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听你讲小情话——岁听
时间:2022-08-29 06:19:23

  “好,”钟吟的语气顿了顿,“谢谢。”
  厨房是开放式的,从客厅过去,要上几阶矮楼梯。
  钟吟跟在江放身后过去,看到桌上摆着的东西以后,两人都是一愣。
  长条形的餐桌上铺着简约低调的桌布,上面摆着两份牛排、两份甜汤、一瓶红酒、一些花束和几盘精致的西点。
  交错摆放的银色铁艺烛台上有九根白色的蜡烛。崭新的,还没开始燃烧。
  是他早上说的,烛光晚餐。
  ……
  钟吟嘴唇翕合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放已经在一声不吭地收拾餐桌上的东西。
  钟吟咬唇喊住他:“江放。”
  男人状似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你在等我回来吃饭吗?”
  “没有。”江放的语气毫无波澜。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更何况江放这样的天之骄子。
  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等的,桌上的牛排现在已经凉透了,硬得能和陶瓷骨盘碰撞发出声响。
  因为等待的时间过长,连他自己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钟吟完全没想到江放会为自己准备这些,心里惊喜、感动和不知所措交杂。
  她从没被人这样用心地等过,也没想到早上他随口的一句玩笑话,会付诸实践。
  钟吟走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江放握着红酒瓶的手缩紧了些:“不用。”
  刚才好不容易变和谐的氛围再次莫名僵冷下来。
  钟吟重新回到餐桌前坐下,抿了抿唇,双手拖着下巴,对着那束唯一没被他收起来的小雏菊发呆。
  像江放这样经验丰富的人,怎么会舍弃玫瑰而选择小雏菊呢?
  钟吟想不到答案,觉得有些迷茫。
  事情似乎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她的预想。
  她对他的感情动摇了,他对她似乎也比想像中的更上心,这场联姻变得很不纯粹。
  可是,江放这个人生来放浪,处处留情,钟吟本就觉得爱情只是虚无缥缈的泡影,不能深陷,现在遇到这样的情况,就更加不敢随便把自己交付给他。
  谁都知道江放对于女人的态度,雁过不留痕,他对于浪漫信手拈来,只是腻味得快,分得又决绝。
  她对他来说或许是特殊的,可是仅仅依赖新鲜感产生的爱,又能维持多久呢?
  钟吟垂下眼。
  直到耳边开水沸腾的声音传来,她才把目光转向正在流理台边忙活的人。
  男人身上还穿着白天领证时的那套衣服,白衬衫的一截袖口向上挽起,露出的一截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分明。
  他的腰身劲瘦,黑色长裤包裹着修长有力的双腿,顶端被华贵低调的皮带圈住,显出宽肩窄腰的背影。
  明明是在做饭,他的一举一动也都矜贵,像把优雅二字刻进了骨子里。
  可他有时候确实很容易生气,板着脸的样子挺让人害怕的。
  钟吟默默把眼神收了回来。
  江放会做的菜不多,给她下了一碗简单的阳春面,加了只荷包蛋。
  钟吟想到他可能也没吃晚饭,问了一句:“你要不要也一起吃一点?”
  江放靠在椅背上,神情慵倦:“你吃吧。”
  钟吟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话。
  她把筷子搭在碗口,又去厨房里拿了一套碗筷来,动作小心地把自己面前的那一大碗面分成两半,荷包蛋也用筷子夹断成两截,推给他一碗。
  钟吟说道:“一起吃吧。”
  江放的神色一松,应了声“好”。
  碗里的面即使被分掉一半,还有很多,但钟吟确实饿了,不仅把面吃完了,连汤都喝掉不少。
  她抽了张纸巾擦嘴,向对面的人说道:“明天早上我要去医院看我妈妈,再去一趟钟家……你要一起去吗?”
  按理说,两人结婚后,男方确实该陪女方回去看家长,旨在让娘家人知道自家的女儿婚姻幸福美满。
  但是钟吟和江放是联姻,前者回去是规矩,后者走不走这个过场都无所谓。
  然而,想到钟吟上次被钟家针对的场景,江放答得毫不犹豫:“要。”
  钟吟颔首道:“那我们明天十点起床,先去医院看我妈妈,再去钟家。”
  “嗯,”江放把碗筷收拾进水槽,“早点睡。”
  钟吟两手撑在椅子边缘,晃动了一下双腿,又俯身闻了闻那束小雏菊,把花捧进了怀里。
  “我很喜欢,”她笑起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明艳滋润,“谢谢。”
  江放遥遥对上她的眼睛,极轻地勾了勾唇。
  -
  第二天上午,钟吟和江放一起去医院看苏锦。
  既然去了,礼节就要做到位,江放准备了一大堆礼品,几乎塞满整个后备箱,到了医院楼下以后,还买了不少水果。
  钟吟带着双手满满当当的江放走到苏锦所在的病房门口。
  病床上的女人精神不错,自从转入高级病房以后,她的睡眠比以前好了许多。
  苏锦脸上虽然仍有病态的苍白,也消瘦了些,但眉眼之间都是挂着笑的。
  床头柜上放了很多书,坐在一旁的钟和川正在给她削苹果。
  两人温和地交谈着,今天讲的是某位大文学家的八卦。
  抛去世俗的因素不谈,苏锦与钟和川实在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他们既是爱侣又是知己,精神高度契合,互相陪伴、包容,不离不弃。
  要不是钟文丛几乎完全控制着钟和川的财门,两人离了钟家就无法过活,应当能做一对令人羡艳的佳偶。
  房间里的人聊得投入,完全没注意到外头有人来了。
  钟吟敲了敲门:“爸,妈。”
  “茵茵来了!”苏锦喜出望外地冲她招了招手,见到她身后还有个人后,表情又凝固了一瞬,不知该称呼他什么,只尴尬地说了句,“你也来了。”
  江放下颌轻点,把东西放在茶几上,礼貌客气地喊了一声:“爸,妈。”
  苏锦和钟和川皆被这称呼搞得一愣。
  钟吟也没想到他直接就改口了,讷讷地看了他一眼。
  江放恍若未觉,动作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掌心将她的拳头完全包裹在里面。
  病床边的两个家长面面相觑。
  苏锦是最了解钟吟的。
  见女儿一脸懵然的样子,就能知道两人的关系没有表面上做出来的那么好,可是她作为一个过来人,也能从江放的眼神里看出些端倪,至少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糟。
  苏锦一开始就反对钟吟嫁去江家。
  她没有亲眼见过江家人,不知道女儿是不是在骗自己。可就连钟家内部都乱成这幅样子,更不要说比钟家更权贵的江家。
  她自己的爱情美满幸福,自然不希望看见钟吟为了利益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况且还有可能像自己一样,在婆家受委屈。
  可今天见到这场面,她总算稍稍放心了一些。
  苏锦笑着说道:“领证啦?”
  “领啦。”钟吟从包里掏出结婚证给她看。
  照片上男俊女美,都笑得很开,看上去实在是登对的璧人。
  苏锦感慨地叹息了一声,心里五味杂陈。
  她抬起头问:“你们一会儿要去钟家吗?”
  钟吟在床沿坐下,握住她的手,说道:“要去的。”
  苏锦的眉头轻轻蹙起,眼底尽是担忧之色。
  钟和川在钟家排行老么,从小被锦衣玉食地养大,一门心思扑在文学上,像个老学究。
  他在生活和人情世故方面经历得少,性格也优柔寡断、十分懦弱,被钟文丛操控了一辈子,在钟家没有任何话语权。
  而苏锦是钟和川的续弦,身份本就尴尬,再加上苏家门第和钟家相差甚远,苏锦一直被钟家人欺辱,连带着钟吟也不受待见。
  钟吟搬出去自己住以后,耳边清静了许多,但苏锦和钟和川还一直住在钟家老宅,她每逢年节就要回去,那几个堂哥堂姐们次次都会闹出点乱子来,尤其是三小姐钟玥夕。
  从出生起,钟吟就接受了无数来自亲人的敌意,性格也偏冷淡和理智,很难对人交心。
  而苏锦在钟家受的委屈比她更多,只是为了钟和川一忍再忍,因此,钟吟心中对钟和川也是有怨的。
  不过,自从苏锦生病以来,一家三口就没怎么回过钟家。
  这下钟吟要回去,苏锦还有些担心。
  她说道:“回去以后,千万不要让自己受委屈了。”
  “但是也别去主动招惹他们,省得闹心,”苏锦的性子软,不喜欢招惹是非,“我们自己过得好就行了。”
  钟吟:“知道啦。”
  苏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领证的时候妈妈不用陪着,但是等到你们婚礼,妈妈是一定要去参与的。”
  因为各项事宜繁琐,举办婚礼的日子比领证晚上不少,还要往后推几个月。
  钟吟神色一顿,说:“妈,我和江放不打算办婚礼了。”
  “啊?”苏锦一时没缓过来,咳了两声,钟和川立刻去拍她的背,“为什么不办啦?”
  钟吟没答。
  虽然看着乖巧,但钟吟从小就是有主见的孩子,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拿主意的。
  知女莫若母,苏锦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女儿在想什么,一时无言,问道:“两个老爷子都同意啦?”
  江放这时候才开口:“江老爷子已经同意了,钟家那边,我会去说。”
  苏锦迟疑着看了一眼还牵着手的两人。
  江放把掌心再往里缩了缩,将钟吟的手握紧,说话的语气值得探究。
  “妈,婚礼是茵茵不想办。”
  “等她什么时候愿意了,我会补给她。”
  ……
  这话说得实在令人震惊。
  钟吟不想办婚礼可以理解,但江放说以后会补办,这就很耐人寻味。
  更何况他说话的语气,似乎还有些小媳妇告状的埋怨意味。
 
 
第24章 小情话
  苏锦和钟和川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难以置信。
  钟吟一下子也愣在原地,仰起脸,瞪大眼睛看他,做口型道:“你在说什么呀!”
  这人怎么还告状呢。
  他要牵她的手,她可以理解为逢场作戏,可是刚才他又说出这种话,未免也入戏太深了。
  江放倾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说真的。”
  钟吟怔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时间紧张,两人没在苏锦这儿逗留太久,赶着去钟家吃午饭。
  虽然钟吟对钟家这个地方毫无感情,但是该有的礼节不能少,该走的过场得做个样子。
  和三代单传的江家全然相反,钟家香火旺盛、子孙满堂。
  知道今天钟吟要回来,钟家人基本都到齐了,乌泱泱一堆人坐在大厅。
  当然,这么多人里面,连找到一个真心实意的都难。
  钟家人刻板守旧,门第观念深重,看不起钟吟的身份,甚至认为她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现在即便她嫁去了江家,大家对她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还是打心底的厌恶鄙夷和冷嘲热讽。
  钟家人不是没想过江放会陪着钟吟回来,只不过没想到两人是手牵着手进来的。
  这和他们设想的冷淡疏远完全不同。
  钟文丛坐在上位,见他们来了,隐去眼底的讶异之色,沉声道:“你们回来了。”
  江放早就了解过钟吟,知道钟家这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钟吟现在已经是江家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被欺负了去。
  “嗯。”江放淡淡一点头。
  这是上位者的语气,并无晚辈对长辈该有的尊重。
  钟文丛即便再老道,此时面色也僵了僵。
  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修长,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高出好大一截。
  他笔挺地站着,不躬身,只略微低下头而已,居高临下地睥视,周身浑然天成一股强势而威压的气场,丝毫不亚于年老位尊的钟文丛。
  毕竟是江家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在这方面总不会丢了面子。
  钟玥夕阴阳怪气地说道:“爷爷,有些人自以为飞上枝头当凤凰,就看不起原来抚养她长大的恩人了。”
  钟吟还什么都没说,这话头却直指着她。
  钟玥夕向来喜欢仗着钟文丛的宠爱横行霸道、煽风点火,把戏拙劣。
  钟吟正准备回话,便感受到身边的男人把自己向他那处拉了一段距离。
  “三小姐,”江放扬眉问,“请问是你抚养茵茵长大的么?”
  一口一个茵茵。
  他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小名叫得这么顺口。
  钟吟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食指不自然地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钟玥夕一愣:“当然不是我。”
  江放漫不经心地笑:“我还以为是你亲手把她带大,才有资格这么说话。”
  钟玥夕:“……”
  钟吟从小就是个牙尖嘴利的,只不过很多时候不愿意和他们吵而已,要真算起来,还没怕过谁,钟玥夕也就只敢当着老爷子的面逞两句口舌之快,再到背后去捏苏锦的软柿子。
  好在现在苏锦不住在钟家,钟吟没有后顾之忧,不必担心她说的话会让苏锦受委屈。
  钟吟嘲讽地道:“离江爷爷的寿宴也过去一个多月了,怎么,三小姐还没接受事实吗?就算飞上枝头的人不是你,也没必要难过这么久。”
  ……
  钟玥夕上次在江家闹出的家丑,在场的诸位都有了解。
  现在她又说了这番话,钟家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当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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