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要从她们最开始见面算起。
陈嘉禾被养出来无法无天的性子,天生觉得身边的所有人都要宠着她,对她好的人不能被别人分走注意力,她占有欲极强。
在荀白露没有到来之前,她是宝生胡同最好看的女孩子,大家都围着她转。
她来之后,哪怕大部分人是讨厌她的,陈嘉禾偶尔还是能听到一些夸赞。
“荀白露长的真的很好看。”
“荀白露其实挺可怜的。”
尤其是在后来,她发现荀白露除了身世外什么都比她好,她就忍不了了。
一次次的诋毁,一天天的嘲弄,在私下里,陈嘉禾巴不得所有人都讨厌她。
这样的手段她在别人身上也用过,那些女孩子都受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一点点的沉沦。
唯有荀白露,好像什么都打不垮她一样,陈嘉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越来越优秀,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她,甚至是蔺知宋。
在学生时代,唯一看穿了蔺知宋暗恋的人,竟然会是陈嘉禾。
她讨厌死荀白露了。
好不容易她走了,消失在所有人都视线里,她松了口气,才四年而已,她回来了,还跟蔺知宋结了婚。
嫉妒已经将她完全吞没。
这样的说辞,荀白露听的已经厌烦了,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成为别人不喜欢她的理由。
不过她也不需要这些人的喜欢,不值得。
她冷了神色,身子坐正了些,淡然道:“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也是这样。“
她不好过,她就好过了。
陈嘉禾不懂她的意思,拧着眉问:“你想干什么?”
“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
她这样一说,陈嘉禾四处看了看,她上学的时候,也来过这里几次,是和……
倏地,陈嘉禾浑身僵住,颤颤的望向荀白露。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
……
陈嘉央刚从上海回到家,父母就告诉他连着好几天陈嘉禾都以泪洗面,饭也不怎么吃,还把门给反锁了,叫他过去劝。
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陈嘉央为陈嘉禾的事感到心力交瘁,譬如现在,昨晚熬夜开会,上午做了提案,休息都没有就赶了飞机回来,他想好好休息一下还得处理陈嘉禾的事情。
他真的觉得力不从心了。
敲门是不可能的,反正陈嘉禾不会开,陈嘉央直接找了东西撬开门锁。
她还在哭,一看见陈嘉央,什么委屈都窜上心头,哭着嚷着叫哥哥。
她说,荀白露威胁她。
“那你有什么是值得她威胁的?”陈嘉央直白问道,其实荀白露都跟他说了,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以前再怎么样,就算说话重一点,陈嘉央也没有这么冷漠过,所以陈嘉禾一下子就慌了。
她上前去,心想他还是会为自己做主的,“哥。”
刚叫了这么一声,陈嘉央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陈嘉禾整个人都傻掉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听着他说话。
“从小到大,家里都拿你当宝贝一样,我没骂过你,更没打过你,你受了什么委屈都有一大帮人替你说话,以前我觉得没什么,女孩子多疼惜一些不是什么问题。”
“我现在才知道,错的有多离谱,一点一点的,把你惯成这个样子,陈嘉禾,你懂不懂什么叫自尊自爱?”
陈嘉央一想到她做的那些事,都觉得恶心。
“我告诉过你的,不要乱来,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他还以为只是现在,原来从那么早以前就开始了。
陈嘉禾捂着脸哭泣,抽抽嗒嗒的,小声辩白:“我没有。”
“你上大学的时候没有跟人鬼混吗?!”陈嘉央气急了,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给砸了。
“人家荀白露从一开始就知道,帮你瞒了这么些年,你还非要上赶着去惹她,你有病啊!”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少在外面跑,再敢有下一次,我就送你去二叔那。”
陈嘉禾立马慌了,她二叔可是在偏远地区的,人古板的很,肯定不会再纵着她。
“我不要!”
不再理会她哭闹,陈嘉央转身离去,面对父母担忧的目光,他道:“已经把她养废了,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
这次谁说都没用。
陈家的事,胡同里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一些,闹得那么厉害,听说门都给拆了。
有几个过去问陈嘉央,他什么也不肯说,众人只能作罢。
再传到叶池和喻瑛那,都已经过去好久了。
喻瑛还私下问过荀白露:“到底出什么事了陈嘉央那么生气啊?”虽然他嘴贱,人还蛮不错的,喻瑛跟他认识有些年头了,没见过他这样。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事跟荀白露有点关系。
荀白露没骗她,她只说:“我答应了陈嘉央不能说。”
喻瑛点点头,不再追问,八卦也要适可而止,既然答应了不能说,讲信用就是理所应当的,她觉得荀白露做的很对。
所以荀白露连蔺知宋都没告诉。
知道那件事的时候她也正在上大学,虽然她没什么朋友,但是与人为善,身边的人大部分都受过她的恩惠,所以消息传的也就广了些。
她是从一个学姐那里知道的,陈嘉央跟着朋友出去蹦迪,莫名其妙的跟人混上了,后面一直传闻是下药。
那个男的是有女朋友的,陈嘉禾起初不知道,后面知道了,还跟人牵扯不清。
到底年纪轻,做事太草率,陈嘉禾后来甚至有堕胎。
当时闹得还挺大的,后来莫名其妙就再也没人提起了,荀白露一直知道但也没往外说,到底对女孩子的伤害太大了,她就算再讨厌陈嘉禾也不会往外说。
这次也只是吓吓她。
关于这件事,荀白露相信陈嘉央可以处理好。
在蔺知宋回来后,两人又过上了平静如水的日子,他们好像从来不需要什么轰轰烈烈,只是陪伴都会觉得心安。
生意场上的饭局,已经很少再有蔺知宋的身影,实在避不开的去一下,也会面对大家的调侃,蔺知宋对此不以为意,他就是不想跟白露分开。
晚上的时候,合作方约着一起吃饭,叫了一些女人过来,蔺知宋当即皱了眉头。
陈嘉央见了,小声道:“别生气,我把人跟你隔开。”
“你快点。”
陈嘉央总是能被他气死。
蔺知宋听着那些人的调情,觉得耳朵都被污染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已有家室还要再外面乱来,不尊重自己,不尊重家庭,还不尊重他。
蔺知宋生怕自己什么不小心染上什么味道,回家荀白露会多想。
陈嘉央无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就你们家那位,你身上有口红印她都不会跟你生气的。”
在普通情况下,荀白露的脾气真是好到令人发指。
蔺知宋斜了他眼,觉得他这种没有家室的人是不会懂的。
后面有人敬蔺知宋酒,他也是收着喝,合作方问道:“我记得,蔺总的酒量没有这么浅的吧?”
是没有,但是喝醉了的话,荀白露还得照顾他。
她今天加班,已经很累了。
“家里太太管的严。”蔺知宋笑着说了句。
后半场,陈嘉央是真的听不下去了。
“你还是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就行了。”再这么下去,全世界都要知道他是妻管严了。
陈嘉央都替荀白露委屈,名声全让蔺知宋坏完了。
跟他没什么好客气的,蔺知宋拍了拍他的肩,不那么真诚的说了句:“辛苦了。”
助理送蔺知宋回的家。
荀白露正窝在地毯那里看书,见他回来后,先把书收起来,又去厨房端了醒酒汤给他。
他发消息说了晚上会在外面应酬,所以荀白露回来就准备了下。
“还好吗?”她看蔺知宋脸有点红,也不知道他是喝了多少酒,抬手准备给他按摩一下。
蔺知宋本想拒绝的,一些话卡在喉咙里,最后也没说出来。
公寓里灯开着,荀白露站在沙发旁,轻轻替蔺知宋按着太阳穴,她头发是散着的,时不时会垂落几缕,从蔺知宋肩上划过。
蔺知宋喉结滚动了下,他卸下身上的力气,朝着荀白露怀里靠近,直到真正触碰。
荀白露愣了下,双手滑落至他肩头,她低声问了句:“很累吗?”
也许是家里太安静,也许是她声音比平时更软一些,蔺知宋觉得有些心猿意马了。
他从喉间逸出一声:“嗯。”
荀白露真的以为他在外面太累了,道:“那我去给你放水,你先洗澡。”
在某种时候,荀白露会显得非常的,贤妻良母。
不过后者对于他们来说,为时过早了。
蔺知宋看着她忙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奇妙,很多很多年前他幻想过的画面,竟然变成了现实。
高三那年的春天,不知道哪一个契机引发了他剧烈的冲动。
他很想走到荀白露面前去,告诉她自己喜欢她。
在升入高中的第一个春天里,他见过如春风和煦的女孩子,辗转两年,才有了诉说的冲动。
那天午休时,蔺知宋做了一个好真实的梦。
梦里他跟荀白露表白了,春光明媚,万物生长,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上了同一所大学,家世相当,各自家庭都很赞成他们在一起。
在毕业以后,他们就结婚了,婚后朝着各自的梦想前进,忙碌时可以发消息,闲暇时可以温存一整天,也许要不了几年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幸福美满的一辈子,就在他的梦里。
他的梦醒了,那感觉有多真实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种强烈的欲望怎么也压抑不住,蔺知宋很想很想去找荀白露。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直到他看见荀白露的前同桌又去找了她,他会不会也成为那个被无情拒绝的男生。
什么都不说的话,他跟荀白露还是同学,荀白露看见他还会笑一笑打个招呼,说了的话,很想可能从此往后她都会厌恶他,避着他。
蔺知宋退缩了,他终于明白,暗恋苦在了哪里。
再骄傲的人,都会生出一丝自卑来。
以后的很多年里,蔺知宋时常后悔,如果当面说清楚了的话,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和送信是不一样的,他想当面跟荀白露说,他喜欢她。
过往种种终究是过往,他的遗憾依然在,可结果是他盼望多年终于成真的。
荀白露就在他的身边。
人生中总有一些难得的时刻,推翻早已定好时间的决定,因意之所动,不论理智,只要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蔺知宋本来想在一个氛围特别好的时候,为荀白露戴上戒指的。
可是管不了那么多的,他现在就想要。
荀白露在浴室里收拾了一会,出来时头发已被绾起,她叫着蔺知宋,他一步步的走过来。
荀白露感觉手被牵住,她低头一看,蔺知宋正把一枚素戒往她手指上套。
那一刻的神圣感是无与伦比的,像是紧闭的心房一下子被什么撞开,荀白露怔在原地,良久,她抚上那枚戒指,抬眼笑问蔺知宋:“你怎么知道我更喜欢素戒?”
之前许舒文还说要买鸽子蛋,荀白露并没有发表意见。
蔺知宋抬着荀白露的手,并不觉得这很难猜。
她从来都不是张扬的性子,越简单低调越好。
他看向荀白露的时候,眼里好像溺着星河,他问:“现在,你有多喜欢我一点吗?”
他要求不高,多一点点就好。
荀白露抿着唇笑了下,最后踮了踮脚,凑近蔺知宋耳边说:“有。”
不止一点。
……
八月中旬的时候,荀白露和蔺知宋去看婚纱了。
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伴郎伴娘。
这几个人碰头,大抵是不会好好说话的。
叶池看见柏冬至来的时候,开口就是揶揄:“哟,这不是我们出场费一分钟六万六的柏老板吗,这想见你可真不容易啊,今儿不折腾你那茶馆了?”
柏冬至早习惯他这贱样,每次说不过她还非要闹一下。
“你妈又打你了吧?”柏冬至凉飕飕道。
叶池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大人还天天挨揍,他也没办法。
柏冬至:“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头发还是蓝的,现在染回黑的了,这还不好猜吗?”
以前在一起玩的时候,沈蕴华就说过,叶池要是敢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头都给他打掉。
前段时间管的不严,他就开始作,沈蕴华说了几次不管用,直接把他关在家里好好收拾了一顿。
第二天就把头发给染回来了。
其余四人想笑又不好明着笑,憋得难受极了。
叶池:“想笑就笑吧,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他看的开,反正一起长大的,他什么样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喻瑛笑的最夸张,什么底子都给叶池兜出来了。
挑衣服的时候,喻瑛叽叽喳喳,围着荀白露和柏冬至说个不停。
柏冬至很烦她,从小就烦,但是喻瑛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她就习惯了,每次怼她两句她还在一边傻乐,柏冬至想着就算了,傻点也行,看着讨喜。
“话说你们两个的名字都是节气唉,冬至姐姐是冬至那天生日,白露姐姐你是白露那天吗?”
荀白露淡然的摇了摇头,说:“不是。”
于她而言,哪天都不重要了,她很多年没有过过生日,那只是一个日期而已,没有太大的不同,可既然蔺知宋记住了,是白露或者是立夏她都无所谓。
只因为他记得。
那一次的生日,荀白露选择什么都没有说,她不想去破坏那样的氛围,不想让蔺知宋的心思白费,他也会难过,会自责,她不想看到他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