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知宋是很好很好的人。
所以就当作是立夏吧。
荀白露去换婚纱的时候,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她妈妈还在,她以为的家庭还很幸福,荀何偶尔会来看她们。
有一次他们出去玩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拍婚纱照,荀白露一直盯着那边,她母亲见了,蹲下来笑着跟她说:“白露喜欢婚纱吗?”
荀白露点了点头。
母亲摸了摸她的脸颊,道:“那等白露长大了,要结婚了,妈妈亲手给你做婚纱。”
她有一双巧手,精于刺绣,会做旗袍,她说会做那就是会,荀白露那个时候特别的高兴。
荀何也在一旁抚摸着她的头,说:“我们白露长大了一定是最好看的新娘。”
那个时候,一切都还很好啊。
母亲是母亲,父亲是父亲,完全是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
将思绪抽离,荀白露擦了擦眼泪,微弱的念了一句。
“妈妈,我结婚了。”
她还听得到吗?
她出去的时候,蔺知宋已经换好西装在外面了,长身玉立,挺拔正气,听见声响回头去看,荀白露正提着裙摆向他走来。
梦里出现过多次的画面与现实交叠在一起。
荀白露停下,站在了蔺知宋面前,他们彼此对视着,只看得到对方。
“很好看。”蔺知宋说。
荀白露眼底漾着温柔:“你也是。”
……
这样的画面已经足够的美好,偏有几个人酸的眼睛都要冒泡。
喻瑛激动到拽着叶池的西装摇个不停,叶池拉都拉不动她。
“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看见了。”叶池还在挣扎着把衣服从喻瑛手里拽出来。
实在没办法了,叶池放弃抵抗,无奈的看着喻瑛笑了下,又把视线透回到那两人身上。
他为他们感到高兴,非常。
这两个有多激动,另外两人就有多淡定。
柏冬至跟陈嘉央一个抱着双臂,一个手插在口袋里,又酷又冷漠。
对于这样的画面,他们同时别开了头,脸上的表情应当理解为无语。
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如回去喝茶/工作。
作者有话说:
喻瑛&叶池:好甜!(真的很想结婚)
柏冬至&陈嘉央:真腻歪……(一直单身一直爽)
论有对象和没有对象的区别
第25章
距离婚礼越来越近, 荀白露的工作也越来越忙。
连续一个周,天天加班,她就没有早于十二点回过家, 后面干脆吃住全在单位。
她这个职业, 其实并没有外面所想的那么光鲜亮丽, 工资并不高,天天加班加到吐, 压力特别大, 还不能随意离开所在城市,出国要报备, 家庭状况也要报备,就算头一天熬了大夜工作, 第二天的工作量也并不会减轻。
坚持下来完全就是靠着一种信仰, 为国奉献的信仰。
唯有信仰不灭, 热爱永恒。
这一个周下来,荀白露就感觉自己被人打了一顿一样,哪哪都不舒服。
休息日也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蔺知宋公司也挺忙的, 他早早的出去, 早餐给荀白露准备好了, 因为实在起不来,她也就没吃。
睡到快十二点,荀白露艰难的起床, 翻了下手机, 发现有人给她发了消息。
舅舅:【白露, 你现在有时间吗, 舅舅来北城了, 我们见一面吧】
荀白露攥着手机的指节绷紧, 一点点的发白。
什么不清醒,迷迷糊糊,全被抛弃了,她立马拨了电话出去。
“你来干什么?”荀白露语气不善。
那头的男人讪笑着,说话极为小心:“我这不是想你了吗,就过来看看你。”
荀白露差点冷笑出声:“又是来要钱的吧,没有。”
男人立马急了,道:“白露我可是你舅舅啊,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帮帮舅舅,啊?“
这个称呼在荀白露这里显得十分的荒唐。
她当年向他下跪,苦苦哀求他不要把自己送走的时候,求他不要卖掉她妈妈留给自己的房子时,他怎么没有想过,他是她舅舅。
当年家里出了事,荀白露压根就不想跟荀何走,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去了他的家会受到怎样的白眼。
她唯一还能想到的人就是舅舅,她跑去他们家,求他能够留下自己。
那家人当时是怎么说的,她到现在都记得。
你一个野种,别来祸害我们家,我们家的名声经不起你折腾。
她知道自己不该给别人添麻烦,他们做的虽然令人寒心,但是,她没那个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什么,所以她走了。
再后来,他去赌博,欠了一身债,他们家卖掉了荀白露妈妈的房子,因为荀白露当时还小,她母亲存在一些担忧,就在遗嘱里注明了一定要等到她十八岁才可以继承遗产。
她留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财产给荀白露,当时她没能用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的栖身之所被卖掉。
她母亲本以为有亲人照拂,她可以过的很好。
没有想到就是那些亲人,害她吃了那么多苦。
这不是第一次荀白露舅舅来问她要钱了。
荀白露深吸一口气,道:“我没钱。”
“你胡说!”他显然有些激动,“你妈给你留了几百万你说你没钱,就算你没有,你老公总该有吧,你嫁了那么好的人家,你就帮帮舅舅吧,我求你了。”
听着他的哭泣声,荀白露一点触动都没有。
她也求过他的。
她就是睚眦必报。
荀白露是有钱,她母亲留给她的财产,就算她不工作,也能富足无忧的过一辈子,可那是她的,凭什么给他。
那边还在继续哭诉,荀白露不欲再听,将手机放在一旁,他怎么说都随他去。
他说,追债的人就在家门口了,这次还不上钱,舅妈就要跟他离婚,那些要债的还要砍他一只手。
荀白露觉得这法子特别可行,他们家最开始也是蛮富足的,在南京比较好的地段有栋小洋房,这些年输光了家产,房子也卖了,能借的亲戚都借了,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手。
砍了也好,彻底断了他的赌瘾。
太久没有回应,荀白露以为他是打算放弃了,正要挂电话的时候,那边的声音变得极其悲怆。
“白露,你总不能看着舅舅去死吧?”那是一种绝望到极致的感觉,穷途末路,退无可退。
那一刻,荀白露所有不好的情绪都积攒在一起,她想发泄出来,又拼命压制着。
一说到死,她控制不住的就会想起死去的母亲,还要在她面前跳楼的那个男人,生命有多脆弱,她自己也曾亲身经历过,所以这么些年,受了那么多苦,即便再崩溃再想轻生,她都没有尝试过,她很害怕。
荀白露最终还是心软了。
不是因为他的恳求,而是对生命的敬畏。
“你让柳常枫过来。”就算把钱给他,荀白露也不会让他过的舒舒服服。
那边立马应声,“在的在的,常枫跟我一起来的。”
荀白露用了最大的忍耐去控制自己不砸手机。
“怎么倒霉的永远都是我啊。”她红着眼睛低低的念了句。
每当她觉得生活变得更好一点的时候,都会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或事来到她面前。
她只想安稳的活下去,她碍着谁了要一直这么对她。
荀白露觉得,有些人大概命里就是带苦的。
永远摆脱不掉。
她深吸一口气,匆匆收拾好了,出门去跟他们见面。
荀白露没叫她舅舅过来,只见柳常枫一个人。
他今年二十五岁,性格软弱但又自私自利,小时候可没少贪过荀白露的东西。
看见荀白露,他略带讨好的叫了声:“姐。”
“别叫我姐,”荀白露眉梢轻挑,“我们也没有那么熟。”
她直接进入主题:“要多少?”
“三,三十万。”
荀白露自嘲的笑了笑,“果然是落魄了啊,当年卖了我妈的房子,可是为了还三百万的赌债。”
柳常枫被她说的头都抬不起来。
“这个钱我可以给,但是我有要求,”荀白露眉眼冷厉,她已经没有把这些人当作自己的亲人了。
“这三十万,就算我花钱图个清静,从今往后,不管你们家遇到什么样的事,都不要再来找我,舅甥关系到此结束。”
柳常枫忙不迭的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看吧,他们眼里只有钱,什么亲情血缘,那都是假的,经不起任何考验的。
荀白露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给他,她实在是不相信这些口头上的承诺。
上面有条款写明了,如果违约,三倍赔偿款项。
柳常枫看到这一条的时候明显犹豫了,他道:“姐,不用这么正式吧?”
“你的反应已经说明了问题,不是吗?”荀白露目不转睛看着他。
柳常枫咬咬牙,在合同上签了字。
对于这家人来说,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荀白露一点都不会担心还会有下次。
柳常枫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当然也不会跟荀白露打招呼。
她自己说的,舅甥关系到此结束。
荀白露在咖啡馆坐了很久,仔细算一算,她这辈子的亲人缘真的太差劲了。
她看着窗外,那么多人在奔波着,他们也许有终点,但她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
今天的事情,又让她想起了卫珩。
他的母亲,她的舅舅,都败在了赌博上,他们的亲人都太荒唐。
到底是他们缘分太深,还是所有的私生子女都是这样的命运。
荀白露想不通。
外面下起了大雨,雨势迅猛,狂风四起,伴随着慌乱的脚步声,传至店面里。
荀白露是没有带伞的。
那就再坐坐。
一个下午雨都没有要停的意思。
她喝了好几杯咖啡,人很精神,脑子里各种事情缠在一起,一会是好的,一会是坏的,纠缠不休,理也理不清。
看了眼时间,蔺知宋应当快下班了,荀白露就给他发了消息。
隔了半个小时,蔺知宋过来接她。
“怎么没有在家里睡觉?”他太了解荀白露高压之后的作息了,不睡上一整天,有点不像她。
荀白露也没瞒他,就说:“出来见一个很讨厌的人。”
“嗯?”
上车之后,荀白露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讲了遍,中间多有对那家人的咒骂,她提起荀何跟荀时程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生气过。
荀白露怎么能够不怨,如果当初母亲的房子没有被卖掉,或者舅舅家肯收留她,她不贪心,只要一样就好,她就可以继续在南京生活下去。
失去父母也没有关系,她可以打工,可以养活自己,她成绩一直都很好,参加高考考上理想的大学,成为理想中的人。
就算过的苦一点,她也觉得没关系。
而不是被带到一个根本就不欢迎她的地方,受人白眼,还会为那些所谓的亲情一次次的失望流泪。
她一个人生活也很好的。
如果说,她母亲跟她舅舅关系不好的话,他们怎么样她都不至于那么寒心。
可是母亲在世时,对他们家多有帮衬,经常替他们收拾烂摊子,那家人对她母亲看上去也很恭敬和气。
人不在了,什么面目都露出来了。
当时那个房子并不是非卖不可,他们家也还有财产,只是不想动而已,就把注意达到了荀白露身上,她一个孤女,能护的住什么。
荀何第一次要带她走的时候,她是不愿意的。
后来是她舅舅押着她,把她送去了北城,再把一些手续办一办,就算结束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何至于那么绝情。
他们血脉相连啊。
她说着气着,脸都红透了。
蔺知宋看她这样子,觉得心疼,内心对荀何的厌恶又多了分。
一切的错误都因他而起。
“白露,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跟那些人有交集了。”他缓缓说着,那些过去的事,就到此为止,白露已经跟他们有了明文条款,如果他们再敢折腾,蔺知宋不介意,用权势压人。
哪怕他很少做这样的事。
跟这种人讲什么底线。
温柔的人发起火来,一般是消不下去的,荀白露这情绪一直带到家里都还在。
她逼着自己静下心来看书,稍微平复了一些,到了晚上又丝毫没有困意。
下午咖啡喝多了。
“要不,看个电影?”蔺知宋提议道。
他随手挑了部片子,荀白露是窝在他怀里看的。
已经入了秋,天渐渐凉了起来,今天那场雨下的又急,更冷了一些,荀白露畏寒。
都说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刚开始看的时候可以笑容灿烂,后面笑着笑着就想哭了。
荀白露明显发现自己变得更多愁善感了,情绪变化格外明显。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
电影仍在继续,男女主角阔别多年后,再重逢时拥抱,亲吻,你侬我侬。
荀白露看了一会,将头颅抬起来些。
蔺知宋大概是对这样的片子不太感兴趣,眼睛半睁着,意识逐渐涣散,也没有看到那样亲热的画面。
实在是太过于清醒,思维转变很快,荀白露各种杂乱的想法绕了几绕。
她起初只是有一点想知道,接吻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几圈绕下来,这个疑问一点点被放大,最后,脑海里只剩下这句话。
荀白露眨了下眼睛,手指掐了下掌心,叫了身旁的人一声。
“蔺知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