换个好点的店铺,生意也会好一点。”
他以为替自己付了房租,就认为可以颐指气使地对她的店指指点点了吗?听到这里,她忍不住满脸愠怒地瞪了他一眼。
第7章 解救
“这是我自己的店,用不着一个外人评头论足的。”於奕可拿出一块抹布,费力地在玻璃台上擦拭着。
“不如这样吧。”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投资你的店,然后再替你找一个间好点大点的店铺,你认为怎么样?”
她听后,更加地生气了,将手上的抹布掷在柜台上说道:“我用不着你可怜我!”
“我不是可怜你。”他眸光沉静地说,“我是看出了你在这方面有潜力,所以才有兴趣投资。”
她从嘴边漏出几声冷笑来:“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我这小店赚得是蝇头小利,不是什么几百几千万的生意。”她知道他开的那间电影公司,这几年以来陆续有低成本的电影推出,可是却大受好评,因此名气很大,他也因此赚了不少钱。
“奕可,为什么你还是要这么倔呢?你为什么苦苦要跟自己过不去呢?”他望着她的脸,无可奈何地喟然道。每一个人与她接触,都会被她温顺,柔弱的外表所蒙骗,只有少数跟她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她是一个倔犟到骨子里的人。几年前如是,现在也如是,她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还是当初她所认识的那个人吗?他们以前就已经有距离了,现在更甚。她只想过一个平凡的日子,可是为什么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打扰她呢。
“你走好不好?”她咬了一下嘴唇,眼眸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光,“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你知道我不是为了钱而来的。”他盯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坚定地说道。料理完靳心琪的后事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以来与她没有见面,他却比以往更加地思念她。“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她霎了霎眼睛,当泪珠要冲出眼眶的那一刻,她立即背转身子不敢直视着他。
“我没有什么值得你看的。”
“你还在恨我吗?”他的声音像语箭一般穿透了她的脊背。
恨!她眼里浮出了泪水,心里抽缩得绞痛了起来。从分手的那一刻,她走得很洒脱,没有拖泥带水。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却做不到如她表面那般潇洒。她爱这个男人,因为他是自己的初恋,可是他却捅了自己狠狠一刀。现在这个伤口虽然结了痂,可是稍又不慎,却还是会流血化脓。这几年以来她封闭了自己,就像蚌壳一样紧紧地把自己关在里面,她脆弱得就像那团软肉,只能用坚硬的外壳伪装自己。
他趱步地走向她,这才发现她脸上的泪痕,油然地涌起一种怜惜的感觉。
“如果我说当年是个误会,你信不信?”
她撇过脸,将脸转向对面空白的墙壁上。误会?她不相信那是个误会,因为她亲眼看到那道浴室的门是打不开的,而他的床上却是温热的。这怎么是个误会?
这时大门又被打开了,她迅速地与他分开了。
“驰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靳心妮站在门口,眨了眨澄净而又无辜的黑眼睛,像云雾似的,微微发亮。
乔承驰的脸色在一瞬间的时间内千变万化,好不容易将心头的震颤压了下去,用一贯平和的语调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外面见到了你的车。”她那白得如雪敷一般的脸,涨得通红,有点兴奋又有点激动地叫道,“所以我见来碰碰运气,可是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
於奕可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这是一张清灵娟秀的脸,吹弹可破的肌肤,乌黑的发丝直垂腰际,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白裙了,外面披了一件海泡石色羊毛纽扣的开衫。看上去很清纯也很有韵味。
“我……我只是路过进来看一下而已。”他很自然地搂过靳心妮的肩膀,直到出门前,也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走,我送你回去,今天风很大,你怎么只穿这么少的衣服,冷不冷。”
听着他对那女孩子说着关怀的话,那些话勾起她的往事,他们交往的时候他也是如此体贴自己。可是物是人非……透过玻璃墙,她看到他为那女孩子拉开车窗,并用手护住车子的上方,防止女孩的头磕到那里。
她咬着嘴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浪潮在翻涌着。
晚上她像往常一样收拾好店铺,就预备回家了。她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街上,同样的路已经走了三四年,可是在今天这个晚上,却觉得尤为孤独。
遥遥地走来三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家三口。个子最高的男人牵着小孩子的手,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量中等女人。一路上他们交谈着,她听见那声音很熟悉似的。
“老公,你对我真好。我生日还没到,你就送了个金镯子给我。”
“老公对老婆好是应该的。”於文宇的话音刚落,一抬头便看到於奕可的脸,一刹那的时间眼底掠过一丝惊慌。
“爸爸,你说过要给我买飞机模型的,什么时候去买?”於文宇手上牵着的一个小男孩嚷了起来。
她第一次见到她父亲再婚的妻子与儿子。突然间一种淡淡的,忧伤的,被人欺骗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家里已经有好多个……模型了,你……还要买。”
当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跟自己的父亲俨然像一对陌生的路人。而於文宇说话的语调明显变得结巴了起来。
“你不是早就答应儿子要买的吗?”他的妻子立即出声卫护着自己的儿子。
“好,好,明天买。”於文宇的声音异样地在她的背后响起来。
她刚才见到的那个小男孩,长得一副敦敦的结实样,哪里有他口中声称生病的模样。她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就像滴进了一滴冰水,那点冷足以使她的血液凝冻了。
这时一辆巴士在她的身边停下了,她想也不想就跳上车。这一刻她只想远离,离开这个地方。她平静的生活因乔承驰的出现而显得不再平静,又因她失联多年的父亲而更是搅起了一场大浪。?
她跳下巴士,走入公寓楼,在自己的家门口,她刚刚才从手袋里掏出钥匙的那一霎那,隔壁的门就打开了。齐牧秋走出来了,自从上次那场风波之后,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了。
齐牧秋走到她的面前,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以警惕的目光直视着他。
“上次的事……对不起。”齐牧秋的脸上流露出愧色。
“有事吗?”她冷冰冰地回应道。
“今天有人来找你……”齐牧秋从口袋里拿出张便利条,递到她的眼皮底下,“刚好我遇到了她,跟她说你不在家,于是她就让我留了这张字条给你。”
她迅速地扬起睫毛来,狐疑地睨了睨他,这才接过那张便利条,发现上面写了一个名字与手机号码。
齐牧秋见她似乎不愿意跟自己说话的模样,转身便进了自己的房门。
她打开门,手上还握着那张便利条,顺手就打开了收音机。
“下面请听新晋歌手齐牧秋最新单曲《思》。”
主持人悦耳嘹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客厅,接着熟悉的韵律便响了起来。
告诉我你从来没有离开
除了你我别无祈求
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思念
不管别人心怎么想眼怎么看话怎么说
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思念
我一直不能够忘记你从前还是现在
她惊讶地发现,这首歌不是这几天一直听隔壁那个齐牧秋在唱的吗?难道他就是歌手齐牧秋?她将手上的便利条放在一边,走进了卧室里,打开了电脑。
原来那个沉默寡言,错把她认为是另一个女孩子的齐牧秋居然还是个歌手。但是网上对他的介绍并不是很多,大抵说他是个很有才华,很低调的歌手,是参加歌手大奖赛进入这一行。
但是他的声音宛转温和,虽然没有太讲究技巧,却有一种魔力,使人欲摆不能。尤其是当她得知这首名为《思》的歌曲,写词编曲是他一手包揽的时候,她就更加地惊诧不已了,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一丝的佩服。
这首歌唱完了之后,她就把收音机给关了,又打开了电视机,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最害怕的是无尽无垠的沉寂。电视机刚好在播放一部老片子,屏幕上闪现的是乔承驰刚出道时主演的一部电影。
有的人生下来就很幸运,像乔承驰,一出道就是做主角,在做演员这个行业里混得风声水起,没过两三年就拿了太平洋最佳新人奖,接下来又陆续拿了亚洲影帝,亚洲最受观众喜爱的男演员等等殊荣。可是他也在混得最红的时候,激流涌退,现在转为幕后,虽然曝光率不及从前,却赚得盆满钵满。
她看到刚出道眉眼还略显青涩稚嫩的乔承驰,用遥控器将频道转过去了,乔承驰的样子却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里。
“我要把最佳影帝的这个奖送给你!”
第一次他拿奖的时候,他讲话时兴高彩烈的神情还在眼前。
“为什么?”她接过他手上那个人型的奖项,哪一个从事这一行的明星不想得到奖项来肯定自己呢。可是她出道了一二年,却还只是个处于跑龙套的阶段。
“因为在我的心里,你是最佳影后。”他搂住她,俯在她的腮颊上用力地啄了一口,“你看,我们影帝配影后,多么般配!”
她回忆着这些往事,无意中仰起头的时候,看到相框里倒映出自己的脸,笑盈盈的,充满了甜蜜的回味,又却夹杂着现实的无奈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