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柚瞟了一眼，惊讶，“测量、小灯泡的电功率？你上个星期不是才写到杠杆？”
“别羡慕，毕竟我是你爹。”某人头也不转地说。
钱柚：“……”
这次轮到她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埋入题海。
有些人脑袋构成确实不一样，比如单七。
你以为他只会打球暗恋喝奶茶，实际书一翻开，数学物理化学全他亲妈。
脑袋说运转就运转，啊，真羡慕。
钱·偏科小学鸡·柚愤然，纸上的受力分析下笔有力。
第二天是周六，钱柚吃过午饭后顺便溜达到校门口买果汁。
日光正烈，但空气里有点闷闷的。
走出奶茶店的时候，她抬手遮了一下眼睛，透过指尖缝隙刚巧看到单七往北街方向走，脚步间还带着一点踉跄。
北街是学校附近有名的网咖一条街。
她边往学校大门走边想，单七可真顽强，“瘸”着也要去网吧打游戏。
突然脚步一顿，疑惑浮上脑海。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那么喜欢玩游戏？和洛一喜欢游戏是众所周知的，本人不说天天嚷嚷游戏吧，但也十天半月就说着组队冲榜攒积分抽卡什么的。
单七？感觉篮球才是他真爱。
钱柚想，果然“人是善变的动物”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她踱着步子漫不经心地想，嘴巴里嘬着柠檬汁。
——
“啪。”
教室霎时黑了，钱柚一边手打开手机，发现已经十点了。她停下笔伸了伸腰杆，手腕很酸，眼睛也有点疲累。
校园里的路灯洒下淡淡的光，视线里还有其他晚归的同学，她轻晃着脑袋慢悠悠往寝室走。等走到寝室楼下，手机铃声刚好响了起来。
看备注——
班长顾远，也是单七的室友。
“喂，钱柚，你今晚看到单七没？”
“没有啊，怎么了？”
顾远语气难见地有些着急：“今天中午他跟我说出去一下，但都要熄灯了人也没回来。他身上还带着伤，电话也打不通，我担心他出什么事。”
想起白天的事，钱柚说：“我看到他往北街走了，是不是上网把时间忘了？”
“北街？”顾远疑惑，“他跟我说的是去外面买一下药膏——”
电话那边声音突然变小了。
“诶，阿姨，他在厕所。”
“没有，好，好的阿姨。”
“我知道，不乱跑，诶谢谢阿姨。”
过了一会，声音再次清晰起来。
“喂，钱柚，还在吗？”
“还在。”
“我这边找一下其他人问问，你先休息吧。挂了啊。”
“嗯。”
挂掉电话，钱柚背靠着墙站着，思绪放空。
空气里的闷热愈发明显，她能感觉到身上有点黏乎乎的，很不舒服。还有小腿，蚊虫叮咬后上面大包小包，留下刺痛的痒。
单七。网吧。
顾远现在应该出不来了。
男寝一向管的比较严，进去容易出来难，周末更甚。
钱柚捏着书包带子散漫地想，看了一下时间，十点二十一。
“唔，还早。我出去看看。”
她自言自语地往大门走。
门卫室。
“叔叔，我可以出去买一下夜宵吗？”
她把校牌递给屋里看电视的保安。
经过一年的观察，她发现他们好像对高一，特别周末住校的高一生比较宽容，加上周末食堂本身不开门，因此保安叔叔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放她出去了。
外面的商铺都还亮着，特别烧烤店里人来人往，除了附近的居民，还有学校里出来撸串的学生，尤其热闹。
钱柚往北街方向走。
她之前去过一次，多少有一些了解。北街虽说是网咖一条街，但毕竟在学校附近，没有其他地方网吧的乌烟瘴气，环境倒还不错。不过毕竟是网吧，光顾的学生更多是去打游戏，也遭遇过几次教务处老师的围剿。
拐进小巷，她先走进“沉云”——她去过的那家网吧，前台里坐着一个男生，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正低着头在玩手机。
她拿手轻轻敲了敲玻璃桌面。
男生却头也不抬就说：“晚上不招待小学生。”声线有些凉。
钱柚顿住，眼睛盯着男生头顶看了一会，再次敲了敲桌面，说：“我想进去找个人。”想了想又解释，“我不是小学生。”
男生这会才从手机上移开视线，看向她。
前台里视线有些昏暗，男生一身黑，钱柚看不太清人的模样。她莫名有一些拘谨，略紧张地问：“可以吗？”
男生看了她几秒，然后低下头说了一声：“嗯。”
钱柚这才走进里面去。
里面同样的光线昏暗，一眼看过去，里面基本满座。但是各个机子隔着一定距离，竟意外地氛围安静。
她绕着走了一圈，终于在最里面的角落看到了单七，——他手臂上有一道疤痕，不深，但还算明显。
身形也像。
座位明显偏小，单七的双腿有些伸展不开，从钱柚的角度看过去，整个人很憋屈似的地缩在那里。走近，借着电脑屏幕发出的光，钱柚难得看到他眼神里带着凌冽。
单七没注意到她，手下的操作没有停。钱柚也不打扰，就站在他身后看。
单七应该是和对面什么人在单挑，她看到公屏上不断刷出新消息，都是一些骂人的话，貌似还是单方面嘲讽身边这人的。还有人开语音，不过单七戴着头戴式耳机，她听不到。
啊，群殴现场。
她看了眼手机，十点三十七，心想还可以再等会。
十分钟过去。
二十分钟过去。
等到半个小时都过去了，人也没停下来。
钱柚脚都麻了，没办法，于是走到左边，伸出手在桌面上扣了扣。说巧不巧，电脑界面中心就弹出了游戏结束的字样。
只见单七摘下黑色的耳机，后背猛地往后面靠，“刺——啦”，椅子一下子滑出去半米。
钱柚吓了一跳呆在那，单七正好看到她，从椅子里坐直身体。
“你怎么在这里？”可能是因为赢了，单七脸上都是喜色，语气都带着雀跃。
“单、七——”
钱柚面无表情拿起他的书包，走过去就往人后背狠狠拍了一下，力道十足，声音在幽静的室内异常清晰。
“嘶——！卧槽那么狠吗你？”单七从椅子上弹起来往一边躲。
“呵。”钱柚冷笑。
“别别别，真的疼，我负伤了！负伤！”
“啧。”钱柚才停下手。
看她没继续，单七从裤袋掏出手机：“你来找我的？几点了？”一按，发现黑屏了，“啊，没电了。”
“十一点十一分。顾远今晚找你，你下次注意时间。走了啊。”钱柚把书包扔给他就往外走。
“抱歉，这次是我做的不对——等我等我！”单七整理了一下桌面，拎起书包跟上去。
“你一个人来的？”
“不然啊？”钱柚面无表情。
“我好感动，小柚子都会出门找丢失的老父亲了。热泪盈眶！”
“盈眶你个头啊。”
经过前台，单七拉住她背后的书包。
“小柚子等会，我补一下钱。”
钱柚没说话，靠在出口处站着等他。
一会儿过去。
“走了小柚子！”
单七扬着笑意朝她走过来，她抬起眼，视线对上了前台里站着的男生。
一秒，两秒。
很短，但她莫名感觉男生的表情有点冷，跟刚才语气里的凉有点像。
“愣着干啥，走吧，带你喝奶茶！”
她回过神，转开眼睛跟着单七走出网吧。
奇奇怪怪。
“你是自己想喝吧。再说这么晚奶茶店早关门了。”钱柚揭穿对方话语里的漏洞。
“哈哈哈哈，那你想吃点什么不，我给你买。”
“什么都不吃。回去了，都多晚了。小心你进不去宿舍。”
“好吧，听你的听你的，毕竟女儿的话，我这个老父亲还是要听的。”
钱柚真想踹他一脚。
走出北街，钱柚就看到校门口两边的铺子竟七七八八关了。
夜色渐浓，空气里的闷热此时却夹了一丝凉气。
第18章 关于暗恋
钱柚和单七刚走到学校正对面的斑马线，天上落下几滴水滑到脸上，嗒，嗒，嗒。然后几乎是霎那间，雨水噼里啪啦倾倒下来。
“卧槽！”
“！”
话语落地瞬间，两个人齐步跑向保卫室，头上的雨水跟长眼了似的追着他们赶。
“小柚子，再慢点你就淋成狗了！哈哈哈哈，快快快！”
等跑到保卫室门口，钱柚头发上衣都湿了大半。她甩了一下衣角，把书包从背上拿到怀里拍了拍，搂着。
单七腿不便，略慢于她，才走到干燥的地方站着。看到她狼狈的样子，良心发现，说：“小柚子，下次不用出来找我，大晚上的，小姑娘家家别被拐走。”
“放心，以后不会了。”钱柚停了一会，又平静地说，“昨天六点，小吃街，我看到了。“
单七听完一愣，有些呆地“啊“了一声。
“我，我跟实高的人发生了一点矛盾。”单七抬手把湿润的头发往后脑抹，露出光洁的额头，又心虚地补充，“不大，真的。”
实高是离他们学校一个街区的职业高中。
钱柚看着单七闪躲的眼神，也犹豫着要不要问，毕竟是他自己的事。
“那，怎么就沦落到被群殴的地步啊？”
想起昨天的情景——她坐在饭馆里，透过玻璃看到几个穿着实高校服的男生从小巷子里出来，一分钟之后，带着伤的单七出现在巷口，接着一瘸一拐地往诊所走。
单七听到她的话，顿时不满起来：“怎么就被群殴了，明明不落下风。”
“我看他们几个倒是毫发无伤，你——”钱柚瞄了一眼他的小腿，“不是还受伤了？”
“我——”
“谁受伤了？”
两个人都被这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
回头，背后保卫室的玻璃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任老——他们的班主任任时安，表情淡淡地看着他们两个。
完了。
“说说，你们两晚归干嘛去了，受伤又是怎么回事？嗯？”声线拔凉。
钱柚在心里狠狠叹了一口气，真是祸不单行。
她刚要说话，单七抢先开了口：“是我，因、因为一些原因，我跟实高的人起了冲突，今晚跟他们约了线上，啊，线上交流和谈！钱柚是出去吃东西，我们刚好碰上。抱歉老任，我错了。”
虽然磕巴，但勉强捋清了故事线，还考虑到钱柚一个女生去网吧不合适，把她摘了出来。
她想，他可真行，还交流和谈，神他妈和谈啊。
任老盯着他两看了几秒，也不知道信没信，最后说：“钱柚先回去，单七留下来。”
嗯？
“任老师明天见。”说完，钱柚赶紧越过任老走进学校，留下单七一个人原地待命。
现在不溜什么时候溜，她可不想陪着一起挨审讯。
雨还是很大，她抱着书包沿着林荫小道跑，两旁的梧桐树在雨里摇曳，叶片哗哗作响。
跑过小道，正要拐进往寝室的路，突然，一阵凛冽的风迎面袭来，她下意识闭上了眼，步子胡乱踏了出去。
“咣当——”
被绊倒的一瞬间，她心里涌起一股“果然如此+今天怎么那么倒霉”的复杂沧桑感，然后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痛得她想当场飙泪。
……cao。
不幸中的万幸是，摔倒的时候书包从怀里挣脱，等她摔到地上，刚好垫着下巴，缓冲了撞击的力道，不然她又得磕掉一颗牙。
趴了两三秒，她才咬着牙想从地上爬起来，慢吞吞爬到一半，发现右脚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回过头，借着路边稍显暗淡的灯光，才发现疏水道上面的格网中间断了一小截，她的脚刚刚好卡进去了。
啊。
真的“无语凝噎”，生无可恋，心如枯槁。
挣扎着好歹从趴着换成坐着，她看着卡住的脚，沉默。
雨还哗啦哗啦下，从头顶顺着皮肤一直流到她衣服里面，真真正正把她淋成了落汤鸡。
她试探着动了动。
“嘶——”
就很疼。
思考片刻，虽然有丝丝丢脸，但还是决定求助。
她手刚要伸进书包里拿手机，耳边，啪嗒，啪嗒，啪嗒，——是鞋子踩在水坑里的声音，而且越来越清晰急促。
她抬头，看到一个人撑着一把伞朝她跑过来。
很高，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单七，等人跑到她身边停住才发现不是。
男生全身黑色的装扮，黑色的卫衣、裤子，黑色的鞋，连手上撑着的伞也是黑色的。
他一来就弯下膝盖，蹲在她面前，伞撑在她头上。
“拿着。”男生把伞递给她，声音里有一些沉。
钱柚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男生是一个小时前，坐在“沉云”前台里的男生。不光是黑色卫衣的讯息，还有声音，即便气息稍显不稳，她依然能觉察到其中似曾感知的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