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厉斯远的哀切让她震惊,从前那些年,她看到的永远是厉斯远冷淡对待商渔的模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她推开,“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后来即便两人真的在一起了,厉斯远眼里的热切也未必有多浓厚。
谁能想到在这么一个黑暗的酒吧,当两人之间的距离悄然间已如隔沟壑的时候,他眼里会爆发这么浓烈的爱意,好像深藏了十六年,才玉石俱焚的要露出来。
温舟勍站在两人对面,像是一场二人恩爱纠缠的电影里突兀闯入的第三者,尴尬而又窘迫的看着对面醉酒的女孩下意识投入喜欢人的怀里,忘记了身后她短暂的选择。
“可……我是在家里醒来的啊?”商渔没明白。
“这就要说……”康雯顿了下,“你招惹过来的这个老公……未必不是狠人。”
“他报警了。”
“什么?!”
“当然,没报成。”
在酒吧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而厉斯远真诚的让他放手的时候,温舟勍又重复了那一句话:“我们结婚了。”
接着又掏出了手机,“如果你执意要带她走,我完全可以报警说你恶意拐骗,你看是你所谓的感情有用,还是我的结婚证好用。”
说这话的同时,他的手指按下了号码。
厉斯远瞬间脸色难看的要命。
真闹到警察局,亦或是到时候商渔清醒,他都不可能能把商渔带走。
他看着怀里的商渔,不得不承认今晚是个可怕的预兆。
今夜留不住,以后也都留不住了。
康雯:“虽然温舟勍把你带了回来,但是用这种方式他未必赢得有多光彩,心里有多舒坦。”
不管怎么说,她和温舟勍已经结婚,她还是要提醒一下她。
商渔抿唇,紧蹙着眉,心里的火越窝越大。
在她看来就是厉斯远在昨晚狠狠欺负了温舟勍。
饭也吃不下,商渔拿起手机给温舟勍打电话。
文大化学院办公室,温舟勍的办公室里两个研究生走了出来。
“我导也太好了吧,我以为论文里出那么弱智的问题,他会很批我一顿,结果他还笑着鼓励我。”女生感动的恨不得冲回去怒写五千字论文感谢温舟勍。
男生见怪不怪,“我做温老师三年学生,就没见他冷过脸,感觉温老师的世界真的好纯粹干净,除了学术就是教书育人。”
女生感叹:“玉树芝兰,温润君子莫过于此了。”
办公室内,被两个研究生很是喜欢的温舟勍在看到很是喜欢的名字后,笑着接起了电话。
“睡醒了?”他温声问。
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商渔的火气无端降了点,耐着烦躁对他哼哼,“我早就醒了,都来公司上半天班了。”
“头疼吗?”
商渔嗫嚅,“头不疼,心疼。”
温舟勍好笑的嗯了声,“怎么了?”
“我的人被欺负了,你说怎么了?”商渔说起来,火气又涌了上来,“你在厉斯远面前心虚什么,你可是我合法配偶,他要咄咄逼人,你要比他更硬气你知道吗?”
“他说带人走就带人走啊,他算老几,你可是我老公,他瞎哔哔你就该一拳头打他脸上。”
“还有,我昨天喝醉了,倒、倒他身上是不受控制的意外,我抓着他质问也绝对不是余情未了,对他还有藕断丝连的牵挂。”商渔闷闷:“你看我犯蠢就应该一把捞过我对他说,这是我的女人,你碰她一下,我废了你一条腿!”
温舟勍愣了愣,哑然逗笑,“废腿可是犯法的,我是个老师更不应该知法犯法。”
“我……我的意思是让你有硬气一点,以后不管他再怎么说,你……你也不用……”守着那么一句话,可怜巴巴的反驳。
商渔想到昨晚就心疼的想要去找他。
温舟勍那边却沉默,片刻后,他才问:“我可以硬气吗?”
“当然可以啊!”
“可是你喜欢他喜欢了十六年,这里面里你曾和我在一起三个月,我以为那时候我们在一起了,但是……”温舟勍停顿了一下,像是用尽所有力气才能把话补上来,语气可怜道:“卡朗雪山回来后,你不想见到我,也不想提那里的事。”
温舟勍还记得那是个春天。
卡朗雪山的温度升高,冻土渐消,地震堵了三个月的路终于被疏通。
两个人分开,温舟勍回到云城,第一件事就是去商家找她。
他看到她的时候,她还和卡朗雪山一样,笑得灿烂热烈,拿着一束花在闻。
温舟勍刚想要喊她,就见她起身对着隔壁院子喊了起来:“阿远,阿远,阿远你理一理我好吗,我再也不敢乱跑了。”
她抓着别墅的栏杆,娇俏的对那边喊。
过会,那边走出一个趿拉着拖鞋穿着休闲运动衣的男人,冷着眉朝栏杆边走过来。
那个叫阿远的轻斥她,“闭嘴,你喊一早上了。”
“那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商渔穿过栏杆拉住他的手,将刚摘的蓝色玫瑰放在他手心,“希望你今天开心。”
男人一把甩开,“你别这么缠着我,我才能开心。”
商渔不防备,手狠狠撞在栏杆上,手背当即红成一片。
温舟勍看的心头一跳,快步走上前去,抓住她的手看,“你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也带点火气,回来这么久不来找他,还有闲情逸致逗弄邻家男人。
商渔看了他一眼,顿了下,默默说:“温舟勍……”
温舟勍哼哼,拉着她的手转身就要走。
商渔却一把抽了回来。
温舟勍愣了下,回身看她,“怎么了?”
他抬手想拍拍她的头,笑她总不会是在怪自己没和她一起回云城在发小脾气吧,当初可是她执意说自己还有事,要等母亲回来一下,让他先走的。
温舟勍虽然不乐意,但是家里在催,看她天天盯着自己,摆摆手随时一副想轰自己出门的样子,索性咬咬牙买票先飞走了。
让她这么撵他,回去有她好受的。
结果这才几天,商渔刚才猛烈抽手的动作让他感受到了浓烈的抗拒。
他偏头去想碰她,她飞快躲开,还小心地看了眼栏杆另一边的男人。
温舟勍僵了下,啧了声想说商大渔,你又在玩什么。
就见商渔挪着小步子往栏杆靠了靠,小心地拉住了男人的手说:“阿远,这位是温舟勍,我、我在卡朗雪山时的朋友……当时我和你生气,乱跑去那,他挺照顾我的,你……你别多想。”
男人面无表情问:“关我什么事。”
他这么说着,不善的眼神却朝他看了过来,对身边的女孩爱答不理,但是眼底的占有欲让同为男人的温舟勍很难忽略。
温舟勍听完商渔的话,已经僵在那里,声音有些飘的问她:“朋友?”
商渔舔了舔唇看他,试探问:“……好朋友?”
很久之后,等温舟勍终于不得不承认,卡朗雪山下发生的一切,只是误入桃花源后的一场梦。
有次,于淀乔陪温舟勍喝酒,终于从好友这撬出那个让温舟勍变得很诡异的女人名字时,拿酒的手顿了下。
“商渔?你不会是说商强仕的女儿吧?”
温舟勍停下酒看他。
于淀乔猛拍了下额头,“靠,怎么是她!”
“你久不在国内你不知道,商家独女商渔喜欢厉斯远那是出了名的,厉斯远所到之处,回头保管看得到那女人的身影,你是没看见过那女人看厉斯远的眼神。”
于淀乔灌了口酒,“好家伙,那眼神只能说……”
“谁也别想让那位小姐变心。”
温舟勍沉默喝酒,没有说话。
他看过,看到过。
她的眼里,满是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意。
温舟勍捏了捏眉心,声音低沉道:“商渔,离开卡朗后,全世界都在说你爱他……”
而他只是卑劣的用婚姻绑住了她。
商渔听到那边低哑的声音,可怜、卑微、茫然,心口狠狠揪了一下。
“你怎么会这么想?”商渔不可思议,“温舟勍,哪怕全世界在说我爱他,可我只想让你听我说。”
“温舟勍,你听我说好不好。”
温舟勍喑哑道:“我还能听到吗?”
卡朗雪山时,他们的欢笑声在风中羊群里小木屋的床上,唯独没有承诺落在地上。
回到云城,六年间商渔的目光永远在厉斯远的身上,她屡屡受伤屡屡追逐,早忘了另一个名字。
“当然,我喜欢你。”
商渔突然说,简单的几个字从电话里忽然传了过来,像是穿过六年茫然无期的失落,穿过卡朗雪山的白雪皑皑破小木屋,落在一个两人赖床的早晨,那时他们互相拖拉着谁也不愿意先起闹着拌嘴着最后又抱在一起睡着。
商渔抓着手机,像抓住了这六年来一直不停往天空高处飘渐渐要消失的气球。
“温舟勍,如果下次再有昨晚的情况,麻烦你硬气的告诉对方。”
“他所说的女人,只爱、喜欢一个叫温舟勍的。”
电话挂完很久,温舟勍都沉默的坐在窗户边的电脑桌前,耳边是她不断重复的话。
她为他心疼,要给他底气,给他支撑。
温舟勍盯着桌上的文竹,刚才可怜卑微的面容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他抱臂靠上椅背,轻笑了一声,姿态从容张狂,嘴角的笑彰显出一丝处心积虑后的志得意满,哪还有半分昨晚面对厉斯远咄咄逼人时无奈的可怜。
第18章
挂了电话,商渔心底还是堵着难受。
“帮我推了下午的会议,我出去一趟。”商渔对康雯交代完,拿起外套往外走。
厉斯远别墅门前,商渔重重拍门。
来之前她已经问过厉斯远的经纪人李洋,知道他在家后,无视对面的震惊挂了电话。
商渔拧着眉,又重重按了几下可视电话的门铃。
她知道密码,但她没有理由也不想自己打开这里的门。
过了会,那边才传来声音,带着浓浓倦意,问了句:“谁啊?”
厉斯远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瞬间清醒了过来,震惊里有压不下去的喜悦,“小渔,你……你等下……”
他顾不上穿上衣就开门跑了出来。
商渔拉开门进来,遇上兴冲冲跑到外面的厉斯远,“小渔,你醒了。”
厉斯远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你身体不好,向来都很少喝酒,我还怕你今早醒来不舒服,你现在感觉……”
“厉斯远。”商渔打断他的话,沉着脸看他,语气冷冰冰。
“嗯……”
厉斯远的笑渐渐淡下来,小心的看着她。
“厉斯远,如果你记性不好,我可以再重复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用你的话来说我们压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希望你能聪明一点,别再来打扰我。”
“厉斯远,我结婚了。”
“你明白吗?”
厉斯远慌乱,那个字眼刺的他眼睛酸涩,“小渔,你、你怎么了,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说你结婚了,你说过很多遍了,但是我怎么可能明白。”厉斯远痛苦的抱住头,“在我接受采访的前一天,我们还在吵架冷战,我以为那只是恋爱里的小争吵,毕竟我们以前吵过那么多次架,我那天只是想气气你,真的只是想让你低头,或者我低头去找你。”
“你告诉我你转头去结婚了,你指望我明白吗?我不明白!”
厉斯远走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小渔,十六年!十六年!七岁以后,除了你十八岁那三个月,我们几乎没有一天不在一起,过去多少年我推开了你多少遍,你有想过要给我自由吗?”
“我不断告诉自己推开你,推开你,你有想着去明白我推开你时的心情吗?”
“你横冲直撞的跑来和我同居,用三年的时间让我和你在一起,然后拧头你说不想玩了,没意思想分手。”厉斯远愤怒的红着眼眶看她,“一个月前我听到这句话,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同居三年,厉斯远终于说服自己。
十六年了,他该放过自己,毕竟,喜欢商渔这件事他瞒不过自己的。
可是当他彻底想明白的第二天,商渔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对他说,“阿远,我觉得……我们还是别在一起了。”
厉斯远下楼拿水喝,上半身甚至都没来得及穿衣服,她野蛮霸道的印记还留在他腰腹、脊背间。
他没理她,说了句:“看你嘴唇白的,快喝点水,跟我上床睡觉。”
商渔坐着没动,摇摇头说:“我想分手。”
“啧。”厉斯远头还昏昏,两人睡都没三个小时,不知她在又闹什么,总之醒来再哄,只敷衍道:“行,分。”
谁料等他再醒,商渔已经走了。
两人冷战了一个月,那天接受采访,厉斯远故意嘲讽说没什么关系。
女朋友追他十六年,交了三个小时就分手了,可不是没关系。
厉斯远指尖发白,微微颤抖:“小渔,对不起,对不起好不好,我为那天早晨没有坐下来好好听你说话道歉,为那天采访满嘴胡咧咧向你道歉,为那晚没有在别的男人载你走的时候拉着你的手向你道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