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红绫摇摇头,“没办法,那背后的人,似乎连将军都不可及。经手京兆尹审的案子也大多草草结案。再加上鬼手作案,行事干脆利落,不留痕迹。那些吃官粮的又不会因这些事情,而丢了官爵,时间久了自然就懈怠了。”
在位无明君,这天下如何得太平。只靠徐获与万千将士拼死守护吗?张邯茵沉默了,周遭好静,她却好像听见了刀剑嘶鸣。
走上白石桥,瞧着张邯茵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姬红绫提醒了句:“看路。”姬红绫伸手轻轻扶起张邯茵的手臂。
“想什么,这般入神?还在想方才的事?我真的没事。你不必担心。”张邯茵笑了笑,什么也没答。俩人就这么一路回了长川阁。
...
曹生娇回到漪澜斋,匆匆将房门关上。背过身抵着门喘气,抬眼看着屋内漆黑一片,刚想走去燃灯。就见有人疾步从黑暗中走来。
曹生娇吓得退后几步,那人紧逼着曹生娇到了墙角,一只手掐住了她的喉。动弹不得的曹生娇,呼吸急促起来,脸也涨的通红。
“你骗我——”那人开了口。
曹生娇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没有...”
“我在那北苑之中,什么也没找到。说,徐获的玉令,到底在哪?”那人掐的有分寸,显然他不是来要曹生娇的命。
曹生娇双眼猩红,不曾示弱,狂笑起来。可喉咙却只能发出一声声低咽。
曹生娇此刻,倒是想眼前的人,送她上路。这样她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没想到,那人却松了手。
曹生娇顺着墙角滑落,瘫坐在地上。入府三年,她从没机会接近过北苑,可其余地方早已寻遍。如果这玉令不在北苑,还能在哪?
“就在北苑啊,我瞧,是你没用。”曹生娇嘲讽起那人来。
那人俯下身来,回道:“到底是谁没用?我可要提醒你,陈氏的旧疾复发了。老爷的耐心有限,他的手段,想来不用我多说。”
“你们要做什么——”提起她的阿娘陈氏,曹生娇眼中的愤怒就藏不住,上前抓住了眼前人的衣领,“叫曹谓安别轻举妄动,若他敢伤我阿娘一分。我就算是死,也会让曹家陪葬。”
“呵,就你,还能有这本事?真是自不量力。”那人反手推倒了曹生娇,他慢慢站起了身,“四姑娘,老爷器重你这么多年。如今你这么说,真是让老爷心寒啊。”
那人说着,从黑暗中隐隐退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曹生娇高声的怒吼,传遍了漪澜斋的每一寸角落。她笑着,却好像快要哭了。曹谓安那所谓的器重,不过是用陈氏做挟的利用。
“侧夫人,您还好吧?是有什么事吗——”门外传来菊秋的问候。
曹生娇狼狈的站起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金钗,握在手中,应了声:“没事。”菊秋看着未曾燃灯的漪澜斋,想着方才的声响,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漪澜斋依旧沉在一片寂静之中,站在暗处的曹生娇,觉得自己好累。她不知为什么,这日子好像永远也望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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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碑今天有点忙,抱歉呐,就浅更一下。接下来需要推一下南郡剧情,小碑会让徐哥抓紧回到阿茵身边的!!请大家不要着急,再次感谢观看~
第33章 战场事(一)
至盛夏七月,酷暑难耐。
烈日灼烧着南郡后骁军大营里,那群光着膀子干活的人们。
林二狗劈下今日的第四十九根木柴,嘴里碎碎念着:“娘的,不是说叫我来打仗!这都已经劈了好几个月的木头!”说着林二狗熟练的将第五十根木柴更替到位。
“我不干了,我不干了——”可这刚举起斧子,林二狗就撂了挑。
说时迟那时快,斧子瞬间被林二狗扔出去好几米远。周遭一同干活的人,被林二狗这一扔,惊的一个个木柴都劈歪了。
“我说二狗,你干什么你!”一旁的刘五丢下手中的斧子,坐在了木墩上。
只见汗顺着刘五的额头上往下落,他拽起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你说,你这个月是第几回了?我就想不明白,上战场有什么好的,上战场打仗那是要死人的!在咱们这伙房有什么不好!”
“参军不打仗,我来干嘛!当厨子?”林二狗这会儿说的义正严词,他好像忘了,当初他可是为了那每月的二两银子才答应徐获参军的。
“哟,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抱负?”刘五笑起林二狗来,周遭的人也伙同刘五嘲笑起来。他们从没见过有哪个乙等营的兵,被丢来劈叉烧饭的。
“你这么有本事,咋的不找你那个什么沈什长,求他让你去打仗呢?”此话一出,林二狗彻底哑口无言。到这伙房劈柴,就是沈钦元下的令。
直到今日,林二狗也没想明白沈钦元为什么这么做。
“行了小子,去把斧头捡回来。老老实实劈你的柴。”刘五起了身斧起斧落间,木柴一分为二。林二狗不服气,却还是老老实实走向了斧头落下的地方。
林二狗刚弯下腰捡起斧头,就听见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林二狗抬眼,正巧看到徐获与几名副将回营。
“唉,听说了吗?徐主帅去见了太歌王,你们说若是太歌不再与东平,一起敌对咱们。这仗是不是就快打赢了?”
...
“我看不见得,太歌弹丸之地,东平与之联盟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咱们啊,真正的对手是东平。”
...
“呸,我瞧如今东平不过是外强中干。咱们明德迟早拿下中原那块福地。”
身后的人议论纷纷。伙房这几个,平日里,总是在这些事上纠结揣度。
真到了关键时候,一个个跑的比兔子都快,林二狗跟他们不一样。自入了军营后,林二狗就想着改变自己那糟糕的人生。
林二狗握着斧子,看着徐获威风凛凛,入了神。他想着有朝一日,也做大将军,再去娶个漂亮媳妇。这样的人生真是想想都能笑醒。
“你们几个!有这闲工夫,还是给老子好好想想今天晚饭做什么!”伙房长从伙房帐中掀帘走了出来,瞧见这几个不好好干活的,就是一番训斥。
转头看见呆站在远处的林二狗,抖了抖他那油光的围裙,叫了声:“林二狗——”
林二狗听见那声熟悉的叫喊,心下一惊。立刻转身看向伙房长,尴尬的笑起来:“嘿嘿,伙房长。您有什么事?”林二狗走去,只见伙房长那身经百战的长勺,冲着林二狗的头袭来。
“哎呦——”林二狗痛的捂住了脑袋。
“次次都是你,干不好就给老子滚回你的步兵营。”伙房长收起他的家伙事,厉色道。
林二狗揉了揉头顶,小声嘟囔起来:“你以为我稀罕呆在这儿,要不是我回不去...”伙房长听见了林二狗的嘟囔,抬起长勺就又是一下。
“臭小子,今晚不准吃饭。还有这些木柴,不劈完就别想睡觉。”伙房长拿着长勺指了指看热闹的那些人,“你们,是不是也不想吃晚饭啊——”那几个凑热闹的摇摇头,老老实实劈起木头。
伙房长瞥了眼林二狗,抡起他的长勺,转身回了伙房帐里。
林二狗站在原地看向伙房长罚他劈的木柴,约摸着也有七八百根。林二狗委屈巴巴地看向刘五,刘五只说了句:“你努力。”
晚些时候,号角吹响。
伙房开了饭,周遭干活的人都散去,只剩下林二狗仍在努力劈柴。嗅着伙房传来的饭菜香,林二狗想起了当乞丐的那些日子。
那时,虽然也时常吃不饱,可好歹是躺在街角,不用干活。哪像现在这般,又累又饿。想着想着,林二狗就将所有的悲愤,放在了劈柴上。
林二狗越劈越有劲,一直干到了戌时,终于把活干完了。
望着只剩下几盏零星灯火的大营,林二狗揉了揉酸痛的手臂。顾不上愁肠悲叹,此刻,他还不知该如何安抚他那咕咕直叫的肚子。
林二狗伸了个懒腰,看向了空无一人的伙房。他打起了主意。
林二狗悄悄潜进帐中,桌子上只有几个不怎么新鲜的黄瓜。林二狗不在乎,拿起在身上擦了几下,便吃了起来。
掀开灶台里头,空无一物。林二狗抱怨了句:“他们可真能吃。”于是接着翻找起来,结果翻了一圈仍一无所获的林二狗,只能选择离开伙房回去睡觉。
可刚掀开伙房的帐帘,林二狗就瞧见几个黑影向南边去了。林二狗想了想大营南边只有马房和几个存放杂物的帐子,入了夜极少有人去。
觉得不对劲,林二狗便跟了上去。
只见那几个黑影在南边的一处帐子前消失不见。林二狗正纳闷,想着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就听见几句言语声,于是林二狗便靠近帐边蹲下。
“三日...在...战前...动...死....”里头人说话小心,林二狗听得断断续续,可林二狗清楚他们说的一定不是好事。
林二狗只顾着偷听,却没注意到有人正瞧瞧朝他靠近。
林二狗觉得没意思,刚想起身,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朝马房的方向拖去。拖拽林二狗的人,怕林二狗动静闹得太大,动作麻利的一掌将其击晕。
林二狗被从背后偷袭,失去了反抗能力。就这么昏了过去。
那边帐中的人警惕性极高,立马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出帐四处排查。在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后,这些人没再停留,四散而去。
马房内,林二狗捂住颈后,骂骂咧咧醒来:“谁啊——敢惹小爷我!不想活了。”只见徐获从长凳上起身,走向草垛边,居高临下看向林二狗。
“我。”徐获双手环臂而立,身后的沈钦元看热闹不嫌事大,打趣起林二狗:“几日不见,你小子本事渐长,敢惹阎王。”没想到沈钦元话刚说完,就被郭途一个烟袋抡到头上。
收起烟杆,郭途对沈钦元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听到这儿本来迷迷糊糊的林二狗,瞬间清醒过来。
“唉?这不是我们主帅吗?您怎么在这儿?”林二狗装着傻,站起身说着就要逃:“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没什么事,小的就先走了——”
徐获见状一把,拽起林二狗的领子:“往哪去?”
“回去睡觉。”林二狗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沈钦元终于起身,替林二狗解围:“好了好了,徐主帅就放了他吧。我敢保证二狗兄弟与这事无关。”徐获却没理沈钦元,而是问起林二狗:“你在那做什么?”
林二狗抬起头,看了看徐获,又看了看沈钦元。
沈钦元急的说起林二狗:“说啊你,瞧我做什么。”
林二狗这才开了口:“今日,我被伙房长罚了。柴劈到很晚才劈完,饭都没吃上,我想着去厨房找点吃的也没找到...”林二狗说话拖拖拉拉,徐获没急,倒是沈钦元先急了:“你小子,说重点!”
“我发现几个黑影往咱这边来,好奇跟过来看看。没了。”林二狗说完,又添了句:“就是他们说了啥,我一句也没听清。”
“你可看清人是从哪来的?”徐获问道。
林二狗想了想说:“好像是从东边...对,就是从东边!”徐获没说话,他想东边是周浒的步兵营与孙至行的刀斧手。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林二狗见无人再言,竟好奇起来:“主帅,你们是为这事到这儿来的?”沈钦元看林二狗问起,上前手肘揽起林二狗的脖子。
“今日要不是你这小子,那几个早就变成我的刀下鬼了!你就等着阎王罚你吧!这回可不是几百根木柴能解决的噜——”沈钦元说着看向徐获,嗤笑了声。
林二狗被勒的喘不过气,忙的拍打沈钦元的手臂:“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徐主帅,求求您快叫沈什长放了我吧。”林二狗不是打不过沈钦元,只是有时理应示弱。
“放了他。”徐获说着走向郭途身边坐下。身旁郭途拿着没点燃的烟杆,在嘴边不舍得放下。
徐获见郭途这副样子。拿起身上的火折子,吹了两下。伸手为郭途点燃烟杆后,说了句:“下不为例——看在今日这事有功的份上。”郭途笑着点点头。
那边沈钦元听了徐获的话,撒了手。林二狗猛地喘了几口气。
“既然如此,我也不瞒你。”徐获在长凳上,缓缓开口。沈钦元与林二狗齐齐的往徐获那看。
“这几人连续有数日,每到这时候,就去马房前头那旧帐碰面。郭叔发现不对,便通知了我。今日我们本想着将人拿下。我刚到帐边,就碰着了你。为了不打草惊蛇,就只能先将你打晕带回。”徐获说着抖了抖袍角边的尘。
林二狗看向沈钦元:“那沈什长怎么也在?”
不等徐获开口,沈钦元就先说:“我是来找郭叔喝酒,没想到也叫我碰上了。”沈钦元笑起来,他真没想到今日的事这么的巧。
“那主帅告诉我这些,是想属下做什么?”林二狗是聪明人,他明白徐获话里有话。
徐获笑了一下,看向林二狗:“依着郭叔说的,三日后,他们就该动手了。郭叔他不愿掺和。对方三个人,实力不明,我们需要再多一人。”
“那属下有个条件。”林二狗趁火打劫,弄的一旁沈钦元不由感叹:“你小子厉害,还敢跟他提条件。”
“事成,把我调回步兵营。我要去打仗!我不要再去劈柴了!”林二狗搞了半天还是想回去打仗。那边徐获听了没说话,而是站起身,朝马房外走去。
徐获与林二狗擦肩而过,弄得林二狗心里没底。林二狗想自己好不容易硬气了一回,该不会要凉吧,这要真是得罪了徐获,那岂不是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答应你。”只见徐获在马房的门外停住脚步。郭途起身磕了磕烟杆里的烟灰,还没等沈钦元打招呼,就背着手往马房后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