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怏怏不乐地把手里的冰淇淋塞给斯塔西娅,一边接过发卡一边低声嘟囔:“它看起来真的很蠢。”
“这可是全世界最开心的地方。”她把双臂抱在胸前,“应该没有人想制造一些不愉快吧?”
反正无论如何也不会比詹姆做过的那些事儿更蠢了,他这样想着,叹着气把发卡插进了发间。
斯塔西娅的严肃神色顿时绷不住了:头发半长的英俊少年戴上发卡也相当合适,还颇像运动发带,显得人英气勃勃,像个温布尔顿走出来的网球选手——如果这不是一只长着棉质粉色的兔耳朵的发卡。
她捂着嘴偷偷笑了,试图掩盖自己戏谑的目的——失败得很快,在小天狼星直勾勾的凝视里,斯塔西娅大笑了起来。女高音的笑声很有感染力,于是小天狼星也笑了起来。他想,虽然麻瓜的玩意儿并不比飞天扫帚刺激多少,但是确实是很有意思。但在全世界最令人开心的地方上,不好意思,仍然只能在霍格沃茨之后排名第二。
然而他在分享这个想法的时候遭到了强烈的反对:小半的理由是他的麻瓜女友有着明显的异见,更多的理由是他对着洗手间里的镜子用变形术把自己的头变成了令他印象深刻的霸王龙的样子,吓到了来取东西的斯塔西娅。
还不是那么习惯家里有个促狭巫师的斯塔西娅被吓得不轻,顺手就抄起来了洗衣篮里待洗的抱枕抢先攻击。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依旧不轻不重地捶打着他:“……第二有趣?在摩天轮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开始觉得安静欣赏夜景无趣、继而发现与女友同乘摩天轮的妙处并肆无忌惮进行利用的人相当理亏,趁着攻击的间隙,把她一把揽腰抱起,大步走回到客厅。小天狼星径直坐到了长毛地毯上,顺手把斯塔西娅放在了自己腿上,坚持着自己的见解:“我是说最刺激的就是那个,叫什么,过山车?也不过就是系着安全带坐在软座椅上做的朗斯基假动作嘛。我不是说……”
“最刺激的?”她高高地挑起了眉毛。依照小天狼星的观察,斯塔西娅接下来要说的话多半藏着荆棘刺,不那么和善可亲。他率先伸出手揽住姑娘,坚硬的臂膀像铁藤蔓一样攀住了她,这样斯塔西娅无论如何也腾不开手揪他的领口,或者掐他的脸颊。
不管怎么说,至少在物理上仍有一些上风可占。他颇为得意。
然而这次是一发赌错了的哑炮。姑娘被牢牢地束缚住坐在他的大腿上,但并没有打算揪他的领口,反而挺起身亲了亲他,接着狡黠地笑了: “巫师,不要小看人——还有得是更刺激的。”
“什么?”他松开揽着斯塔西娅的手臂,忽然盯上了她鬓边那枚颇有爱德华时代风格的祖母绿发饰,似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斯塔西娅下意识地摸了摸鬓角,但没有忘记自己本来的质问: “你们难道从来没讨论过?就没有上过普通学校的人告诉过你们么?”她相信了巫师十九世纪似的生活方式,但仍然怀疑高中年纪的男生私下里的话题不会这么寡淡,“或者没有传阅一些杂志和抄本什么的?”
她忽然停住不再继续举例追问了,因为自觉有点失言: 这些问题隐晦地透露着在西区的剧院后台之外,她更早些年间的少女时代里小小的、隐秘的世俗乐趣。这当然不是什么大事,反而是当年她和女伴们心照不宣的取乐方式,但这不太值得和热恋中的小男友细细道来,更何况现在是在引诱拷问他了。
但小天狼星来不及深究——他体悟不到这种讳言的细微情思,反而直截了当地想起来了从拉文克劳塔楼里流出的、那些麻瓜出身的高年级贩卖的黑市画册。它们往往有着格外火辣劲爆的封面,因此在格兰芬多男生中也极其受欢迎。尽管大部分人都坚称自己对此毫不知情,但他知道常客名单上有很多熟悉的名字——他甚至一度怀疑某本出现在盥洗室窗台上的其实属于莱姆斯。
——但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和刚刚同他开始交往约会的女朋友分享的风光事迹。
于是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开口后才发觉自己声音哑了: “……抱歉,我不是很明白?”
斯塔西娅瞥了他一眼,微微扬起了唇角,用意味深长的笑容暗示着他。小天狼星往往在这个时候发觉她没有表面那么像安多米达——相反,促狭的性情和诱供的战术有点像詹姆。他坚持守口如瓶,表示自己在这点上纯朴得像个苏格兰的放羊儿童,眼里心里都是白得纯洁无暇。
但斯塔西娅一如既往地保留着行动派的作风,而他也梗着脖子倔强地坚持自己的立场。于是等小天狼星半真半假地被斯塔西娅挟持着从车里放出来的时候,这两个人面对着夜半莱斯特广场灯红酒绿的酒吧和用热切目光为他们撑门的门童时,才同时感觉到一阵微妙的羞赧和混杂其间的雀跃。
更见过世面的斯塔西娅终于不在手掌里偷笑了。她冲他偏了偏头,走进去后熟练地将大衣脱下来,递给了迎接的侍者,露出了一条火红的深领绸缎重摆打褶长裙。小天狼星散漫地把手插在口袋里,跟着她进入了酒吧。
霍格莫德只有三把扫帚和猪头酒吧,但他打量了四周卡座里贴得不能更近的男女后,就火速领悟到了此处的定位:这是家和帕笛芙夫人经营风格迥然、却殊途同归的酒吧。
他颇为傲慢地瞥了瞥目之所及的醺然男客,心想,要让斯塔西娅赢的更多一些。于是小天狼星忍不住悄悄挺直了腰背,一边抬起手整了整领口,解开了最上方的两颗扣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英俊不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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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评论……这一章是表示我还活着而且没有弃坑的存在。我的假期很阴间,一般能想象到的节假日都不放假,最近也太忙了,所以不要对更新有太大期望。我有时间有兴趣了就会写的,催更多半是没用的,抱歉qwq但不管怎样收到评论我都很开心,好意全都心领了。以及我很感谢认可并推荐这个故事的姐妹,但直接写个标题和坑是不是有点emmm……?
太久没写了,哪里行文不顺请告诉我,谢谢。我现在写什么都有股写文献综述的萎靡感。
第29章
这是酒吧云集的莱斯特广场中最有名的一家,和小天狼星去装模作样演出过的那间不同,这里单单是灯光和构造就显示出来了自己的独特定位: 这里的核心并不是舞台,而是以分散的私密卡座为重点,几乎每个卡座沙发都被屏障或壁龛设计隔断,装点以鲜花插瓶或小幅的摄影作品;而基本只在每个卡座空间存在的大功率照明烘托出颇为暧昧朦胧的气氛,多半是面向情侣和小群密友的聚所。
小天狼星落座后,捏着酒单饶有兴致地问: “这里风格和College很不一样。”
“College与其说是酒吧,其实是顺便卖酒的演出场地,小众的音乐俱乐部。”斯塔西娅摊开手,“这种才比较接近酒吧,我成年的时候就是和朋友一起来这儿庆祝的。”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差点忘记了,有的人好像还没到十八岁吧?”他个子本来就高,在给一支叉子变形成了伪造的身份证件之后,更是出入各处都畅通无阻,使得斯塔西娅愈加时常忘记他的真实年纪了。
小天狼星若无其事般悄悄把酒单扣了过去,仿佛对苹果酒的产地和口味很感兴趣,假装刚刚兴致勃勃地看烈酒名录的人不是他。他当然不是老实遵纪的人——梅林在上,霍格沃茨的火焰威士忌走私客和拥趸的排行榜上,他可都有一席之地——但这种故作惶恐的乐趣可能和詹姆永远要弄乱头发然后大声问“伊万斯你好吗”有相同的妙处。
“我妈妈有一些沙俄血统。”她突然这样没头没脑地说。
这是想合谋违法乱纪的诱饵。但小天狼星半抬起眼帘:“嗯?那还真是有意思。”他彬彬有礼地故意假装不解其意。
“意思就是如果只是喝一杯的话,大概也不是不行。”斯塔西娅拖长了调子,“毕竟在成年人的监护下,公共场合饮酒也是合法的——”
“金酒——我是说,一杯金汤力,请。”小天狼星终于从善如流地吞下了饵料,轻快地向侍者点单——过于相信诱饵会遭到猎手的报复。他盯着那灼热的目光,轻咳一声,把纯烈酒改成了同基底的鸡尾酒。
只在苏格兰勉强成年的人对着孤零零的高球杯只能啜饮,而合法饮酒的成年人毫无禁忌。斯塔西娅喝什么东西都很出人意料地快。当她开始点第四杯酒的时候,靠墙边的一排射灯同时亮了。
“哦,没想到时间赶得刚刚好。”她看了看表,向伸长了脖子张望的小天狼星解释,“一些……特色节目。艺术家注资的店就会这样。”
“好像也是乐队,有什么特别的吗?”他打量了一会儿走到台上的三个人,兴致勃勃地开始评估差距,“看起来他们规模不大,啊,也是三个人,搞不好也缺人呢?或许我也可以……”
女高音无情戳破了他的梦想: “恰恰相反,这里的特色并不是现场随机抽取一个幸运观众加入他们的乐队。”
业余得不能更业余、但热爱以此标榜自己的贝斯手抗议: “我当然不是随便的什么不入流的家伙。严肃声明,我,小天狼星,可是不列颠最优秀的年轻女高音的御用贝斯手。”
“感谢夸奖,纠正你两个盲区。”斯塔西娅一边向送酒的侍者颔首致意,一边调整了一下杯垫的位置。嗯,这杯是北高地苏格兰威士忌,“第一,没记错的话,我只偶尔出演配角和B角很多年了,爱达就比我强多了。第二,”她故意板起面孔,“你别忘了,我在乐队里不是主唱,所以你只能算是末流键盘手的搭档。”
他们忙着斗嘴(“你当初请我加入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我非常有天分,这是你的原话。”“对,我是骗你的坏女人。”),几乎忘了本来是在讨论台上的乐队,直到他们开始演奏乐曲。
乐者拨弄着琴弦,发出一串流畅的乐声,音色颇为奇妙。“那是什么乐器?”他好奇地问。
人群逐渐围着舞台聚集起来,斯塔西娅顺着缝隙看了过去,“哦,那是西塔尔,是一种印度的传统乐器。”她耸耸肩,“……刚刚没说完,他们的特色就是会随机拿各种乐器进行即兴演奏,观众甚至可以加入表演。”
她话音刚落,一名有着南亚面孔的姑娘就跳上了舞台,随着节奏跳起了婆罗多式的舞蹈。口哨和掌声绕着全场的座位响了起来,起身围观的人也越多了。
斯塔西娅感到酒意渐渐浓了起来,这酒精让她比平时更加活泼起来。于是她也站起身,几步向前离舞台更近了些,高举着双手,随着鼓点晃动着上身,击掌打起了节拍。
小天狼星仍旧坐在沙发上,散漫地向后倚靠着,顺便接过了侍者新上的一支鸡尾酒喝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陶醉表现。
两三首印度风格的乐曲过后,乐手停了下来,似乎换了一组乐器。两个拿着吉他,一个坐在侧面的乐手似乎在手里捏着一只小小的什么东西。紧接着,新的一轮表演开始了。他们的风格一变,开始演奏具有伊比利亚风情的乐曲。
他还没来得及琢磨出来那打出清脆节点的到底是个什么乐器,余光就扫到斯塔西娅的神色变了: 她似乎口中无声地数着节拍,脸上的神色严肃得像期末考试前的伊万斯——但那双眼睛里散发着他熟悉的、灼热的光彩。
他刚站起身,就看见斯塔西娅突然转头对他挑衅地笑了笑,接着跑过了人群,抱着长裙的下摆跳上了舞台。
乐手见有人应和,于是留了个间隙便于与她调整配合。斯塔西娅今天穿的红裙子极为应景,她登台便甩着裙摆做了两个旋身,亮了个颇为精彩的相,换到了猛烈的喝彩声。
随着乐曲的进展,她时而旋转时而踏脚应和鼓点。看得出来,她的技巧并非多么精妙,但女演员擅长与音乐配合,在乐曲突强时把裙摆向上踢成一道波浪,顺势回身定格收束,展示她在舞台上生长多年得来的感染力极强的笑容,和藤蔓一样柔软却有力伸展的手臂。
她不必有深厚的舞蹈功底。得宜的气氛和飞扬神采足以为这表演增色。
一把原野的荒火在小天狼星的胸口汹涌地烧了起来,势头太凶,让他几乎觉得自己也是一团火,除了燃烧不知所措。
于是小天狼星像捕食的兽般敏捷地跳了起来。他迅速扫视四周,从近旁壁龛里的花瓶中拎出了一枝玫瑰,向着演出台奔了过去。
但尖叫欢呼的人墙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不是摩西,没有学过分海的魔法,何况手里捏着娇嫩花朵分外碍事。他奋力挤过两三个人后失去了耐心,猛地把玫瑰举到眼前,一口衔住了花枝。他腾开了手,便能像鲨鱼一样自如地游曳在沙丁鱼群里。这急于吞噬的猎手最后落在台前,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美丽的、火焰一般的猎物。
斯塔西娅正抱着半边裙摆旋转。掌握的技巧有限,于是她转得并不快,但常年与戏服打交道的舞台经验让她懂得如何能颇有技巧地甩动裙摆,像一株在烈风中翻涌的火鹤芋,平添富有韵律的动感。扭转到一半时,她发现了台前熟悉的面孔,和同样熟悉的慵懒而惬意的笑容。于是她就着细碎的挪移步伐,把定点调整到了他面前。鼓点骤停时,她最终用力一跺脚,把裙摆甩到了肩头上,像剑一样挥动手臂,向下直直地指着小天狼星的眉间。
她只是随心做了个弗拉明戈舞者常见的结尾动作,但猎手不想放过任何机会。他双手在半人多高的舞台上用力一撑,脚踩着台架的间隙略一借力就利落地翻了上来。斯塔西娅愣了一下,疏远客气的歌剧舞台表达和狂野的摇滚现场互动在心头短暂地交锋了片刻,最后对这个人时而会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事情本性的逐渐了解占据了上风: 她松开握紧的手指,摊开了手掌,想拉他起身。
但小天狼星轻松地从舞台地板上蹿了起来。在阵阵口哨声中,他一把搂住了斯塔西娅,把她抱了个满怀,顺势就吻了上去,几乎忘了自己口中仍然叼着那朵玫瑰。
于是他们在更加热烈的欢呼声中,隔着苦涩的花枝吻了一朵玫瑰的时间,像玫瑰藤缠绕在一起。
等意识到这吻并不能深入时,小天狼星终于略放开了斯塔西娅。他扭过头去,对着台下仍未散去的观众潇洒自若地一摆手后,就把手架在她的腰臀部,一用力把她抱了起来,以一个近乎于扛扫帚的姿势把她扛了下去——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他仿佛一个刚打赢决赛的魁地奇球星,众目睽睽下的风头理所应当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