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柚拿出水杯猛灌了一口水，灌完说：“好饿。”
钱骁眉毛微挑：“我突然想起，我的饭盒好像没拿。”
这么一说，钱柚也想起了。
钱骁：“你带了什么？”
钱柚：“粥。”
钱骁：“哦。”又说，“应该已经没了。”
钱柚疑惑：“没了？不是放在你办公室里吗？”
钱骁但笑不语。
经过短暂商量，两个人决定去吃火锅。
在手机上搜附近的火锅店，他们就近选了一家评分还不错的。走进火锅店，点菜下单，等待上菜时钱骁的手机响了。
钱柚调好蘸料回来放在桌上，刚好看到钱骁脸色变得非常严肃。
“我知道了，你在那待着别动，等我过去。”
钱骁挂掉电话，转过身：“柚柚，我现在有急事，你——”
钱柚懂事地举了举手：“我可以，出去的时候记得买单就行。”
钱骁犹豫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接近三人份的火锅锅底。
钱骁：“我叫个人过来陪你吃。”
钱柚：“谁？”
钱骁顿了顿，眼神微妙：“刚刚我那个师弟。”
钱柚听完一愣：“我又不认识他，你让他跟我一起吃火锅？”她一脸“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
钱骁握拳抵在嘴边“咳”了一声：“你就当多交个朋友。”
这是社交终结者钱骁能说出的话？钱柚更加疑惑了。
“嗯咳，就这样。”说着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好了，他十分钟内就能到。我先走了。”
说完干脆利落走掉了。
钱柚简直无言以对。
十分钟后，那位“师弟”代替钱骁坐在了她对面。
黑色短袖，八分牛仔裤，略长的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匆匆洗完没来得及吹干。
面对面，男生表情倒是没什么不自然。但是——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钱柚在心里捂住脸，她哥真是、真是——狗啊。
正常脑回路的人会让妹妹和一个陌生人单独吃火锅吗？
不会，除了她那冤种哥哥。
一会菜上齐了。
钱柚率先打破沉默，拿起一盘鸭血问：“我先放这个进去了？”
男生看着她回：“嗯。”
然后就出现了下面的画面。
“我放这个了。”
“嗯。”
“还有这个。”
“嗯。”
“这个也放进去吧。”
“嗯。”
“这个——”
“嗯。”
突然就找到了交流的正确姿势。
毛肚，鸭肠烫一烫。
鱿鱼，虾滑。
午餐肉。牛肉卷。五花肉。
下去下去。
吃到中途钱柚什么也顾不上了，额头和脸颊汗涔涔的，偶尔被辣得不行就猛喝一大口冰凉凉的豆奶。
“啊——”
舒坦！
两个人都很努力地在干饭。
吃了将近一个小时，钱柚终于放下筷子。她抬头看向对面，发现男生还在吃，动作间隐约透着一种笨拙，像是吃不快又勉强自己吃快的模样。
她想他可能不怎么能吃辣，——男生面部泛红，汗意使得整个人热气腾腾。但他没注意到她在看他，依旧认真干饭，然后很突然的就被呛到了。
“咳、咳咳——”呛得满脸通红。
钱柚赶紧把放在自己这边的豆奶递过去，盯着人喝完。
“没事吧？”
男生止住了咳嗽，发现对面的钱柚嘴角浸着笑意，神色呆了呆，又躲开她的视线才回：“没、没事。”
吃完走出火锅店，钱柚想着今天也该说再见了，男生却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去。
不过，送回去？大半个城区啊，地铁来来回回最少也要两个小时。
她第一时间拒绝：“不用送，我可以自己坐地铁回去。”
男生没有同意，说这是钱骁再三强调的事。
“现在九点多了，你过去又回来至少要两个多小时。”钱柚试图说服他。
对方的回答简短有力：“还早，不晚。”
钱柚停在原地，眼睛落在男生身上：“我成年了，大二，不是小学生。”
“嗯，我知道。”
“所以你不用送我，我走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男生拉住她衣角，“我送你回去，很快。”
看着对方眼神里的坚定，钱柚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说：“那你跟我走这边。”
地铁上人依旧很多，她带着男生走到角落里站着。等下一站靠站，外面七八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玩闹着涌进他们所在的车厢，他俩周围的空间一下子被挤占了。
列车启动时人群难免推搡，男生眉头微蹙，幅度很小地在躲避周围其他人的触碰，身体往她这边靠过来。
钱柚想了想，把男生稍微推进了直角缝里，她站在他前面，一手扶着旁边的手杆，一手隔空绕过男生的腰，形成一个小扇形闭环。
乍看仿佛圈在她怀里。
“很难受？”她问。
男生眉头舒展，低头看向她：“没事。”
钱柚借少年时期的尾巴，个子刚好窜到了一米六整。男生的身高和钱骁差不多，钱柚却意外没有受到身高上的心理压制。
从她这个视角看上去还是能看清人的模样，何况男生微微俯身也让她视线更清晰。
温润如玉。
这是她细看的第一感受。
发色和瞳色都很浅，肤色白皙，眉目清隽。同时，黑色的短袖冲淡了一般少年身上不可避免的稚嫩，让那种温润的气息更偏向青年的沉稳和收敛。
但此时男生微垂着睫毛，刚刚扎好的发揪露出几绺发丝，整个人温柔又乖巧。
钱柚回过神，知道自己又盯着别人看了好久。
啊，又犯病了。
这几年她脸盲的症状比幼年缓解了不少，但就是描述和记忆别人五官或者气质身形的毛病会时不时出现。
钱柚低头转开视线，错过男生红熟了的耳尖。
从终点站出来一直走到校门口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门口的奶茶店倒是还在营业。
钱柚想，麻烦男生送自己一趟，要不买杯奶茶给人家？
“小点点——”
话一出口，钱柚想咬断自己舌头。
咳咳，主要是这个称呼挺有辨识度，她有一点印象深刻。只是人家博一啊，还是S大博一，跟着人家师兄师姐喊这个，好像不太合适。
钱柚下意识扶了扶眼镜，才接着说：“你想不想喝奶茶？”
赵典闻言点了点头。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麻烦来一杯柠檬果茶。”钱柚转头，刚打算问身后的赵典。
“我和她一样，谢谢。”温润有礼的模样。
不一会钱柚接过果茶递给他，自己也拿着吸管“噗”地一声插进去，“呼噜”吸了一大口。
“麻烦你送我回来，”钱柚笑着，“那我进去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啊。“
男生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学校门口洒下月白色的光，男生手里握着一杯果茶，夜晚的风吹着他浅色的头发，连着黑色的短袖也晃着，色调的反差让他整个人在灯下有些许割裂感。
“再见。”
“再见。”
第26章 再遇啊
钱柚没想到第二天就再次见到了男生。
下午五点，手机来电震动，钱柚正在图书馆六楼查资料，为古代汉语课程布置的大作业汇报做准备。
六楼里没有什么人，她抱着刚找到的一沓书，靠着书架拿出手机接听。
“哥？”
钱骁的声音在一阵杂音后响起：“柚柚，你现在有空吗？”
钱柚：“有。怎么了？”
钱骁：“你现在过来一趟中心医院。”
“医院？你生病了？”钱柚站直了身体。
“不是。是——”电话那边传来椅子滑动的声音。“唔，是昨天和你一起吃饭的师弟，他猫毛过敏进医院了。”
“猫毛过敏？”
“嗯，你昨天抱他了？”
“没有。”钱柚说完顿了一下，“应该。”
钱骁好一会没说话，然后才似无奈又没办法，语气掺着一丝焦躁：“这次是我的问题。柚柚，你能过来守着看一下他吗？我现在有事不能待在这边太久。”
钱柚不解，她去照顾？为什么不喊男生熟悉的人？亲人朋友之类。
“为——”她一顿，转而问，“要多久？”
钱骁：“大概晚上八点。”
钱柚想了想，还是说：“可以。”
简单收拾了一下，钱柚走出图书馆往地铁站走。
中心医院。
住院部在七楼，钱柚乘着电梯上去的时候，刚好与另一趟电梯下来的钱骁“擦肩而过”。
钱柚看了眼钱骁发过来的信息，710室2号床，再抬头看了眼病房号，嗯，就是这了。
她推开门。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温度比外面稍低，有点凉。床位有两个，靠门的一边是空的，中间隔着帘子，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另一张床的床尾。
钱柚轻轻把门关上走过去，转过帘子，只是一眼就让她惊到了——男生还没有醒，脸上冒着大片的红肿，嘴唇却是干燥苍白的，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还在输液，情况看着非常严重。
她心脏莫名被揪了一下，酸酸麻麻，很微妙的感觉。
“咔——”
病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护士推着医用推车走了进来。钱柚退到旁边，护士停在病床前换药。
护士换完跟她说：“他嘴唇很干，你可以拿棉签蘸水润一下，然后注意一下他温度变化。如果出汗了，可以拿温水擦一下身体。”
钱柚严肃着一张小脸：“好的，谢谢。”
护士看到轻笑了一声：“小姑娘，你是他女朋友？”
“不是，我是——”钱柚还想着怎么说，护士一脸了然的神情，推着推车出去了。
钱柚窘然。
她轻呼一口气，拿下身上的东西挂在架子上，然后坐下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棉签，沾水，然后俯身轻轻抹在男生嘴唇上，濡湿。
待润得差不多，她拿手撇开男生额头上带着潮意的碎发，手背探了探温度。
没问题。
钱柚放下心来，视线放在男生身上。
病房面朝西方，傍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男生脸上，形成温暖的光晕。男生在光里轻缓地呼吸。
明明脸上红肿不堪，唇色苍白，呼吸声却给人野草生长般的随意。
钱柚想，他真奇怪，本是虚弱的时候，面容却比清醒时裹了一层冷意和漠然。
钱柚给男生蘸了十多次的水，身上的温度倒是一直稳定着。
外面的天渐渐黑了，她打算下楼去买一点热乎的粥准备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眼睛瞟到抽屉缝隙露出一点纸角。她拉开抽屉，纸张被带着飘到了地上。
钱柚弯下腰捡起。
诊断书。
症状，皮肤出现大范围红斑，呼吸困难，陷入休克状态。
初步诊断，猫毛引起的过敏反应。
左上角还有两个字——
赵典。
赵、典？
钱柚对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
就在她回想关于这两个字零碎的记忆时，床上的男生动了，正欲翻身。眼看着针头可能会被扯掉，她急忙站起来按住男生的肩膀，男生这才止住了动作。
钱柚按着他一动不动。
她没想到是他，赵典，这是她好几年前的记忆了。
钱柚盯着面前陷在枕头里的脸——
唔，很陌生，没有印象。
突然，她悟了什么似的，手指拆开男生病服的领口衣扣。
一颗，两颗，锁骨渐渐露了出来，但不够。
嗯，再拆一粒。
她拆的毫无负担。
第三颗扣子快要挣脱扣眼的时候，一点点红色浅浅露了出来，那点红色跟周围的红斑不一样，是印在皮肤里的，有种妖娆的艳丽。
钱柚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啊，是他。
正这么想的时候，钱柚脸侧擦过一点微弱的气息，沙哑的声音在耳际响起。
“柚柚。”
“？”
钱柚抬头，刚好对上男生的眼睛，里面湿润润的。
“！”
钱柚手下动作一慌，手里的衣扣就被她全部扯开了，那枚红色印记完全暴露在空气里，还有一大片红肿的皮肤。
“！！！”
钱柚脑子都炸了，表情差点没收住。
男生，也就是赵典，惺忪的眸子看向她，没有伸手阻止，也没有偏头或躲避。
但是——
社死现场。
目目相觑好久，钱柚勉强维持住表情。赵典不一样，他像是后知后觉，本就红肿的脸直接烧了起来，眼眶湿润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