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斯塔西娅都察觉到了父亲的诘问架势。她插到了这段对话里,强行转了个话题:“快去交文件做认证啦,爸爸,对面不是催得很急吗?”
面对女儿不需要进行看似彬彬有礼的追问,于是审查的态度消失了。父亲换了一个态度,无奈地问:“只是了解一下你的小朋友的情况也不允许吗,维拉?太严格了。”
女儿眯起了眼睛:“不允许,问话处正在放圣诞假期,今天不办公。”
父亲叹了口气:“那么看来代办处今天也不会办公了。这样的话,我虽然没有车也得亲自跑贝尔格莱德一趟了,不过来回只要走一个多小时,而且今天也只下小雨,倒也不算什么。”措辞间似乎忘了她就是个开了车过来、二十几分钟就可以往返的人。熟悉套路的女儿咯咯地笑了,转到了父亲书桌前:“是这个文件夹吗?我只要拿给大使馆请他们审批签字就可以了吗?”
父亲果然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没错,我和校长都签过字了,只要过两天我亲自去领就可以了——很珍贵的原始卷宗,是卢森堡王室和中央博物馆共同所有的,所以手续繁琐一点。”
她摇了摇头:“只要妈妈不在我就会被这样奴役——好啦,我给你去送。”她望向男友,“一起去吗,小天狼星?”
但邀请被父亲打断了:“为什么不让我带他参观一下校园呢?我订了附近的餐厅,你快去快回的话正好赶得上,不是更方便吗?”
女儿再次眯起眼睛瞄了父亲好一会儿,小天狼星点了点头,“没关系,你去吧,我正好和波尔顿先生四处走走。”
看着斯塔西娅带着担心的目光关上门走了出去,小天狼星半靠在办公桌上,直接开口了:“您有什么想单独问我的吗?”
“倒也没什么。”波尔顿先生转过身来,对着小天狼星似笑非笑,“今天能看到你,我其实也不太意外。那孩子一贯是这样的风格,喜欢什么就非常投入,就连男朋友都要交能陪她一起做事的伙伴。”
“我不太懂什么意思。”他欠了欠身,以应付课堂提问的方式不动神色地假装听不懂弦外之音。麻瓜也不会有一见面就把女儿的男朋友处决的传统吧——
“她现在住的公寓虽然在她名下,但管理处仍旧向我汇报。”波尔顿先生轻描淡写地说,“在处理不动产经纪人和银行给我的文件时,偶尔额外得到了一些关于女儿的情报,稍微有点在意,我想你也可以体谅一个父亲的心情。”
……果然。小天狼星张了张口,试图解释一下最关键的问题:他在伦敦地下有数不清的金子,只是昨天刚刚才拿到了他的金库钥匙——或许第一天认识就住到对方女儿家里才是最关键的?
对方似乎料到了他想说什么,抬了抬手,“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要紧的是,你又了解她多少呢。”不难明白眼前的男人为什么能在伦敦中心区的地段有一间最上等的办公室,他的眼神突然灼热刺人得像刚淬过火的剑,“你们玩得到一块儿,这也没什么。但记得最好离她远点,这对你们都好。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小天狼星收起了垂首听训的乖学生样子,把一只手插回到了口袋里,懒洋洋地咧嘴笑了笑,“我不明白。明明都站在伦敦的地面上,有什么不同的世界?她在学校里的事情,演出的故事,都介绍得很清楚——也没什么非常不同的。”他试图开个玩笑,“硬要说的话,那些歌剧曲目记起来挺麻烦的,但也不是很难懂。”
“那是因为她是个有耐心的姑娘。”对方不接受这个解释,“但你为什么不问问她,是不是只对你有过这样的耐心、又能持续多久呢?她的保护欲和责任感很强,想照顾人的时候当然无微不至。但维拉只会往前走,不会回头。”男人忽然笑了,“你可能不太清楚,她似乎格外偏爱十六七岁的黑发男孩子,前几个男朋友都是这样,从七年级开始就是——不过也仅此而已。”
其实这并不比沃尔布加的话术来得精妙多变,他已经没少听过了。霍格沃茨里,在三年级就开始约人去霍格莫德散步的学生也数不清有多少,这也没什么。但小天狼星忽然想起几周之前,在她饰物架上发现的麻瓜照片——那张和一个陌生的麻瓜男生的、她从未像其他照片一样挂在显眼地方却精心收拾起来的合影,以及她几乎不会主动提起的大学生活。
她似乎确实是个不愿回头的人。
但小天狼星此刻不愿多说,只勉强扬了扬嘴角:“是吗?那……”
在他想到好的方式结束对话之前,走廊里再次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威尔.波尔顿先生整了整西装,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维拉回来了。我们会忘掉这些对话,一起享受一顿愉快晚餐的,不是吗?”
他干巴巴地回答:“啊,是的,我当然也这么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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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爹 is like:怎么劝女儿不要随便收养流浪狗,有狂犬病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他正文只会出现一次(x)不是恶婆婆戏码啦,不要讨厌他,我努力往好的爹味上表现了一下……
第34章
出乎他意料的是,威尔.波尔顿来去匆匆,并未在伦敦逗留,而且此后仿佛忘记了他曾经咄咄逼人地抛出了一些相当难以回答的问题来质问这段恋情,反而很和气地拿他的收藏品钢笔当作圣诞礼物送给了小天狼星——当然,他毫不怀疑,这只是因为把精心准备的礼物交给女儿时显得不过于厚此薄彼。
他坐在茶几旁摆弄着那支圣诞礼物,如同她父亲暗暗期望的那样,并没有把任何疑惑和不快带给斯塔西娅。
她果然也没有察觉到很多不快,只是在补口红的时候特意说:“你看,青金石色的金帽744,数量应该还是很稀少的——爸爸肯定是用心给你挑选的。”
小天狼星漫不经心地把那支据说价值不菲的万宝龙丢来丢去做抛接,让它在空中像马戏道具似的转着圈,“是吗?倒是没怎么看到过麻瓜出身的学生在学校用钢笔。”他耸了耸肩,顺势换了个姿势倚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穿衣镜里正在忙着调整发型的斯塔西娅的倒影。
——有些困扰是可以轻易说出来的,比如“燃气灶怎么用”“吸尘器怎么用”“可乐是什么”,作为今日愉快话题的一部分,总比干巴巴的“你好吗伊万斯”高明多了。但另外一些不是。古灵阁的金库钥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徒增了新的烦恼:他忽然意识到,斯塔西娅把他从路边捡回家的时候,真的在乎他最终在这里会吃掉一磅面包还是十磅吗?她首饰盒里的珠宝甚至比他几个堂姐的加起来还要丰盛,纳西莎成年时只有沃尔布加大发善心借给她的妖精出品的月长石头饰,而斯塔西娅自己就独占约瑟芬皇后从前的一顶冠冕,纳西莎的订婚礼物只在能随便某一年出现在她的圣诞树下面,作为一个比较受欢迎的小包裹——这和藏在家族金库里的金子数量倒没什么关系,只是波尔顿家习惯了把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先行过目。
那么他还能为波尔顿小姐增添些什么呢?
他把随手乱翻的摩托车订购目录扔到了一旁,恼火地盯着墙上的海报,发觉她的同事里就充斥着大把的英俊男孩子,还非常了解她的工作和兴趣。即便是圣诞节后他们也能随时出现在片场,可以随时殷勤地问“你好吗波尔顿小姐”。
——至于魔法,他更想把雷古勒斯抓过来洗洗眼睛好好看看:他实在希望麻瓜也可以所谓的觊觎魔法,而不是在他变出颇为复杂的变形术、把雪糕棒变成会飘落星光的玫瑰时坐在沙发上礼貌性地赞叹拍手,和看到路边演杂技变戏法的街头艺人差不多——她对拉小提琴和吹长笛的态度还更好些呢,会给十镑的纸钞。相反,从麻瓜的音乐、麻瓜的科技里,偷窃到了不可量估的快活的人是他。
小天狼星叹了口气,神色沉郁。
斯塔西娅终于完成了发型,满意地对着镜子照了照,走到起居室的另一面墙前把贝斯从架子上取了下来递给他:“走吧?希望今天不堵车,不然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彩排了。”
他们的乐队主唱斯蒂芬最终还是签到了很好的唱片公司,但在酒吧College的演出签约了整个冬天,于是尽管不再那么需要精心的准备,但固定的一些场次还是要作为驻场乐队出现的。自从没有了不拖累他人的需要,小天狼星自我发挥的空间变得更大了,因此通常他还是很兴致勃勃的。
……但不是现在。
他沉默地接过了琴盒,甩到了肩上。
“怎么了?”她察觉到了微妙的变化,好像宠物狗突然不那么期待出门兜风了一样奇怪。
“没什么。”他干巴巴地回答,“我只是在想下次应该给你爸爸回点什么礼物。”
“这个啊。”斯塔西娅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想了想,“羽毛笔?或者什么你们巫师之间流行的乐谱?只要说是苏格兰民谣就可以了吧。不过他不是很在乎回礼,别担心——不管怎么说,你还在上学呢。”
她显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也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但他此刻格外不想被提醒年纪,于是只阴沉着脸看着窗外,点了点头,“嗯。”
谢天谢地,伦敦还没有从节日的气氛里完全苏醒过来,仍旧懒洋洋的,因此交通并不拥堵。于是他们顺利地赶在彩排时段之前到了场地,可以多一些时间调试设备。他躬着腰斜靠在墙边,等着前面的人试好拾音器之后传给他调试,百无聊赖地一遍遍给贝斯紧螺丝。
不知道是谁路过,粗鲁地几乎撞倒了琴盒,差点砸在他握着螺丝刀的手上。要么是琴要么是另一只手,险些出现一个受害者。小天狼星不耐烦地抬起头要叫住对方——忽然一个危险的笑容爬了上来,如果是在霍格沃茨,鼻涕精接下来通常就要倒霉了:“啊,我以为是谁呢。”
是个眼熟却叫不上来名字的男人——之前在背后诋毁斯塔西娅而被他打了的那一个。他盯着小天狼星上下打量了好一阵,才露出一个恍惚的蔑笑:“啊,是公主的小跟班。那位公主还没厌烦吗?不错啊,看起来你交了好运。”
小天狼星缓缓站直了身体,眯着眼睛:“看起来你今天很活跃。怎么,突然觉得状态很好?不会又是几下就被放倒了?”
对方莫名其妙地咧着嘴大笑了起来:“那当然了,这可是缅甸来的好货——哦,你跟着那位大小姐,当然不知道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起来你有很多想说的,真是太巧了,我最近恰好也很有时间——为什么演出之后不约个地方好好聊聊呢?”
男人一愣,又开始大笑:“小子,你这是很想找不痛快?我要是你就赶紧回家去找妈妈。”
前面的人在示意他结束了调试。小天狼星慢条斯理地弯下腰,把贝斯背在了身上,提着琴盒往舞台方向走去。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在对方耳边嗤笑道:“是吗?可能今天有一个人会哭着回家找妈妈,但我觉得不是我——上次你就是这样做的,我猜?”没提琴盒的那只手架住了对方挥过来的拳头,“我说了,演出之后见,不擅长打架难道也不擅长英语吗?”
对方被大力格挡开,不由得倒退了两步才站稳,“行,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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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因为有这种剧情所以我一直卡着不想写,果然就很不好写……我又要开始摆烂了。
想看评论。
第35章
近来格外沉郁的小天狼星今天演出的效果尤其地好。
斯塔西娅颇为惊讶。她把毛巾搭在脖颈上,接过小天狼星递过来的水却不急着喝,上下打量他:“你偷偷增加练习量了?今天配合得真的很不错——听下面的尖叫声就知道了。”
他咕咚咚地喝掉了半瓶矿泉水,非常随意地把剩下的一点扬在了自己头上。水珠挂在半长的黑发上,又快速地被甩掉了,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亮晶晶的弧线,显得他是条热爱玩水的大型犬似的。
“没有,只是遇到了比较有趣的事,有点兴奋——你不是还要听后面的演出吗?”他不动声色地滑过了这个话题,“来得及吗?”
前台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显然是一段表演又要开始了。他们在节目表比较靠前的位置,后面有不少斯塔西娅感兴趣或者相熟的乐手,于是她快速地喝水擦干,挥挥手顺着侧幕跑到观众区去了。他一向是懒于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因此理所当然地留在这里休息,散漫地收拾着斯塔西娅放在化妆台上的小东西。
但今天显然有比休息更有趣的事——没过一会儿,有趣的人就如约找上了门来。他懒得记渣滓的名字,但这张脸还是很熟悉的,只是今天似乎格外亢奋,显得红光满面。
“小子,让我好等。”
小天狼星把露指的朋克手套扔在斯塔西娅的化妆台上,拧着脖子活动了一下,“这是我要说的话吧——怎么,准备好再一次跪在地上哭天喊地求饶了?”
男人的五官都扭曲了,脸颊上的肌肉不正常地抽搐跳动着,“洗干净脖子等死吧。比划比划?”
“好啊。”
他们走到了College的后门停车场。小天狼星看着男人顺手拍了拍旁边一辆摩托车车头上的灰尘,忽然有了想法:“那是你的车?”
“怎么样?不错吧。”口气非常自豪。
“我还以为是给婴儿玩的摇摇车呢。”他嘲讽道,“经常被人行道上的轮椅超车吧。”
“我看你是想找死——”他略微侧了侧身体,躲过了男人的拳头,顺势架住了他的手臂,只轻松把他推了个踉跄。他盯着男人的脸有好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总在酒吧后街像个狒狒一样推搡有什么意思呢?你又打不过我。难道不知道文明人的做法?”
“文明人?”对方不以为然地嗤笑了,躁动地拍打着自己的手臂,“行,你说说,大小姐都带你见识什么文明了——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