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安阳是在给晋王创造机会,让他好能抽身去办什么事!
“难怪,他从前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太子身边,这些日子一次都没瞧见!”
裴玄卿手中正在把玩一柄小小的飞刀,脖颈微斜,换了副冷冰冰的语气:“这么说,你见了太子很多次?”
江婳相信,扎是不忍心扎她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想别的法子折腾,便迅速认怂:“我才不想见他呢,可那是泽灵郡主的院子,郡主不赶人,我也没法子啊。”
“那就不要去,可以吗?”
他面上平淡得像泥塑的假人,江婳知道,这是真的要记恨了。嘴里那句“偏不”硬生生咽了回去,乖巧点头:“可以,我就在院子里头看书。”
她这么温顺,又委屈兮兮地收着下巴,好像被欺压狠了的小可怜。
裴玄卿觉得,自己好像过分了。
想了想,自己并不是能时时陪在身边,好不容易有个年龄相仿的女子能同她逗趣解闷。硬要拦着,把小可怜拘起来,会不会太不人道……
“罢了,你要去便去。只一点,别看不该看的人,也别听不中听的话。”
“没问题,五郎最好啦!”
她绕着周身蹦了一圈,随后匍在裴玄卿后背,轻轻啄了下他的侧脸,眉眼间似有得意之色。
不对劲……
“江婳!”
又上当了,为什么这招“以退为进”她用了上百次,还是屡试不爽,真真兵不厌诈。就捏准了不忍心让她委屈的心思,装成很怂很害怕的模样。
自己惯出来的狡诈小猫,还得自己受着,裴玄卿无奈地由她揉捏:“走吧,去看看晋王拼着前程不要,娇藏的美人有多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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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裴玄卿:你不能XXXXXXXXX(凶狠)
江婳:嗯嗯(呜呜呜)
裴玄卿:啊……惹哭了吗,对不起你可以,我承受
江婳:耶!
第51章 丧钟不为草寇鸣(5)
出门前,为了不显得突兀,江婳花了半个多时辰扮成小公子。还在靴底塞了一层厚厚的鞋垫,勉强能到裴玄卿的鼻梁处。
有别的盛京金凤阁,设香帐红烛、处处可见歌舞琴乐。阴山关的风月场所更像是赌坊,以投骰下注为主,招女侍在一旁端酒助兴。
见二位衣着不凡,想必兜里银钱晃得叮当响。老板乐呵呵地迎上来,下意识地先去挽更为高挑、看起来更有话语权的裴玄卿。
岂料他双手掰着江婳的肩,拖到自己跟前挡住,冷着脸道:“用不着,我带幼弟来长长见识。”
老板上下打量,立刻抛来一个“我懂得”的眼神,唤了位经验老道的,名叫花繁。那女子纤纤食指绕着江婳的颈窝打转,调笑道:“小郎君,是喜欢玩筛子,还是打牌?”
她回头,朝裴玄卿眼神求助,他却憋着笑瞥向一旁,若无其事地伸了伸胳膊。江婳只好一边在心里骂着,边强咧起嘴角:“不,我都不玩,直接上楼!”
“哎呀,看不出来小郎君年纪轻轻,这么猴急呢!”
花繁执着她的手蹬上梯子,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不自在。一回头,原是郎君家的兄长跟着,她脸色一僵:“咱们没有同侍两位的规矩,您瞧着也不缺钱,还是另开一间吧?”
不成,若与他分开,自己可招架不住!江婳装着难为情的模样,切切地说:“好姐姐,我兄长经验丰富,只是想从旁……呃,指导,绝不会有冒犯之处的!”
从她嘴里吐出这话,裴玄卿跟被雷劈了似的惊讶,旋继颔首默认。
她当真觉得自己经验丰富吗?
花繁虽略有不悦,但人家都这般说了,便只好应承下来,拖着裙摆推开顶层的一间空房。
有人在屏风后头盯着,到底抹不开面,花繁动作僵硬地,抬手便来解江婳腰间系带。江婳忙不迭站起后退,靴子里的鞋垫一歪,整个人后仰着倒在软毯上哀嚎。
本就不想演活/春/宫,花繁很为难地同裴玄卿说:“郎君,您家弟弟也忒胆小了,我这无从下手呀……不如,请妈妈换一位吧?”
江婳刚摸着胸口感叹得救了,裴玄卿却幽幽道:“无妨,不是你的问题。”
……她有没有这个能力,他能不知道?
直到隔着屏风,都感受到了幽怨的眼神,他这才停止捉弄:“我们是中州人,这屋里装潢皆是动物皮毛和角,故而幼弟不适应。劳烦问下,来此处的大周男子,多在哪间?”
花繁想了想,摇头道:“既来玩乐,多半想体验本地风情。我还未听说楼中哪间房屋装饰有所不同,专供中州人用呢。”
其实以他的性子,直接揣着监察司的腰牌,以“缉拿逃犯”之名,挨间挨户搜查。便是捉不到,人家也不敢说什么。偏偏江婳觉着,这样一来,大伙儿会刻意远离此地避嫌。生意不好,馆中女子的日子就难过了。
有时候,他真弄不明白,江婳对身边之人纯善就算了,怎么对陌生人也会怜惜。天下可怜人那么多,人人都要分走她一些心神不成。
蓦地,又自顾自地摇摇头。
若不是她对萍水相逢之人心存善念,当初哪有崖下的情根深种。
人啊,真是双标。摘了天边的太阳,还巴不得拿黑匣子罩起来,自己偷偷看,不许它再暖和其他人。
江婳浑然不知,他心里又在谋算些什么,满心扑在正事上,继续询问道:“那……有没有谁既不找乐子,也没要人陪着,就独自在屋里呆着?”
晋王若捉拿了那个乞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应当不会召娇娘作伴。
花繁思忖一番,试探性地问:“小郎君,你们该不会是来捉人的吧?捉一个中州人?”
这女子极聪明,江婳见瞒不下去,索性扯下帽子,一头墨发如瀑倾泻而下,披散在肩上、身后,掩袖呜咽。
“姐姐,如你所见,我是个女儿身。新婚相公卷着嫁妆逃了,娘家不肯收容我回去。听人说,他就在这楼里厮混呢。你要是不帮我,我真就活不下去了……”
裴玄卿:“……”
好狡猾的小东西,谎话张口就来。
花繁瞪大了眼,还有卷了嫁妆跑路的事?这要是在北境,那男子的爹娘也无颜做人的!随即道:“小妹你放心,我这就去给你打听!”
本以为这一打听,得耗费些时辰。可花繁很快就回来了,说只有一位不要女侍的中州男子,好找得很。
二人相视一眼,隐隐不安。
他没有让人掩饰行踪、也没有命场子妈妈三缄其口。
这般有恃无恐,难不成……
“糟了,五郎,我们快赶过去!”
*
木门上脆弱的锁芯应声而破,裴玄卿和江婳冲进屋内,只见晋王独坐在小桌前饮酒,轻松惬意。王府私兵持着刀候在四个墙角,严防死守。
晋王抬眼,隔着空气敬了一杯。烈酒下肚,于他来说,这原本有些让人疼痛的灼烧感,却尤为可贵。似乎非得疼得龇牙咧嘴,才能提醒着——
他不是皇后母女的刽子手、不是行尸走肉,他有知觉有灵识。
裴玄卿环视内屋,没发现有暗器或杀手的痕迹。一手牵着江婳,一手摸到系于腰间的连弩。
“晋王殿下真沉得住气,大难临头了,还在饮酒。不早些备好行李,准备回去幽禁么?”
晋王哈哈大笑了几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满身酒气,脸也熏得通红。靠近时,伸出食指摇了摇,眯眼道:“你们两……也不行啊,本王等了这么多天了才来。再不来,人可就臭了。”
“你说什么!”裴玄卿揪过他的衣领,趁着私兵都来护主的缝隙,江婳打开内室大门。
浓厚的苦胆汁味扑面而来,江婳头有些发晕,扶着木栏跌坐在地上。
六根长钉,分别穿过他的手脚、琵琶骨。他就像一张萎缩漏了气的糖人,黏在墙上。口中有一截绳子漏在外头,嘴角还在向外流着血和水。
江婳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因过于惊骇而唇齿发抖,哆嗦着指着他:“萧景衡,你敢滥用私刑?”
晋王扔开手中那枚小小的酒樽,它迅速滚出老远,停在墙边,弹回他的脚下,被踩出裂痕。
他将领口扯开一个角,嘲弄地挑衅着裴玄卿:“指挥使大人,那个乞丐行刺王爷,是死罪。你还不趁人有一口气,杀了他?”
伤口很浅、几乎只剩一条淡淡的红痕。裴玄卿五指紧握,呵斥道:“他没有手指,如何握刀,如何伤得到你!”
“哎,那本王记不清了。”他一副吊儿郎当地模样,讥笑道:“或许是手腕捧着,或许是牙咬着。本王喝得醉醺醺的,哪里记得清呢?”
裴玄卿猛地撒开手,晋王踉跄着后退。理了理领口,大笑着扶上私兵的刀柄,撑起身子。
难怪,他敢这么淡然自若地候在这等他们寻上门……
裴玄卿缄默着扶起江婳,她脸庞冰凉,比落下的泪珠还要冷,指着地上那滩黏腻腥臭的东西哭泣。
“怎么会这样……”
世上怎么有人如此阴毒,把食物绑在绳上逼人吞下。待开始消化再往外扯,联同胃液和胆汁一起呕出。偏偏有吃了些东西,不至于立马死去。
如此反复,脏腑经络受到重创,泣血不止。除非神仙降世,否则再没救了。
“神医?哈哈哈哈哈,江神医,看到想搭救的人,死得这么惨,你是不是很难过?”
晋王语气比角落窥伺的狩猎者还阴毒,玩味地挑衅道:“江婳,裴玄卿,本王就是要你们知道,别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同出阴沟里的两只蝼蚁,也妄想扑郡楼?”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若不是你们多管闲事,本王会给他个痛快。要怪,就怪你们这对活阎王夫妻……”
江婳颈间翻涌数次,试图上手拔下一枚透骨钉,被裴玄卿拦下。
“你现在拔,他疼痛更甚。”
那乞丐已是弥留之际,猛然听见他们的声音,竟勉强睁开眼,欢喜地咧开嘴角。
江婳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问,他可是在等自己。
乞丐点头,拼命往身上看,全然不管挣扎时,铁定摩擦血肉带来的痛。江婳忙制止他:“你想拔掉钉子?”
似乎没猜对,乞丐并未停下动作,且越来越着急。似乎担心自己死前不能完成托付,急出了眼泪。裴玄卿略加思索,忽地想到什么,迅速问:“衣服,你要我们看你的衣服,对不对?”
这下,乞丐激动地连连点头。只是频率越来越低,逐渐力弱,唯独脸上还挂着乐呵呵的笑。
“你笑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快死了啊!”江婳几近失控,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滚落,啜泣道:“你这一生,离了父母家人、遭人凌虐,行乞半辈子,死得凄惨。你究竟在乐什么啊,你为什么不怪我,不怪我那日没领会到你的意思!”
乞丐的嘴微微张开,“呃呃”两声,又无奈地安静了下来。他转而看向裴玄卿,又夸张地前倾脖子,拿出惯用的致谢模样,呜咽了两声。
随即,那颗爬满疤痕、光秃秃的头颅无力垂下。万千不能说出的话,都随着喉间那声冗长的叹息,消逝于昏暗的内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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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100收打卡留念!!
评论区今天有红包掉落,收藏了的小伙伴可以吱个声
虽然上过新晋17W字100收这个成绩,可以说是差了,离入V还有很远。不过,我不想砍大纲快速完结(傲娇)(尖叫)(扭曲的攀爬)大纲列了多少,我就写多少
这本就当是练一下填坑的能力吧^_^否则,下一本再不行的话,我要永远砍大纲砍下去吗?不要,达咩!我又不是光头强
打算开个预收,但是没想好写什么频道,大家可以稍投个票
重生类古言扣1
重生类奇幻扣2
穿书类奇幻扣3
第52章 丧钟不为草寇鸣(6)
将乞丐葬在佛母宫旁的墓地后,守墓喇嘛问过,上头要刻什么名字。
“单字,涅。”
她不知道这乞儿的爹娘替他取过何名,但对历经磨难的人而言,最大快乐莫过于涅槃而生。
希望下一世,他能当个快快和和的小顽童。
回到行宫,二人带上羊肠手套,细细展开麻衣。
原先,她以为有识字之人,在衣上写下陈情书,就像芳华县遇难家属写联名信一样。但翻来覆去,连夹层也打开了,空空荡荡。
江婳疲惫地坐在椅子上,闭目恹恹的:“难不成,晋王已提前找到证据,取走了?”
“不会。”裴玄卿里外仔细检查了一趟,摇头道:“除了我们拆开造成,并没有其他痕迹。如果在我们去之前就去走,他不会走得那么安详。”
冰鼎旁,寒气阵阵,江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担忧地看着她,宽慰道:“婳婳,他没怪你。”
“嗯……”
裴玄卿打起精神,又盯着这衣裳出神,沉吟良久,忽地问:“会不会,症结不在于缝上什么?有种墨,平时看不见,但放在火上炙烤,便会现出圆形。监察司的核心管领传书时,便用的此墨。”
“居然真有?”
而不是画本子里乱写的。
燃上烛火后,江婳关紧门窗,拉上帘子,屋内视线顷刻暗淡了许多。二人各拉一边,将衣衫展开,细细从烛上过了一趟。可惜,并没有字迹出现。
二人刚要放下,裴玄卿眸光一转,忙呼:“看这,这一条手指宽的位置,是不是透光性比周边弱?”
江婳把脑袋凑过去细看了会儿,很明显,麻衣用的线粗,织就时留下的洞孔缝隙也比锦衣粗。但衣裳上有一条路,比其他所有地方都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