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圣上为稳定朝堂并未立即处置岐王,而是授予虚职,让岐王在府中安度晚年,实则却是将他囚禁了起来,派人监视。而期间岐王又生一子一女,都被圣上要求皆过继给了妹妹齐国公主。
五年后岐王偶然与圣上交谈听到一句“侄儿能力大有越过朕之势”,不久便于家中无故暴毙,王妃也因病不治而亡。圣上对岐王一直心有不满也从未给与他子女封号。可前些日子圣上不知怎么,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对这个侄子的冷落,便将其子女重新追加封号。
开元皇后看着眼睛空洞无神的伶玉上前抚着她的后背说道:“你父亲的死,并非寻常。”宋皇后微眯了眯眼,目光深邃,“当年王裕才帮圣上谋权篡位便已然注定了你父亲的结局。长宁,回来吧,是该让害你父亲之人获得应有的报应了。”
伶玉看着宋皇后许久,与当今圣上和他身边的大红人为敌,真真是想都不敢想,可亲生父亲的死确实是她该报的仇,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如何呢?如今圣上突然追封岐王后代也是令人疑惑,伶玉此刻害怕极了,慌乱不安。
而害怕过后又是担心,如今表姐病危,母亲精神严重受创,自己若是再离开她,恐怕母亲会承受不住。伶玉起身死死抓住孟老太太的手,“太母,伶玉不想做这个郡主,您跟娘娘说不是我!我不是真的长宁郡主!”
孟老太太早就明白是这样的结果,扶着伶玉默默流下了泪水。
第38章 陪伴
宋皇后看着面前二人的泪水有些不知所措,随即她款款上前,轻抚着伶玉的背脊,“报仇的事情暂且不说,太母,太母希望你能认祖归宗,好好享享你这些年没有享到的福,也好让你父亲在天之灵能看到,他的长女,回家了!”宋皇后自称太母了,想让伶玉卸下外壳。
认祖归宗?伶玉早已泣不成声,埋在孟老太太的怀里想了很久,郡主,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这样的人物。可身在皇家,尊贵荣耀的背后是许多身不由己,只圣上的一句话,灵郡主便被送去和亲,父亲岐王更是保不住自己的性命,而她自己的命却是放弃所有荣华富贵换来的。如今伶玉也不愿被束缚,她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女子过平常的生活,陪伴自己的母亲,养育了她十六年的母亲。因为她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母亲的平安幸福。
伶玉终是摇了摇头,宋皇后甚是疑惑,“这些年,你为这个身世吃了多少苦头,为何不愿意做回郡主?”
“如若你是担心母亲,你做了郡主后自是无人敢对她如何,而且还可以时常回去看望啊!更何况,你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了啊!当年,你母亲拖着刚刚临盆的身子,和岐王一道偷偷来见我,拼死也要护你周全。后来更是在生你妹妹兴平郡主时难产而亡,可见她多么在乎自己的子女。如今,她在天有灵也定是想你可以认祖归宗的!”
伶玉有些说不出话了,没想到自己一生竟是这样幸福,有生母誓死守护,还有养母悉心照料,一瞬间泪水在脸上纵横,哭得一塌糊涂。
忽的,一宫女从外头跌跌撞撞进来禀告,“娘娘!宫外头有个自称是伶玉姑娘贴身女使的丫头,嚷嚷着要见伶玉姑娘!说是出大事儿了!”
伶玉抱着太母的手一紧,孟老太太轻拍了拍她。
宋皇后拭去了眼角的泪,严肃起来,“慢点说,把话说清楚。”
“那丫头说是家中有位娘子血崩,怕是性命不保!余夫人也晕倒在床,叫孟老夫人和伶玉姑娘速速回去!”
伶玉惊得站了起来,老太太也握紧了她的手。
“娘娘,尽管伶玉先前受了很多的委屈,但伶玉现在过得很幸福。伶玉也知道母亲生下我实属不易,可她既决定将我藏起来,定也是希望我平平安安就好。伶玉不会忘亲生母亲的生育之恩,可也不愿忘记养母的培育之恩,如今府里出事,我若是再离开母亲,怕是太不孝了,还望娘娘成全。”
伶玉非常清楚,郡主的身份虽可以帮自己和母亲制衡大房,但母亲现在需要的不是制衡而是陪伴。
“本宫明白,要不要派人请御医去瞧?”宋皇后眼里也尽是担心。
孟老太太急得有些糊涂,扶了扶额头说,“娘娘不必麻烦,奴家这就回去看看。”
“嗯,快快先回去吧!姐姐路上千万小心,有事派人来告知!”
伶玉待宋皇后说完便赶紧扶着孟老太太急匆匆赶了回去,宋皇后在原地急得不停用一只手摩擦着另一只手。
身边的老嬷嬷安慰道:“娘娘莫急,孟老夫人菩萨心肠,又诚心礼佛,家里定会相安无事的。至于长宁郡主的事,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多年前夭折的郡主贸然出现,定会引起纷乱,还待时机成熟。”
宋皇后轻叹了口气,皱起了眉头,“本宫是得找个时间好好与圣上说说。”
“是,娘娘。”老嬷嬷接着道,“伶玉姑娘现今心系养母余氏,倒不如等她一切都安顿好了,嫁了人家再说也不迟。”
“可若是嫁得不好该如何?”
“孟府三姑娘也算是个体面的身份了,若是娘娘担心不妨替长宁郡主物色物色,再从中牵个线?”
宋皇后思考良久微微点了点头。
外头的天色已经昏暗了许多,与此同时,伶玉扶着孟老太太匆匆忙忙赶回了府,便听见韩氏正哭嚎着。孟老太太年纪大了急不得,这会儿瞧见府里乱了套的样子胸口疼得厉害,脸都揪成了一团。
伶玉赶紧扶太母坐下,老太太平静了下情绪后扯了扯嗓子喊道:“别哭了!就知道哭,还会干什么!”
韩氏赶紧止住了哭声,委屈巴巴地看着身旁的孟长柳,孟长柳此刻心里也烦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便去母亲身边站着了。
“母亲,箬溪方才有血崩之症,大夫现下正在里头瞧着,您别着急,会没事儿的。”
“去哪儿请来的大夫?是先前一直替咱们家看病的那位吴大夫吗?”
“是母亲,儿子不敢请别的大夫,怕医术上有什么差池看病不周全。 ”孟长柳自方才听说儿媳血崩便一直冷静地主持着大局,现下等的时间久了,额上也慢慢渗出了汗珠。
孟老太太点了点头,回头看向身边的伶玉,瞧出了她的紧张又问儿子:“你弟妹呢?说是方才晕了,现下如何?”
“弟妹也已请大夫看过,没什么大碍,现在正躺在房里休息。”
伶玉方才一直没插上话,担心箬溪又担心母亲,现下听到也放心了。孟老太太拍拍伶玉的手,“你大嫂嫂这边有我们,你担心母亲便去看看吧。”
“是太母。”伶玉一听赶紧跑去隔壁厢房看母亲了。
来到房间,只见余氏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落梅正仔细给她喂着汤药。
余氏一瞧见伶玉便哭了出来,“伶儿!你可回来了!你方才去哪里了,怎么没有同母亲讲啊!快来母亲这里。”
伶玉来到母亲床边蹲下,余氏一把抱住了她,哽咽道:“伶儿,母亲该怎么办?箬溪,她,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伶儿,怎么办,母亲只有你了,伶儿!”
定州如今面临失城,箬溪娘子又生死未卜,余氏现下真的只有伶玉了。
伶玉方才忍了一路现下紧紧抱着母亲哭了出来,“母亲,伶儿不会离开您的,伶儿会一直一直守在您身边!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没事的。”
窗外的落叶肆意地飘,不时有几片火红的枫叶落在了窗台上,看着很像方才在宫里的叶子。
此刻伶玉抱着在怀里哭得像小孩子的母亲,微微闭上了双眼,两行泪缓缓淌下,如今母亲无人可以依靠,除了她。她宁可不要这个郡主之位,也要陪在母亲身边,因为她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母亲的安稳。
夜色渐渐从天边蔓延而来,留香阁里已经许久不曾有消息,只见一双双沾满鲜血的手捧着一盆盆血水来回奔走,下人们均不敢嘈杂,等在外头的主子们也满脸愁容。
许久,在厢房的余氏和伶玉也等得越来越心灰意冷,忽然落梅从外头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夫人!姑娘!箬溪娘子救回来了!救回来了!”
余氏立马喜笑颜开,赶紧掀开被子下床握住落梅的手,“你说什么?”
伶玉赶紧替母亲披上件斗篷,也满眼殷切地看着落梅。落梅喘了口气,笑着道:“箬溪娘子醒过来了!”
余氏和伶玉同时松了口气,两人赶紧收拾下便赶往了留香阁。
孟长柳这边听得大夫的好消息喜极而泣,孟老太太也拿起手里的佛珠念道:“阿弥陀佛,感谢老天爷!”
韩氏赶紧问道:“肚子里的孩子呢,孩子怎么样?”
“如今已是当初最坏的一种情况,能保住娘子一人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韩氏面露失望,大夫则是十分激动地接着道:“这大公子真是有魄力,瞧着妻子血崩不止,胎儿与母体分离,便二话不说叫老夫不用管孩子,拼死保娘子。娘子如今得救,多亏了大公子果敢决断!”
孟大老爷见韩氏有些失落,安慰道:“孩子日后还会有的,现下儿媳的命总归是保住了。”
大夫却面露难色,“娘子身子受损,日后再怀怕是不可能了。”
韩氏一把上前抓住大夫的衣衫,“你说什么!什么叫不可能再怀了!你是怎么治病的?亏我们孟家待你一直那么好,你不给我治好了休想走!”
那大夫被韩氏拽得站都站不稳跌在了地上,余氏赶到见状朝韩氏怒骂了一句,“大嫂嫂吵够了没有!箬溪方才捡了半条命回来,现下需要静养!你还要在这里嚷嚷多久!”
“她捡了半条命回来,我的半条命要没了!”韩氏几近抓狂的地步,“箬溪怀不了孩子,我们孟家就要绝后了!”
孟老太太怒吼道:“闭嘴!一天到晚嘴里没遮没拦!绿霞,把你家夫人扶回去休息,人都累得说胡话了!”
韩氏哭哭闹闹地回了前院,孟长柳也长叹了口气恭敬地送走了大夫。
余氏方才听到“绝后”一下子又惊得差点站不稳脚跟,此刻正虚弱地倚在伶玉怀里。
伶玉看母亲如此,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了再忍还是决定替母亲撑腰。
第39章 晕倒(一)
伶玉一忍再忍,将母亲未曾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大嫂嫂不是大伯大伯母的亲女儿,却是我母亲的亲侄女,嫂嫂如今这般模样,你们不知她心里有多疼,我这个女儿却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有苦不敢说。可大伯大伯母现下却还在想着孟家绵延子嗣的事儿,是不是也太不把嫂嫂放在眼里了!好歹余家也是为朝廷戍守边疆数十载的功臣世家,现下也还在为朝廷击退外敌浴血奋战。日后余家知道了,断不会让自己的心肝宝贝被人这么糟践的!”
话音刚落,整个厅堂里的人都不敢再动,似是连呼吸声都停了一停。
伶玉握着母亲的手微微泛了白,如今母亲身子虚弱,若是她再不说话,没有人会再为母亲说话了。先前你替女儿撑腰,现在女儿替你撑腰。
孟长柳看着此刻气场大开的伶玉,震惊过后沉默不再说话。他方才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头想着儿媳难再怀孕也还是有些难过。
孟老太太许久长舒一口气,“婧琳,你方才晕倒了,快坐下歇着。”
余氏一只手倚着伶玉慢慢坐下来,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若不是伶玉,她恐怕现下又倒下了。
此时孟瑾文徐徐从里间走了出来,自余箬溪血崩他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方才见箬溪醒来正兴高采烈地在房间欢呼雀跃,听到外头的吵闹声安抚好妻子便出来了。
只见他衣衫上沾满了血迹,面容憔悴,照顾箬溪这段日子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不少。
孟长柳见儿子走出来立马起身询问:“文儿,你怎么出来了?箬溪还好吧?”
孟老太太和余氏也站了起来,满眼担心。
孟瑾文用他那张没有血色的嘴巴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父亲真的关心箬溪的死活吗?”
厅堂里一瞬间鸦雀无声,点着的蜡烛忽明忽灭,微微摇曳。
“母亲方才那番话很难不令儿子乱想,究竟她有没有把箬溪当做新妇?”孟瑾文清瘦地面颊两旁已经有些向内凹陷了,再加上此刻严肃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吓人,“箬溪腹中的孩儿是我决定不要的,我也明白后果,但如若我不这么做,箬溪恐怕现在已经不在了。若是母亲要已无子为由让孩儿和离是绝不可能的。”
孟老太太看着孙子从先前完全是两个模样,有些心疼,“不会和离,不会的,文儿,箬溪是我们孟家明媒正娶回来的,又是你婶婶的娘家人,我们自不会亏待她的!”
“是啊文儿,你误会父亲了,就算箬溪日后无法再有身孕,也还是可以纳妾解决的。你母亲,你母亲她也是为咱们孟家后代着想,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孟长柳上前碰了碰儿子的衣袖,他这个儿子经历了此事后怕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听话了,“文儿,你这些日子辛苦了,朝中告假多日怕上头会有所不满,我会吩咐家中下人好生照看箬溪,要不你回去修整修整早日上朝吧?”
孟瑾文表情依旧严肃没有说话,孟老太太也开口劝导,“你父亲说的没错,你苦读这些年好不容易求得一官半职,切不可不重视。”
余氏见瑾文还担心妻子便开口道:“瑾文你不必担心箬溪,一切有我呢!”
孟瑾文听完余氏的话才开口,“文儿知道了,多谢婶婶照顾,不知伯爵府可有来信?”
“弟弟弟妹自是担心无比,不过定州如今战乱未平,他们也脱不开身来,只得拜托我仔细照料。”余氏说完眼里尽是愧疚,伶玉握紧了母亲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余箬溪的性命终归是保回来了,在留香阁静躺了数日便搬回了前院。府里上下悬着的心都落了下来,伶玉这些日子寸步不离陪着母亲,余氏身心都好了许多,只是那日晕倒过后又染了些风寒,余氏还得卧床静养。
而曹昌玹自上次纳征后也一直待在国公府里,连国公爷都讶异,这小子居然没趁着孟府停课溜出去花天酒地,而是在府里整日发呆。
曹昌玘近日政务繁忙,情绪也是很不佳,每次回来都已是月挂中空。这会子回来正巧瞧见曹昌玹又在院子里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