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温温柔柔、满腹才气的四公主就变了。她不再一心扑在书画上,也不再千方百计讨太后和皇上欢心。她只愿意和一母同胞的哥哥永瑢说话,但在永瑢被出继给慎郡王出宫后,她就没什么可以说话的人,脾气也越发古怪孤僻。
就在那一年,她遇到了福隆安。
福隆安从小就受皇帝喜爱,时常入宫,但和嘉这样不受宠的公主是没什么机会能见到他的。他一向不怎么搭理其他的阿哥公主,只和六哥永琮形影不离。
偏偏永琮和福隆安这两个人,和嘉是绝对不会主动往他们旁边走的。
在那些宫里长舌妇们的嘴里,她母妃是害了皇后和富察四夫人的凶手,她是凶手之女,估摸着在她们看来连一起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可那一次,是福隆安来招惹她的。
和嘉可以忍受别人指责她的母妃,可以忍受别人暗地里戳着她的脊梁骨议论,可她绝对忍受不了有人诋辱她唯一的哥哥。
“七阿哥被过继出去,定然是皇上不想给他继承大统的机会。可出去了好歹也能混个郡王位子,这宫里能封王的阿哥之前可只有六阿哥一个呢。要咱们说,还是让七阿哥讨着便宜了,不然以他那样的身份,就算这宫里阿哥封完了,也不一定能轮到。”
一条长鞭甩过来,火红的鞭影,像是红色的闪电,把在说闲话的宫女抽得趴在了地上,肩膀上留了道血口。
另一边听她说话的那个宫女跪下,抖如筛糠。
“四公主饶命,奴才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和嘉冷冷地盯她一眼,正认出她是愉妃宫里的宫女。
在她生母失势前,愉妃是她母妃手下最没用的一条狗,借着纯皇贵妃的势才能在宫里苟活那么久,结果转头就把先主子卖了。
她的生母的确不堪,可是这种卖主求荣的人,却也是和嘉最厌恶的对象。更遑论,她哥哥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错事,愉妃宫里一个宫女都敢对当朝皇子这样品头论足,倘若今日她忍了,永瑢的尊严就在宫里再也立不起来了。
和嘉绕了绕手上的长鞭,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两个宫女,现下都涕泗横流着求她放她们一命。
一命?和嘉险些气得笑了。难怪宫里人对她又畏又惧,原来是一直都觉得她和她生母一般狠毒、杀人不眨眼啊。
她改了主意,决定就干脆做一次恶毒女人又如何?她好歹也是个公主,流着爱新觉罗的血,只是把一个宫女打到半残而已,谁敢让她偿命?左右本就没有人喜欢她,她又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窝囊?
她气得要疯,下了决心,长鞭就像红箭一样往那个宫女的胸口抽去,却在快要落到人身上时,被人一把攥住。
她扭头,看到了面容冰冷看着她的福隆安。
“四公主是不是太过分了?大白天的,在宫道上用私刑。众目睽睽之下,您是要抽死这两个宫女吗?”
她不知道他是谁,但左右不过是那几个能出入宫禁的少爷罢了,无论哪一个身份都不是她一个不得宠公主能比的,可她不怕。
她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人。和嘉骨子里就带着傲气,死都不会对人低头。
她露出一个冷笑,没有解释。和嘉也从来不屑于对别人解释。
“滚开!”
福隆安微微皱着眉,握着她鞭子的手被抽出一道红痕。他不是很想伺候脾气这么坏的四公主,微微用力,将鞭子掷了回去。
“这是公主自己的事,某不想管,但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人死在我面前。现在我就离开,公主到时无论怎么做,都不是福隆安能知道的了。”
原来他就是福隆安。
和嘉避开被掷回来的鞭子,冷冷地看着福隆安转身就走的背影。
两个宫女惊惶地看着她。
和嘉嗤了一声,把鞭子重新缠回手上,看也没再看一眼,走开了。
毕竟是晌午时候在宫道上闹开的,到底还是被各位主子知道了。
和嘉被人宣去太后宫的时候,心情非常平静。
她进去后见到的不是皇帝或者太后,见到的是微笑着看着她的哲郡王永琮。
“四妹妹别怕,前因后果我已经查清楚了,本来就是宫人言辞无状,以下犯上。现在那两个宫女已经被贬去辛者库,叫你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许久不见了,我们说说话也好。”
既然没有要治她的罪,和嘉就不想继续呆下去了。尤其是看着永琮据说酷似先皇后的脸,她心里每时每刻都在煎熬。
她随便说了个借口就要走,永琮也没拦她。和嘉想估计这位贵不可言的六哥心里也不怎么想看到她,但他能查清事情原委,不得不说,太好了。果然很聪明。
走到半道上,她脚步一停,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站在前面的福隆安。
这玉面郎君、富察家二公子脸上带了几分尴尬,看着她,想了半天递过来一个老鹰木雕。
他说:“我之前对你有误会,看到你要动手,以为你在用宫人泄愤……如今我已经从郡王那里听到了事情始末,这事我做的不对,所以特地来向你赔罪,只是进宫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这是我亲手雕的一个玩意儿,不管你喜不喜欢,总归该是有赔礼的。”
和嘉很想直接把手里这玩意儿扔旁边的湖里,但她垂眼看了看栩栩如生的木雕,忍不住有点困惑地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