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明——尘世白茶
时间:2022-08-16 06:32:47

  孟伶玉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强忍着心中对赵灵的心疼冷静地问道:“五公子听不明白,伶玉便换个问题,那日生辰宴上为何提前离开?”
  “自然是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便离开了。”曹昌玘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说什么了?灵儿自那日起便闷闷不乐,直到被圣上指亲了面上却是不痛不痒,似是早就知晓了一般。你到底同她说了什么!”孟伶玉有些激动了起来,奋力将手中攥出褶皱的帕子向下甩去,声音嘶哑却十分具有穿透力。
  这一幕惊到了站在后头的曹昌玹,他没想到如今一向隐忍的她会为了赵灵这般不惧。
  曹昌玘不敢再看孟伶玉,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蝉鸣。
  许久,曹昌玘心中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依旧用他那波澜不起的表情看着伶玉,款款吐出了几个字,“我同郡主说我倾心于你。”
  话一落,园子里另外三人都惊呆了,只是震惊的原因各不相同。后头的曹昌玹不曾想过竟与自己的弟弟爱慕上了同一个女子,躲着的女使樱珠则是惊喜,帮主子抓到这个养女的把柄说不定又可以回到主子身边了。
  而伶玉,惊得脑袋里一片空白。
  已至正午,阳光当空照,因而盛夏虽已过,此时的花园里依旧燥热难耐。伶玉站在那里,慢慢的,心中也如烈火灼烧般难忍。
  曹昌玘看伶玉不说话接着道:“那日在茶香楼,姑娘许是领会错我的意思了。我并未有一句话透露出我心倾郡主。”
  孟伶玉又怔住了,明明那日在茶香楼里他不是这般说的,明明那日她以为他与灵儿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明明那日她就以为一切都会解决的……可是为何,事情越变越糟糕,而造成这样结局的,竟是她自己。
  伶玉一下子难以接受,微张的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她不知道曹昌玘说的是真是假,如若是假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曹昌玘要拉她出来做挡箭牌,他知不知道这样真的很狠心。如若是真的……伶玉不再想,反正不管真相如何,她都伤了灵儿的心……
  曹昌玘似是看出什么,随即道:“伶玉妹妹不必苦恼,我虽心倾于妹妹,也只是欣赏妹妹的才华与气质,妹妹切莫有负担。”
  伶玉此刻不去想什么也没有脑袋去想,只是缓缓蹲了下来,将头埋在了膝盖上。
  曹昌玘此刻看着蜷缩成一团的伶玉,才慢慢流露出悲痛的表情,他终归是伤害了所有人的心……利用了伶玉,欺骗了赵灵,也骗了自己。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心倾郡主一人。
  慢慢的,曹昌玘从袖中拿出一只蝴蝶式样的鎏金簪子,眼神里尽是落寞。
  曹昌玹在后头思绪万分,忽然被这只簪子吸引住了目光。他仔细回想着,突然看着它怎么看怎么像那日在真定瞭望塔上,瞥见昌玘拿在手里的东西……
  原来那时,曹昌玘的心中就有了赵灵……
  其实自在孟府第一次见她,他便被她古灵精怪,且完全没有豪门贵族郡主架子的模样吸引了,再也没有出来过,只是这些情感都被他深深埋在了心底不曾显露,因为她是郡主,而他是庶子。
  而赵灵生辰那日昌玘藏在袖子里的便是这簪子,他也并没有送予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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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昌玘欢喜地想将簪子送给赵灵,途径偏殿时,听到义王正与人谈论着灵儿的婚事。
  “永乐郡主近日同曹家的三哥儿五哥儿走得很近,看来是心仪其中一位公子了。”
  “真有此事?”义王眼睛微眯,看不出眼神。
  “是啊。看郡主和孟家三姑娘时常与二位公子嬉笑聊天,瞧着很是欢快呢!”
  “曹家是功勋世家,只是那两位哥儿,一个不学无术,一个是贱妾所生,恐怕都不是良缘。”义王微叹了口气,坐下喝了口茶。
  “那王爷可有想法?”
  “灵儿还小,再说,圣上指不定已经为她许下良缘了,不急。”义王似是不太在意,不急不慢地喝着手中上好的西湖龙井。
  “若是郡主执意与那曹家五哥儿……”
  “休想!”义王爷听到这儿忽然有些怒了,随即很快调整好情绪平静地说:“灵儿母亲去得早,我不疼她谁疼她,我断不会让她下嫁。若是她不听话或是那曹家哥儿越界,去拜会曹老将军事小,若是日后他们曹家在朝堂之上不幸与本王交涉,这事情可就大了。”
  义王说着看向站在门外的人影,他早知曹昌玘会经过便早早地等着,这番话就是专门说与他听的。
  曹昌玘于门外暗暗将手里的簪子攥紧了,若义王去拜会父亲,必定还要牵连自己的生母徐氏,而义王如今深得圣上宠爱,若是自己不放手,更甚牵连整个曹家。
  因为身份卑微,若是执意争取,彼此都会受伤。于是他不敢再与郡主有瓜葛便只能咬牙收起了簪子,更是情急之下与郡主说出了那样狠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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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手中的鎏金簪子还在,曹昌玘的心早已不在。他确实喜欢赵灵,可奈何她是郡主殿下,他是贱妾之子,无计可施他只能将心意封存抛开。可是当他听到赵灵要被送去和亲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做了多可恶的事情。
  曹昌玹方才也听到了所有,脑中开始思绪万千,他大概明白了,那日在茶香楼不解的地方也都明白了,伶玉以为曹昌玘与灵郡主两情相悦,便想让昌玘去义王府提亲从而避免赵灵被送去和亲。
  可是他最要好的弟弟向心仪的女子表白,还是自去定州之时便有了的心思,这冲击力实在太强了,因而他不知该如何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看见了躲在假山后正要离开的樱珠,急忙上前拦住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曹昌玹严声厉色,尽管他此刻心里非常乱,但还是不忘守护伶玉。
  樱珠瞬间有些慌张,随即又放松了下来,“见过曹三公子。奴婢只是碰巧路过,正准备走呢。”
  曹昌玹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使,“你是孟二姑娘身边的吧?今日安怡郡王纳征,你不去陪着你家姑娘和姑爷在这里做什么!”
  “我自是孟府的女使,做什么有孟家人管教。”这樱珠自幼跟着孟琰玉,因而身上也带着些高傲之气。
  曹昌玹死死盯着她,她怕是将方才昌玘和小傻鹿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现下要去叫她原来的主子来抓人了。曹昌玹死死抓住她的胳膊不放她走,“你一个女使也敢这么同主子请来的宾客说话!走!现在就跟我去找孟老爷,看她怎么收拾你!”
  樱珠一听慌了神,连忙求饶,“哎呀不要啊三公子,奴婢方才不知哪里冒犯了您,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
  其实这樱珠确实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可若是现在不把她支走,她回去找来孟琰玉看到昌玘和小傻鹿在一块儿就麻烦了。曹昌玹也只得把她抓去找孟老爷,拖延时间。
  二虎方才一直在找曹三呢,这会子看见主子谢天谢地,“三哥儿,奴才可算找着您了。”一看旁边的女使有些惊讶,“哎呀,您这是干嘛呢,光天化日之下拎着人家的女使,叫孟府的人看到了可怎么好啊!”
  二虎说着就要上来放开那女使。
  曹昌玹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这个时而蠢笨的侍从,盯得二虎赶紧退了回去,恭恭敬敬地站好。
  “看见五公子了吗,把他叫回去。不在安怡郡王旁边好好待着,出来瞎晃悠什么!”曹昌玹说完便提着樱珠去前厅了,留下一脸茫然的二虎。
  “五公子?”二虎反应过来四周找着,看见他和伶玉姑娘在一起,这才明白了,赶紧把五公子叫了回去。
 
 
第36章 纳征(二)
  前院儿,大家都兴高采烈地投壶赌些小钱玩呢,孟老爷韩氏看着眼前的热闹场景也喜笑颜开,忽然瞥见曹昌玹气势汹汹地提着位女使来了,赶紧收敛了笑容,不知发生了何事。
  曹昌玹一见二人马上笑容可掬了起来,“孟老爷韩夫人,打扰了。”
  孟长柳看曹昌玹一笑立马也放松下来,这个纨绔子弟虽说是整日游手好闲,但为人处世还是不错的,今日大喜之日总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只见曹昌玹将手中拎着的樱珠扔下,“今日大喜之日晚辈也不想扰了大家的兴致,只是还望孟老爷韩夫人给我一个交代,不然传出去可是要让人家笑话,觉得我国公府嫡子好欺负。”
  孟长柳一听立马也严肃起来,这国公府嫡子还真是不能怠慢的,“不知我家女使怎么冲撞贤侄了,不妨贤侄说与我听听。”
  曹昌玹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樱珠,开口道:“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瞧这女使不好好守在自己主子身边,跑去后花园闲逛,我自担心她被主人责罚劝她回去,她竟说,我管不着你们孟府的下人!您瞧瞧,我为她好倒成了多管闲事了!”
  樱珠听着有苦说不出,但她倒是也聪明,知道现在手上没有证据说不了伶玉的罪,便也只顾低着头求饶,“老爷夫人恕罪,奴婢说话不清楚惹得曹三公子误会,三公子您大人有大量也饶了奴婢吧!”
  曹昌玹抿了抿嘴,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是聪明,三言两语又把罪过扯到自己身上了,“自是如此,那是昌玹小题大做了?”
  不过下人终归是下人,孟长柳知道曹昌玹要个说法,便只得厉声训斥道:“樱珠!你身为下人,竟敢同主子顶嘴!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在后厨房好好忙活还出去瞎晃悠,三公子没有打骂你已经是很仁慈了。夫人,你说吧,以下犯上该怎么罚?”
  韩氏一愣,眨巴眨巴眼睛,随即开口道:“想必三公子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不如打个十板子长个记性,如何?”
  曹昌玹本也没想怎么罚,听韩氏这么一说又笑了起来,“孟夫人掌管这么大个孟府,那管家之事自是比晚辈明白的,您说怎样便怎样。”
  樱珠领了十板子,曹昌玹也独自离开了。
  曹昌玹走着走着不知怎地又来到刚才的后院花园,四下张望着,已经不见了伶玉的身影,长舒了口气倚坐在一棵大树下,不过眉头仍紧锁着。
  他,究竟该怎么办?
  而方才待曹昌玘走后,赵灵便来了,伸手温柔地抚摸着蹲在地上的伶玉。
  伶玉睁着哭得红肿的眼睛抬头,一见是赵灵立马伸手抱住她,“灵儿,你,你没事儿吧?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吧,这里没有旁人,我会陪着你的。”
  赵灵看着怀里这个自己哭得那么伤心还想着安慰她的姑娘,心里也心疼不已,用洁白柔嫩的双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随后以最温和的声音安慰道:“我没事,我早就没事了。这些日子在孟府你都一直陪着我呀,我早都不伤心了。”
  伶玉拭去眼角的泪滴,“你,你生我的气吗?”
  “我为何要生你的气?难道就因为曹昌玘喜欢你?”赵灵用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看着伶玉,“我们家伶儿那样优秀,有男子喜欢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嘛,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可…”
  “可什么,就算我喜欢曹昌玘也无碍啊,我又没有同他表明过心意,而且我也没说过我非他不可啊!再说了,他看不上我是他的损失!只不过倒是便宜了那个什么北部王子,但是听说那个王子人还不错,北部百姓都称赞他呢!”赵灵说着毫不在意的样子,令伶玉分不清她是悲过了,还是放下了。
  赵灵接着道:“算了不说这些了,总之,我很好,你也不许哭了!就算你再不喜欢曹昌玘也没必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吧?人家也没做错什么,不就是表了个白嘛,你这就嫌弃死人家了?”
  孟伶玉一下被赵灵说得破涕为笑,突然有些难为情起来,自己都已经这么大个人了还只会哭哭啼啼,不知害臊。
  赵灵看着伶玉,两人相视而笑,一起拉着手回去了。赵灵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乐观开朗,善解人意,伶玉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松开。可路上,馨儿却焦急地来报:“姑娘!箬溪娘子出事了!”
  方才宴礼还在热热闹闹地举行,余箬溪也在席间同女眷们嬉笑,听闻有人说起定州战乱,伤亡惨重,一下子心急如焚,在去找姑母的途上晕倒了,这会子正躺在留香阁里诊脉。
  伶玉一听消息脸色大变,带着赵灵匆忙赶到母亲房里,只见韩氏和孟瑾文早到了,这会子都不敢说话,气氛紧张严肃。
  大夫边诊治着旁边的侍童边替他擦着额上的汗,等的时间越久,越令人紧张。伶玉看母亲脸色苍白便上前去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表姐心地善良,府里下人们也都称赞她是‘活菩萨’,定会得上天保佑的母亲。”
  余氏自看见箬溪倒在自己院里便双腿发颤站不住了,幸亏落梅扶得稳,否则又得倒下去一个了。
  余氏早知定州战乱,伯爵府已经派人来过信,说是家里安好不必挂念,可大房的偏不让余氏告诉箬溪,怕她平白无故多担心动了胎气。这下好了,还是知道了,而且是定州战乱伤亡惨重这样的消息,这搁谁听了不急,韩氏这会子自责着,因而不敢说话。
  余氏也紧紧握着伶玉的手,若是箬溪真出了什么事,她该如何向弟弟弟妹交代啊!
  许久,大夫出来了,众人纷纷拥了上去,“大夫!怎么样了啊?我家内如何?”
  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张密密麻麻的药单,“郎君,夫人们,老夫写了个药方,你们日后按着上面给娘子抓药,仔细着点熬,别煎过时辰了。”
  余氏又急切地问道:“大夫,您还没说如何了呢?我家箬溪无碍了吧?”
  韩氏也急死了,“是啊是啊,我儿媳到底怎么样了啊?孩子没事吧?”
  “娘子这一跤摔得不轻,但所幸孩子还在,只是怕会有早产之症,若是…若是严重的话胎儿可能还会逐渐脱离母体,危及母子生命。”
  “只是现在老夫还不知后一种情况是否发生,待观察一个月,若是没有发现自然是谢天谢地,便好好调养做好早产的准备,还是能保住性命的。”大夫抬袖擦了擦颊边快要滴落的汗珠。
  余氏再也站不稳,伶玉和落梅赶紧扶着她往旁边的椅子上倒去。韩氏也一下摔倒在地,孟瑾文则是嘴巴微张,说不出一个字,眼里尽是慌张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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