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仁——九金
时间:2022-08-24 06:48:10

  小宸子嘴巴一咧,哭了。
  长姐嗔了我一眼,将宝儿抱至怀里,轻轻摇哄。
  我高兴,她终于不似之前那般淡漠。
  我提起圣上之事,她愣怔片刻,不自觉留下两行清泪,嘴角却带着笑:我也不明白,他为何不听我的话,为何要这般作践自己。
  吓得我立刻住了嘴,后悔自己多事,好好的招她哭干什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许多事他不再与我说,我也越来越摸不透他的心思,有时候明明都想好好说话,可结果是无休止的争吵。
  大约这就是至亲至疏夫妻吧,如今有了宸儿,我也不想再计较这些,不过,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的。
  我急迫地换了个话题,道:再过段时间,我可能就要出远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啊,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三五个春秋,届时书信常往。
  这次,长姐不曾挽留,她笑:这样也好,你本向往自由。
  而后一个月里,我每天都在为远行做准备。
  李烨却越发忙碌,每日天不亮就离开,晚上也不知何时回府,两人竟连着好几日都未说上话。
  要不是新雨说,每回都是王爷将小姐抱回榻上,我都怀疑烨狗子有新窝了。
  怪我没出息,每每踌躇满志支着脑袋等,却总是不小心昏睡过去。
  新雨安慰,即将远行,王爷需要安排的事儿多,忙碌些也是有的。
  直到有一天,我都准备好洗洗休憩了,反正等不着狗子,不受那份罪,没曾想,他回来了。
  质问的话还没出口,他已红着眼睛先开口:周沐,我们可能……没法离开了。
 
 
第27章 
  都说好的,准备了这么久,为什么又不能走了?
  李烨将头轻轻枕在我膝盖上,声音沙哑:只是暂时,朝堂上有些事儿需要处理,等处理好了我们就出发。
  我问:要很久吗?
  他沉默。
  我又问:是因为圣上不大好了吗?
  他几不可见地点头。
  很难吧?
  膝盖下的手紧了紧。
  我张口,想说,你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清闲王爷,有什么事还非你不可了,不是还有贤名在外的宁王殿下吗?
  话都在嘴边了,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忽然又觉得没必要了。
  他的武功不俗,往日里总被我欺负,不过是让着我罢了。
  文韬如何我不知晓,但他聪明是无疑的,只要愿意,又有什么不可能。
  于是,我改说:李烨,我比你想象的强大,也喜欢听真话,告诉我,你原先真的愿意和我去浪迹江湖吗?
  他缓缓抬头,用那双盛满星辰的眼眸望着我,说:我愿意的,那也是我向往的日子。
  梦寐以求都想做成的一件事,眼看就要成功,如今一夕崩塌,说情绪不低落是假的。
  心里逐渐冒出新的念头。
  李烨依旧早出晚归。
  我便每日坐在秋千架上思索,自然,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发呆。
  宁王妃上门,是我万万想不到的,两人并不熟络,仅有的交集也不过是宫宴。
  她带了礼物,除了一些好看的首饰,还有几颗鸡蛋一样大的夜明珠。
  ……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礼了。
  只能将最喜欢的糕点拿出来招待她。
  她姿态优雅地喝了口茶: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府里尽是些俗物,弟妹若喜欢,尽管上门来挑。
  明明年纪相差不大,却总觉得她有上位者的凌人之气,大约是宁王府久居京城中心的缘故。
  我从善如流:好的呀。
  她东拉西扯了许久,问平日里喜欢做什么,爱好吃什么,我一一作答,可说完之后她没一样能接上,场面有些许尴尬。
  过了好久,久到我终于琢磨出一个可以不动声色将人请走的理由时,她又开了口。
  听说熙王殿下最近经常不着家,唉,宁王也是,两兄弟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咱们女人真难。
  我茫然地看着她,试探着接话: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一首歌谣,干活人,干活魂,干活都是人上人?
  宁王妃自然没有体察过民生。
  我兴致勃勃地解释:这……他们两个都是出去挣钱的,忙些也很正常,我们在家舒舒服服,难的是他们。要我说,这就是您的不是了,怎么这种神仙日子还抱怨呢,心态不对,要改。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嫂子不是这个意思,唉,本来不欲多说的,可你实在太单纯,我看不下去了。
  看她着实着急,我只好眨巴眼睛配合:怎么了?
  宫里最近戒严,弟妹想必许久没有进宫了,你可知,里头流言四起,说熙王殿下趁圣上病危,频繁出入皇后宫中,不成体统,哎哟,这都什么事啊,一个是嫡姐,一个是夫君,原本我不该多嘴,可我实在是不想看见你被蒙在鼓里。
  我细细消化她的意思,内里波涛翻涌,面上不显:哈哈,多谢嫂子关心了,不过这原是我不放心长姐和小宸,让殿下进宫的时候去瞧瞧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流言,是我没有思虑周全。
  宁王妃似乎有些诧异,愣怔了片刻,又拍手笑道:你看我这张嘴,外人不知,我是知道的,你长姐当初原要嫁的是熙……哎哟,是我多虑,你们如今小夫妻感情好,我就放心了,你就当没听过这话。
  我笑眯眯地回:好。
  又道,这流言关乎国母,还希望嫂子千万守住嘴,否则失了整个天下的颜面就不好了。
  她呵呵干笑两声:这我知道,也就是与你说说。
 
 
第28章 
  大佛走后,我又在秋千架上坐了许久,头疼。
  李烨喜欢我吗?
  回想起来,他好像从来都没有亲口说过,就连去揽月楼找他那回,也没有得到一句回应,我也喜欢你。
  当时只说什么来着,哦,他说他很高兴。
  唉,越想越难受。
  可这么多日日夜夜的相处,也不是半分感觉都没有,一个人心里是否有你,是能看出来的。
  只是那句他原本要娶的是周沁……真真气到我了。
  我打算给自己来个痛快。
  叫新雨准备几本时兴的话本子,再端些平日里爱的吃食到屋里来,就不信逮不到烨狗子。
  我还去库房里翻出了霄云剑。
  爹爹说这剑是我满月时山庄派人送的,锃亮如霜,寒光四闪。
  我就将其横放在桌前,想着,届时李烨若真惹得我不快,就拆了他这狗窝吧。
  怪不得老人总说,能吃能睡是福。
  心底有事的人,根本不用熬,恍若过了许久,又像只是一会儿工夫,李烨回来了。
  他应当很是疲惫,一脚踏进屋子了,才后知后觉发现,主屋灯大亮,而我,还衣冠整齐地坐着。
  怎么还不睡?他很诧异,走到我身侧坐下。
  看他泛青的眼圈,我有些心疼,叫守夜的侍女端了碗馄饨来,让他趁热用一些。
  他吃得很香,我状似随口提起:听说,你最近经常去长姐宫里?
  他嗯地应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去呀?
  有些事要与她商议。
  有那么多事商议吗?
  嗯,事情比较复杂,涉及面比较广,不过你长姐倒是让人刮目相看,胸襟气度还有谋略绝非一般女子。
  哦,那你是不是喜欢这样的?
  噗,他放下调羹,咳嗽了好一阵子才停下,你说什么呢?
  我尽量保持平静:你喜欢我长姐吗?
  他终于敛了笑意,正色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向来喜欢干净利落,一五一十将宁王妃今日来府的事告知。
  李烨闷声发笑:这个李炙,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伸手捏住我的脸颊,还用力扯了扯:所以你吃你长姐的醋?真是没出息,呐,你听好了,我从来都没有对你长姐有过非分之想。
  我反驳:呵,你约莫忘了当初跪在大殿上说的话了?
  这,他有些窘然,当时又不认识你,早知今日,我一定早早地求娶周家幺女,跪求。
  我撇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他道:没事,有的是时间去验证。
  我鼻子一酸,仍然感到一阵委屈,眼泪不听话地滴落:可你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我。
  他笑:嗯,我不喜欢你。
  我剑呢!
  正当纠结是假装潇洒放手还是直接拿剑戳死了事的时候,他上前将我轻轻拥入怀中,我爱你。
 
 
第29章 
  圣上驾崩那日,下了雨,不大,但就和棉絮一样,丝丝儿地飘,绵绵不绝。
  虽早有准备,但宫里真传来消息的时候,仍是叫人有一阵缓不过神来。
  说不上十分难过,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难免感慨,原来有人年纪轻轻就得离开。
  长姐应当很伤心。
  只是如今大约顾不上了。
  圣上仅李宸一个独子,皇位自然由他继承,但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娃娃怎能服众。
  李焕留下遗旨,允熙王摄政,扶持少帝,直待十五亲政。
  这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尤其这圣旨是从皇后手中所出,联想起往日谣言,持怀疑态度的人就更多了。
  他们说,即便立摄政王是真的,人选怎么看都是宁王殿下更符合。
  我打趣李烨:就问你气不气。
  他不以为意,说:习惯了。
  这话说得,我都心疼了。
  不过,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这圣旨李焕为何不早些下,而要作为遗旨颁布,这给李烨平白添了许多障碍。
  我以为,这场权力争斗是长姐、李烨与李炙的游戏。
  没想到的是,这里边还有我的事儿。
  那日进宫看长姐的时候,和赵茹芳撞了个正着。
  很久没见了,她穿着白色孝服,异于平日里浓妆艳抹的模样,倒显得有些清丽可人。
  只是这气势汹汹挡着我路的样子,与从前也并无二致。
  看来是有话说。
  她趾高气扬:赵家就我一个女儿。
  我点头:怎么,有事儿吗您?
  她继续道:我爹爹是驻守北境的大将军,手握十万重兵。
  突然拼起爹来是怎么回事?
  我只好硬着头皮迎战:周家有两个女儿,我爹爹是太傅,我长姐是国母,我外甥不出意外是当今圣上……
  周沐,她出声打断,你说,我以十万精兵做嫁妆,李烨,会娶我吗?
  说实话,我懵了。
  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提醒一下,您已婚。
  那又如何,届时他当权,随意找个理由,假死出宫便可。
  我说你小心我现在就去太后那里告状,揭发你这不纯洁的小心思。
  赵茹芳很是自信:无凭无据的能说什么,况且如今谁不想招揽我父亲,后宫岂敢动我。
  这话我倒是无法反驳:看来你话本子看得也不比我少啊,只是,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有这么突然的想法?
  她眉梢一扬:我不想守活寡,宁王殿下说他愿意助我出宫,也可以娶我,思来想去,这主意是不错。
  李烨也跟你提了?没等她回应,我又自顾自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他喜欢长得好看的,他不会委屈自己的。
  赵茹芳一怔,冷笑出声:你不用跟我在这贫嘴,到时候走着瞧。
  我对着她背影喊:你才不要在这跟我臭显摆,有能耐,让李烨走到我跟前来说啊。
  和赵茹芳吵架,我十有九赢。
  但这次,我气死了啊我。
  烨狗子,你的破事儿怎么这么多。
  用晚膳的时候,我问李烨:你最近除了和长姐见面,是不是还勾搭了其他人?
  他茫然地夹了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没有啊?
  我咬着牙:说,坦白从严,抗拒用刑。
  他脸色一变:这……你不会说的是缪仿青吧?
  谁?
  这又是谁?
  我感觉那口气已经堵到喉咙口了。
  烨狗子能耐啊!
  是……是兵部的同僚。
  他使劲儿解释:我知道你那些话本子里什么都有,但我俩这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偶尔一起休憩,是不是又传出谣言了?
  说着还眉目含情,意有所指道:我喜好什么样的,王妃难道不知道吗?
  谁跟你在这嘻嘻哈哈,我说的是赵茹芳。
  哦,她啊,他收了玩笑神色,你知道了?
  我闷闷出声:嗯,她说要带着一支军队嫁给你。
  他给我夹了块红烧肉:我不会娶的你放心。
  我无甚胃口:那宁王那边怎么办?
  他笑:再说吧,你不用担心。
  我问:赵家的支持很重要吗?
  李烨点头:否则皇兄怎么会在与你长姐情意最浓的时候娶了她。
  这样啊。
 
 
第30章 
  说来挺神奇的。
  我姐,她年纪轻轻居然就做太后了。
  意识到这事儿,是因为宫里传来旨意,太皇太后宣我进宫。
  母妃也在,哎哟,一看到我泪珠就啪嗒啪嗒地掉。
  这毛病怕是治不好了。
  太皇太后很客气,赐座看茶,还上了我最爱吃的桂花糕。
  可这让我心中更加惶恐。
  她说:哀家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想让你做儿媳妇,不止为着南境,还因为你的脾性,与我年少时有些像。
  这……在我眼里她一直是跟菩萨一样的典范存在。
  后来你嫁给烨儿,虽不免遗憾,但哀家觉着这样也好,不过既入了皇家,有些事就由不得自己。
  不好的预感愈加浓烈。
  果然,她说:你想必已经清楚如今朝堂之争,论理,李炙比李烨更适合监国,可他野心太大,绝不会满足于摄政,若是北境十万兵权在手,就算直接造反也使得,哀家实在不能冒这风险,你能懂吗?
  懂,自然懂。
  她叹气:李烨倔,说什么也不肯娶赵茹芳,你和你长姐一样,是个好孩子,劝劝他可好,你……就当她是个摆件儿,进门后不理睬就是了,待大势定了,她又是二嫁之身,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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