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笙道:“我知道呀,五点半。”
陆景策笑,说:“你也知道才五点半?天都没亮,起这么早做什么?”
沈雁笙道:“你以前不是经常四五点就起床了?”
陆景策笑,抬手勾她下巴,“我昨晚好歹也是出了点力的,你以为是你,就会躺着享受?”
沈雁笙听懂陆景策在说什么,一瞬间有点害羞,抓住陆景策的手,认真地说:“我跟你说,今天是菩萨生日,我们早一点出门,到庙里烧炷头香。”
陆景策闻言愣了下,问:“去烧香做什么?”
沈雁笙认真道:“你这次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当然要去给菩萨上炷香,谢谢他老人家保佑你平平安安。”
说到这,有点埋怨地看了陆景策一眼,说:“本来我昨晚想让你早点睡的,结果你一回来就……”
陆景策没忍住笑,捏捏沈雁笙脸蛋,半开玩笑地说:“我死里逃生也不是一两次,算命的说我命硬,不拜佛也无所谓。”
沈雁笙听得却有些心口发颤,担心地问:“你以前也出过什么事吗?”
陆景策笑,说:“没有,吓你的。”
俯身亲了下沈雁笙的脸颊,轻声道:“等我冲个澡就走。”
“嗯。”沈雁笙点点头,等陆景策去了浴室,她便下楼去厨房准备早餐。
陆景策洗完澡,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沈雁笙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说:“怎么你自己在弄?萍姨呢?”
沈雁笙道:“这么早,不好去麻烦人家。”
她把托盘放到茶几上,等陆景策下来,就把盛好的鸡汤递给他,说:“这是我妈妈熬的乌鸡汤,本来昨天晚上就想让你喝的,结果——”
说好这里,不好意思说下去了,抬头轻轻瞪了陆景策一眼。
陆景策没忍住笑,端起碗坐到沈雁笙旁边,看到托盘里只有这一碗鸡汤,侧头看她,“你自己的呢?”
沈雁笙道:“我昨晚在家喝过了。”
她眼睛亮亮地看着陆景策,说:“你尝尝看好不好喝。我妈妈说鸡汤是个好东西,人不管是生病还是受伤,好了以后多喝一点肯定没坏处。”
陆景策看着沈雁笙,心中有些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到的温热,低声问:“所以你专门给我带回来的?”
沈雁笙认真地点点头,低头拿起勺子盛了一勺,喂到陆景策嘴边,说:“你尝尝看嘛。要是喜欢的话,回头我就找我妈妈要个配方,以后我就自己在家里给你炖。”
陆景策看着沈雁笙的眼睛,喉咙微微有些发涩,握住沈雁笙的手腕,低头喝了一口。
再抬头看向沈雁笙的时候,眼中多少藏了几分期待,问道:“你现在不整天盼着离开我了?”
沈雁笙闻言不自觉地抿唇,有点不高兴地看着陆景策,说:“我什么时候整天盼着离开你了?”
陆景策看着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说:“从江城回来不久,在你工作室那里,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分手吗?”
沈雁笙心道,那还不是因为太伤心了。谁愿意做个替代品啊。
只不过她现在不去想那么多了。她最近偶尔会觉得,陆景策也许忘不了他的初恋,但他应该多多少少也是喜欢她的。
只要他有一点喜欢她,她就愿意安心地留在他身边。
*
吃完早饭,出门的时候刚刚六点。
五月份的时节,早晨六点天还没亮,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连车辆也少。
不过到了学府路那一带的时候,路上行人就多了起来,全是背着书包在校门口买早餐的中学生。
沈雁笙和陆景策坐在后排,她透过窗户往外看,看到窗外一排排熟悉的街景,看到中学生们三三两两围在路边买早餐,看到学生们脸上单纯的笑容,忽然有些感慨,说:“时间过得好快呀,一转眼,我高中毕业都十一年了。”
陆景策朝窗外看去,正好看到北城一中的校门。他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的,没几秒就收回了视线。
沈雁笙看到一对小情侣站在校门口外面的一棵树下,男生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牛奶塞给女生,女生唇角弯弯的,和男生说了什么,就先开心地跑进了学校。
她不由得回想起高中的时光,回过头问陆景策,“陆景策,你读书的时候早恋过吗?”
陆景策侧眸看她一眼,表情淡淡的,说:“没有。”
沈雁笙狐疑地看了看陆景策,不太相信的样子,笑着道:“骗我的吧?”
“真没有。”
沈雁笙不信,坐到陆景策身边,挽住他手臂,笑着看他,说:“你跟我说说嘛,我不吃醋。”
陆景策笑了笑,说:“真的没有。没骗你。”
说着,伸手把沈雁笙搂进怀里,低头看她,问:“倒是你,高中的时候没少早恋吧?”
沈雁笙道:“哪有。我看起来很像早恋的人吗?”
陆景策眼里闪过笑意,说:“像。”
略微有些粗糙的拇指抚过沈雁笙右眼下方那颗小小的红痣,轻声问:“读书的时候,很多男生追你吧?”
沈雁笙诚实地点了点头,说:“不过他们追他们的,我又不理他们。”
陆景策勾唇笑了笑,忽然问:“傅时煜呢?”
沈雁笙不自觉地抿唇,看着陆景策,“干嘛问他?”
陆景策笑了笑,说:“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
沈雁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了口,说:“我们家还没破产的时候,和傅家算是世交吧,我和傅时煜从小就认识,不过我那时候对他没什么感觉,和他也仅限于是不太熟的朋友。”
“是后来上了大学,他突然开始追我。追了我蛮久的。他那时候在国外读书,每天雷打不动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很关心我,经常在网上给我下单一大堆零食送到我们宿舍来,过节的时候还会订花给我,让人送到我们宿舍楼下来,吓我一跳。”
陆景策看着她,微妙地挑了下眉,“所以你就被感动了?”
沈雁笙摇摇头,说:“那倒也没有。男孩子追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套路嘛,我那时候其实也没怎么心动。”
“是后来有一次,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听到我有点咳嗽,当天晚上就从加州飞回来,第二天一身狼狈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当时真的有点感动了。”
“就因为这些事,我一直觉得傅时煜应该挺爱我的。所以当我家里出事,他突然从人间蒸发,还拉黑了我的联系方式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离谱。我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不过后来我想通了,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遇到危险的时候,一个人逃命是很正常的。”
陆景策淡淡道:“他不够爱你而已。”
沈雁笙点点头,“你说得对。”
她忽然想起一件往事,和陆景策说:“你知道吗,几年前我到加州进修,有一年圣诞前夕,和傅时煜一起到纽约去玩,当时在布鲁克林遇到了枪击事件。”
“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我那时候脚还受伤了,又被推搡到人群里,吓得浑身发抖,可当我回头去找傅时煜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
陆景策沉默地看着沈雁笙,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里,有些晦暗不明。
沈雁笙继续回忆,“那时候耳边都是枪声,地铁站外面全都是人,大家都在抱头逃命,还有人被推倒在地上,被慌张逃命的人踩踏过去,我当时脚因为受了伤很疼,像没头苍蝇一样跟在人群里逃命,我很害怕,不停地喊傅时煜的名字,可他不知道去哪里了。”
“后来我好像被一个人救了,那个人把我扑倒在地上的时候,我听到了枪声。很大一声,但是那个人好像捂住了我的耳朵。”
陆景策在昏暗的光线中,喉咙微微有些发涩,看着沈雁笙,“后来呢?”
沈雁笙道:“后来警察就到了,抓走了那几个暴徒。我回过头去,想找那个救我的人,可他走得好快,我都没有看到救我的人长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又继续道:“警察把暴徒抓起来以后,傅时煜就回来了。”
“我问他去了哪里,他说他被人群挤散了,找不到我。”
陆景策深深看着沈雁笙,没出声。
沈雁笙忽然有点自嘲地笑了笑,说:“我当时真的完全没有怀疑,直到前段时间,我偶然想起这件事,才发现一些细节。”
“当时他和我明明是站在一起的,枪击事件发生的时候,大家全都尖叫着逃命,我被人群推着往前踉跄了几步,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回头去找傅时煜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见了。”
陆景策没出声,只是抬手心疼地摸了摸沈雁笙的头。
沈雁笙有点自嘲地笑了笑,看着陆景策,问:“陆景策,我是不是很蠢?是不是连你都听出来,他当时是丢下我自己跑掉了。”
陆景策伸手将沈雁笙揽进怀里,在静谧的清晨,嗓音低而温柔,“你应该庆幸,没有嫁给他。”
沈雁笙轻轻地“嗯”一声。
她把脸埋进陆景策怀里,伸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
陆景策搂着她,低头在她发顶温柔地吻了吻,轻声说:“睡会儿吧,一会儿就到南山了。”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35章
抵达南塔寺的时候, 刚好早上七点。
山里的清晨空气清新得令人心旷神怡。
沈雁笙已经从刚刚那段回忆里回到现实中来,陈叔把车停在南塔寺下面的空地上,她解开安全带下车, 一下车就呼吸到新鲜空气, 回头开心地和陆景策说:“陆景策, 山里空气好好啊。”
陆景策笑,从车头绕过来,说:“你要是喜欢山里的空气,我们可以搬到南山来住。”
他伸手牵住沈雁笙,两人一起往山上走。
沈雁笙道:“南山虽然空气很好, 不过离市区还是有点远了,我们可以偶尔周末或者放假的时候上来住几天。”
陆景策侧头看她, 眼里浮上笑意, 说:“你这都把未来计划好了?”
沈雁笙微微愣了下,随即有点脸红,说:“我只是这样说而已, 你哪天喜欢别人了,说一声就好, 我也不会缠着你。”
陆景策牵着她的手握紧了一点, 没什么好气地说:“你倒是想。”
说着,侧头看沈雁笙一眼, 说:“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身边离开。”
沈雁笙心底有一些隐秘的喜悦, 说:“不离开就不离开嘛, 我也没说要离开呀。”
说着就甩掉陆景策的手, 轻快地往山上跑。
下面的空地到南塔寺大门口有近千步的台阶, 沈雁笙跑到寺庙门口的时候, 脸蛋都有点红了。
扫地的小师傅朝她走来,向她双手合十,问道:“施主是来上香吗?”
沈雁笙也连忙双手合十回了个礼,点头说:“对。我男朋友前段时间出了点意外,如今逢凶化吉已经平平安安了,我想来给菩萨上炷香,感谢她老人家保佑。”
“阿弥陀佛。”小师傅念一声口号,说:“施主请跟我来。”
*
陆景策在后面悠悠闲闲地跟上,走进寺庙的时候,沈雁笙已经跪在大殿里,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虔诚地向菩萨还愿。
当初陆景策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曾经祈祷过,她愿意用余生寿命,换陆景策平平安安。
如今陆景策平平安安在她身边,她自然要来向菩萨表示感谢。
她在菩萨面前跪了很久,久到陆景策都想进去把她扶起来。
小师傅在旁边轻声阻止道:“陆先生,拜菩萨的时候不可以打扰。”
陆景策:“……”
过了十分钟,陆景策看到沈雁笙终于还完愿,在地上无比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等沈雁笙从大殿里出来的时候,他伸手扶住她,俯身去摸了下她的膝盖,然后才直起身,皱眉看着沈雁笙,“膝盖跪疼了没?”
沈雁笙抿唇笑,轻声道:“怎么会呢,也没跪多久,而且我跪在蒲团上呢。”
说着,跟陆景策说:“你也进去上炷香吧。”
陆景策下巴朝大殿前的香台上点了下,说:“刚刚上过香了。”
沈雁笙看了一眼,果然有三炷香立在那里,她也跟着过去,又重新拿了三炷香,虔诚地拜了拜,再把香插进香台里。
上完香,沈雁笙去找主持捐了一笔香火钱。
陆景策原本要掏,沈雁笙不让,说:“这是我帮你捐的,不能用你的钱。”
陆景策看着她,唇角不自觉地勾起点笑意,说:“不都一样吗?”
沈雁笙道:“不一样。”
从殿里出来,陆景策说:“来都来了,我去后面给奶奶的牌位上炷香。”
沈雁笙点点头,说:“我跟你一起去。”
到了后面供奉牌位的地方,沈雁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进去,就站在外面没再往前走。
陆景策进了偏殿,朝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看到沈雁笙站在偏殿的门槛外面,正望着他。
沉默了几秒,重新走回沈雁笙面前,试着问她:“见见奶奶?”
沈雁笙愣了下,看着他,轻声问:“我可以吗?”
这两人各自都有些小心思,陆景策那句“见见奶奶”是想探沈雁笙的心思,看她愿不愿见家长。
沈雁笙那句“我可以吗?”也是在探陆景策的心思,看他愿不愿带她见家长。
陆景策盯着沈雁笙看了几秒,眼里一点点浮上笑意,然后牵住沈雁笙的手,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