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番外的!
# 番外
第73章 霍宛宁&晁顾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1)
霍家宛宁,在最好的年华,失去了最爱的男人。
……
少女坐在窗边,手中握着一把锃亮的匕首。
窗户上贴着鲜红的喜字,她瞧着碍眼,一把撕了下来,身边的嬷嬷不住地皱眉,却没胆子劝。
“宋嬷嬷,我想吃桂花糕了。”
嬷嬷虽有些不放心,还是应道:“是王妃,奴婢这便去做。”
听着脚步声走远,霍宛宁扬了扬匕首:“梁上君子,还不下来相见?”
嗖的一声,果然从房梁上跃下一人。
霍宛宁反手出刀,正抵在青年的铁护腕上,火光一闪,看见青年肃穆的面庞,霍宛宁倒退一步:“晁统领,怎么是你?”
“我是,来带你走的。”晁顾眼睛里划过悲伤,他低下头,坚定道,“我带你去安塞尔,你哥哥在那儿,他会把你照顾好。”
“可是……为什么?”
“为了给她一个交代。”
晁顾并未点出这个“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可霍宛宁的脑海里不自觉得浮现出了一个女子的影子,她心中觉得诧异,差异之后,是短暂的悲凉。
九王家有悍妻,不得不寻花问草,寻求慰藉,平日里不在府邸。逃出九王府,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儿。
一路纵马骑行,在城外十里坡,晁顾翻身下马,跪地不起,足足有一刻钟。
宛宁是个爱笑的女孩,可余下的路途中,她没有露出任何的笑容,因为她晓得同伴的悲伤。
风瑟瑟,宛宁吸了口气,望着漫天秋霞,静静地说道:“晁统领,我不止一次说过,我喜欢你。我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如果我喜欢一个人的话,我一定会让他知道。让他知道我为他的苦恼而苦恼,为他的欢喜而欢喜。”
“霍姑娘,你很好,可晁顾的心中,另有其人。”
“我知道。”宛宁别过脸去,淡淡一笑,“我们都是爱而不得的伤心人。”
“惭愧。”
“从前我爱慕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却心有所属,我想着,除掉那个人就好啦,我真的傻乎乎去找她打架了,打得打得打的,我发现,她是真的值得所有的人对她好。”
微风卷起宛宁的长发,她勒停了马,对他笑道:“晁顾啊,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我都势在必得,你不爱我,我居然一点法子都没有。
晁顾回头时,便看见晚霞映着少女落寞的笑容,他怔怔,忽然想起了这个少女对她的好。
她就像个小尾巴,走到哪跟到哪,和她在一起,从来不需要他主动。他只要默默地站在原地,她就会骑着马飞奔过来,然后向全天下表示:这是我的男人。
晁顾忽然觉得喉咙发涩:“宛宁,我知道你对我的好,知道你为我绣得荷包,你被赐给九王后,我在迎春院碰见了她,她打了我一巴掌,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什么都知道了,但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殿下的一枚子,是殿下的兵,怎可擅自行动,我救不了你,更救不了她。”
宛宁没想到晁顾会对自己敞开心扉,她说:“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带我走?”
“我总不能看她因我伤心。”
宛宁脸颊上垂下泪,刀子似的话却是含笑说的:“所以你宁叫我伤心么?”
说罢,看到晁顾呆头呆脑的模样,宛宁卧在马上哈哈大笑:“你真是个不会甜言蜜语,不过,我就喜欢你的木讷,有什么便说什么,喜欢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世界原本就该这么简单。”
“……你,你不怪我?”
宛宁扯了扯唇角:“我总不能叫你因为我不快乐。”
“宛……宁。”
“驾!驾!”
一匹矫健的马儿从眼前飞驰而过,晁顾回过神来,连忙驾马追去,二人一红一黑的身影在郊野山林穿梭,少女爽朗的笑声惊起一群云雀,视野慢慢变得开阔,草原便在不远的前方。
入关后,霍家军营的人赶来迎接。
看到妹妹,霍钰冰冷的脸上难得露出微微喜色,霍宛宁吐了吐舌头,竟连招呼也不打,朝晁顾眨了眨眼,便跑开了。
霍钰气恨道:“这丫头,野惯了,本以为在待京城几年会有长进,是我高估她了。”
晁顾:“霍将军,时间紧急,太子殿下已有击退朔北的良策了。”
听晁顾讲述完毕,霍钰陷入了思虑,一壶茶已然见底,霍钰握着空杯,说:“擒贼先擒王,古来如此,可那苏磊尔骁勇善战,据说他竟能赤膊猛兽。我营中并无能一招击杀苏磊尔的良将啊。”
晁顾抱拳:“太子殿下令在下来,便是为了助将军。”
“统领?”霍钰讶然,御林军统领和草原霸王苏磊尔实在不能相提并论,可看到晁顾信誓旦旦的模样,霍钰动摇了,他说:“既是太子殿下的主意,本将军也不好驳斥,只是面对苏磊尔这一强敌,统领还需从长计议,若有所需,只管告诉本将军。”
“既然将军这么说了,晁某也不客气了。”
“统领直说无妨。”
“我听说,霍家枪有一招名叫‘东风破’,我曾在武谱上看过,若能学成,定可一招制敌。”
“不瞒统领,霍家枪术分阴阳两派,统领所说的东风破乃是阴派,小妹霍宛宁倒是耍弄得很好。”
“霍姑娘……”晁顾迟疑,抬头说道:“多谢将军,我这便去找霍姑娘求教。”
赶了一夜的路,天方亮起鱼肚白,霍宛宁稍作休息,便牵着马儿到草坡上行走。
少女衣裙鲜红,在一片草绿中格外的显眼。
“宛宁。”
声音虽不大,却引得少女回眸,她轻轻一笑:“晁统领这样叫我,我不大习惯呢。”
晁顾脸色微红:“那我还叫霍姑娘。”
“别别别,我逗你了,你真步禁逗。”宛宁拍了拍旁边的草地,“坐下来,我们像朋友那样说会话,你不晓得,在京城的时候,我做梦都想和你这样子坐在一起。”
晁顾欲言又止,依言坐了下来。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阿沐的?”
好久没有声响,宛宁挑眉看他:“不想说可以不说。”
“很多年前,在大狱的门前,我挑落了她的头发,那个时候我没看见她的脸,不知道她是殿下的人,直到又一次再大狱门前,我认出了那柄镶嵌着红宝石的短剑。”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短暂的停顿,宛宁说,“也是在大狱的门前。”
“宛宁……我,”晁顾语无伦次,话声有些僵硬,“我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晁大统领这就见外啦。”
“请你教我东风破。”
宛宁怔然:“霍家枪的必杀技,你不是耍枪之人,为什么学这招?”
“我奉了殿下的命令,刺杀苏磊尔。”
宛宁骤然起身,喊叫声惊破了草坡的宁静,连马儿都发出一生嘶鸣:“刺杀苏磊尔?可是你怎么能?”
“我能。”晁顾的声音竟然意外地柔和,他看向宛宁,说,“宛宁,我想好了,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就带你远走高飞,去看山看水看落日,这些日子里,我好像开始慢慢喜欢上你了,不如我们两个伤心人都赌一次。”
“如果,如果我死了的话,请把这两封书信转交给阿木,一封是军务,一封是我写给她的话。”
话音刚落,少女重重拥抱住了他。
肩膀上好像下雨似的潮湿,宛宁泣声说:“你这个傻子,居然把我的下半辈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赌了出去,你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去赌……可是,可是我答应你啊。”
晁顾闻声笑了,他的笑,有时比太阳还热烈。
少女的衣裙在风中猎猎飞舞,好像烧红了的一团火,烧灭了,烧成一卷白寂的灰烟。
少女热泪盈眶,对晁顾而言,或许只是一个赌约罢了,可是对她来说,一个赌罢了,她等得都快要老了,幸好她等到了。
“晁顾,我想我是爱你的,纵然情不知所起,却一往情深。”
晁顾忍不住伸出手,抚摸她两侧的秀发。
心中说道,宛宁,谢谢你的爱。
抱久了,两臂酸麻,宛宁抬起头,刚要说话,便看见草丛后兄长冷冰冰的脸孔。
霍钰似乎是站了很久了,骨节被风吹得青白,双目交汇的一刻,宛宁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哥”,彻底点燃了霍钰的怒气,他冷冷道:“你还好意思叫我哥!”
军帐内,霍钰站着,霍宛宁坐着,不知是谁惹了谁,两人都板着一张脸。
霍钰背着手,率先开口:“哥哥知道你喜欢晁顾,可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明事理,晁顾是谁的人你不知道么!”
宛宁噘嘴:“我不管他从前是谁的人,从今以后,他就是我霍宛宁的人。”
“你——”霍钰终究是不忍责打,只好重重地把手拍在腿上,“你真让我操心啊。”
宛宁见霍钰是真生气了,咬牙道:“哥哥,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要定晁顾了。”
“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
“哥哥——”宛宁回味一遍他的话,口中惊讶,“这么说,你居然是赞成我和九王的婚事的,我说当时你为什么不站出来阻止,原来你早盼着我嫁给九王,这婚事,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我处处为霍家,到头来却被自己的亲哥哥利用了,是不是!”
霍钰骤然抬头:“是又如何?”
军帐内,霍钰面色灰白,仿佛冬日表面上浮了一层雪的隔花窗,从内而外透着瑟瑟的冷,他终于承认了,他霍钰为博权力,利用了他最亲的妹妹。
少女的身姿薄得像一片纸,两片唇瓣震颤,半晌未吐出一个完整的字。
霍钰艰涩道:“哥哥也是为了霍家。”
“霍家,你口中所谓的霍家,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宛宁冷然一笑,“你就是为了你自己。”
她跑出去的速度是那样快,像一只火烈鸟,扑向了最后的一点霞光。
徒留霍钰僵硬落座,甚至忘记教训她的无礼。
“小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还轮不到你管我!”宛宁迁怒道,她扬起马鞭,“驾——!”
那将士咧开嘴,余光中晁顾向这处走近,将士抓住了救命稻草,忙把马牵到晁顾的近前:“晁统领,大小姐和将军吵红了脸,赛马撒气呢,您快追上去看看吧,可不要出什么事的好。”
日落余晖,草色如金。
两匹马在一旁低着头吃草,红衣少女与统领并肩坐在草坡上,来来回回的风声呜呜的痛诉,少女咕咚咕咚地往胃里灌酒,腹中火辣辣的,眼前才清醒几分。
晁顾刚转过头,想说些安慰的话。
“你不要看我,我不喜欢别人看着我流泪。”
“好,我不看你。”
她抽了抽鼻子:“我没爹没娘,大哥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知道大哥为了霍家付出了很多,我七八岁的时候,哥哥就是男子汉了。”
“你也不差,将门儿女,没有差的。”
“我霍家不比邱家,天生将门。霍家的将门,是哥哥一手打拼下来的,门上沾着血,门下尸骨累累,正因为如此,我没办法也没有资格去恨他,虽然他利用了我。”
晁顾喃喃道:“何必与至亲之人计较这么多呢,我亲人若尚在的话,让我做什么都行的。”
宛宁看他,说道:“你没有亲人吗?”
“自打我出生起,就放在别人家养,父母兄弟或许是有的,可我至今从未见过,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一直拿殿下当亲人。”
“你做了大统领,他们都没有出现吗?”
晁顾摇摇头:“没有,可我庆幸没人来认我,在这个位置上,是绝对不能有牵挂的。”
“这是你家殿下规定么,好没道理,爱恨嗔痴人之常情,你家殿下难道没有心没有情么?”
晁顾仰望着愈来愈暗的苍天:“是皇权规定的,殿下,也只是笼中一鸟。因为有情,所以举步维艰,虽然他一直都在克制自己的情感,但太子妃已然成了殿下的牵挂。”
在宛宁年少轻狂不知愁滋味时,曾跟风迷恋过那位全京城少女的白月光,太子殿下。
承煜就好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看得到却触不到的虚幻,他对九王爷,对孙良娣,对自己,都是淡淡的温柔——可在权力漩涡中屹立不倒二十年的人,岂是温柔而已?
宛宁忽然为自己当年的迷恋而感到后怕。
她小声嘟囔道:“真不明白,那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明明哪哪都不登对。”
晁顾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成为你的牵挂。”
宛宁握住晁顾温热的掌心,灿烂一笑。
晁顾被贴住的掌心发痒,顷刻之间,宛宁的唇瓣肆无忌惮地撞了上来,眉心、鼻尖、青色的胡茬,最终狠狠压在他冰冷的唇上。
晁顾一个不稳,向后躺在了草地上,天空蓝得像涌动的琉璃花,花瓣被腐蚀出月牙状的洞,乌云飘来了,填满了空洞洞。
晁顾轻轻闭上了眼睛,任少女趴在他的身上为所欲为,心里只想着那句:我想成为你的牵挂……
牙齿咬开了第一颗领扣,晁顾捏住她纤细的手腕,翻身在上,结实的双腿半跪在地,呼吸炽热,声音极轻,但语气像发号军令那般坚毅:“霍宛宁,我要和你说清楚,我欠了一个男人一份情,欠了另一个女人一条命,待我还清楚了,我会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