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澄明——歌斯晴
时间:2022-09-02 07:17:54

  幸而杨繁极会看人眼色,更兼知道她是谢明舒多年的好友,便有意讨好着,又请林念和他一起带几个小孩子做游戏。大半天玩下来,林念对他的印象也大为改观。知道他住的不远,竟还主动提出可以开车送他回家。
  到了晚上,孩子们都跟着家长回了家,谢云馨玩得累了,早早就睡下。杨繁终究不好意思叫林念送他,只推脱自己家离地铁站近得很,坐地铁回去就可以。他看出林念恐怕有话要和谢明舒说,陪着她们收拾完屋子就善解人意地先行告辞。
  谢明舒陪着女儿闹了半天,到底也累得够呛,捧着杯热牛奶坐在沙发上,连笑容都有些疲惫。林念倒还是神采奕奕的,两眼闪着光说:“我看这小伙子真不错,人还年轻,长得也挺俊,又懂事,而且容容也挺喜欢他。”
  听她提起谢云馨,谢明舒猛地想起她藏在抽屉里的礼物袋。那一份特殊的礼物,她本想留到晚上独自陪着女儿拆开的,可是女儿已经熬不住睡下了,她也只好作罢。
  谢明舒疲乏地弯了弯嘴角,忍不住跟林念开玩笑:“你这么快就又看人家好了?上午还对人家爱答不理呢。”
  林念揪了两下沙发上的流苏,心虚道:“哎呀,我就是看容容那么喜欢他,我叫她玩游戏都不听,我就有点……”
  “念念,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吃醋。”谢明舒温柔地笑话她。
  “不说了不说了,”让她一笑话,林念也觉得丢人,连忙将话题引开:“对了,这个杨繁现在做什么工作的?”
  谢明舒笑了笑,如实说:“在国外的时候他在酒吧当调酒师,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上次问他也不说,神神秘秘的。”她只当杨繁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又脸皮薄不愿意告诉她,当面没有说什么,背地里却盘算着怎样托朋友帮忙打听打听。
  林念听到这里,心里越发有些怀疑,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秦嘉娴却忽然问:“明舒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虽与谢明舒在国外相识,但她读完研究生就立刻回国,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杨繁。
  谢明舒便如实讲起她和杨繁相识的经历。当时杨繁还在念职业学校,为了赚生活费,闲暇时在幼儿园里打过一阵零工。有一回谢云馨在园里打疫苗,新来的校医弄错了学生档案,不知道她对青霉素过敏,谢云馨接种完不到一个小时便晕了过去。
  那时正好是午休时间,孩子们都在活动场里玩,幸好正在旁边浇花的杨繁反应快,一把接住了从秋千上摔下来的谢云馨,顾不上自己的伤,先将她抱到校医院,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又指挥一个孩子将去吃午饭的校医找回来。他虽然不敢动那些针管器具,也知道拿了个氧气瓶来让谢云馨吸氧。等谢明舒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女儿已经基本脱离了危险,她自然对杨繁存了万分的感激,母女两个就此跟他结下友谊。
  “这么说人还不错,”秦嘉娴言简意赅。
  “挺善良,也挺机灵的。而且难得年纪不大,还挺会来事儿的。”林念如是评价。
  她们看谢明舒一脸掩不住的疲惫,只闲聊了一会儿也就离开了。林念心里有事,走到楼下,忽然回头说:“小娴,你说这个杨繁是不是对明舒……?”
  秦嘉娴懒洋洋地问:“何以见得?”
  林念沉思片刻才慢慢说:“要只是个普通朋友,何必听说明舒要回国来,他就也跟着回来了。”她自言自语道:“原先我还以为,他就是要跟着明舒一块儿回国来玩玩,没想到他还真打算就待这儿不走了。”
  “嗯,有道理,”秦嘉娴兴趣缺缺,“我看这孙子挺鸡贼的,不是看上了明舒姐,就是知道自己搭上了金主不想撒手。反正都是拿小孩儿当幌子套近乎。”她性格直率,最不喜欢满肚子弯弯绕绕的人,刚才席间杨繁表现得过分伶俐,让她不禁有些反感。
  林念听得直皱眉,忍不住打断她:“你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
  秦嘉娴耸耸肩,两个人一前一后各自上了自己的车。
 
 
第36章 
  第二天谢明舒一早上起来陪着女儿拆了那份落下的生日礼物,又再三说明是妈妈把礼物忘在抽屉里了,不是舅舅忘了她的生日。许成熙送来的礼物是一只钢琴样子的手摇八音盒,做得相当精致,琴键甚至可以按动。谢云馨宝贝得很,拿在手里便不舍得放下,谢明舒看她这样喜欢,心里也有种莫名的欣慰。
  因为早上耽搁了些时间,又接连碰上红灯,她上班打卡时已经迟到了几分钟。悄悄往画室走的时候,正好碰到芳姐站在门口复印一摞图纸,看见她便说:“明舒,你中午没事的话,吃了饭到我那里来一趟。”
  谢明舒因为上午迟到,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吃过午饭便早早地等在那里,等芳姐一回来便解释道,自己是因为一点私事耽搁了时间,往后绝不会上班迟到了。
  芳姐听得一愣,随即笑着摆了摆手:“谁家里没点突发事件,我不是说这个。”接着却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才小心地开口:“是这样,我也不是有意的,昨天那个人来给你送东西的时候,我正好在前台那边等人,就听见了几句你们说的话。”
  谢明舒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昨天中午,梁栋趁着午休送来两份生日礼物,一份是许成熙送的,一份来自傅秋燕和罗启航。梁栋将手提袋交到她手上,祝她女儿生日快乐,还半开玩笑地说许总再三叮嘱,要他一定亲自送到。
  芳姐一直看着她,见她没什么反应,才试探着说下去:“他说的那个许总,就是前些日子画展上来找你的那个人吧?”
  谢明舒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只点点头:“是他。”
  芳姐犹豫片刻,才下定决心说道:“明舒,我到底比你大几岁,有些事当局者迷,我想着还是得跟你说说才好。我姐姐也是搞房地产的,我听她说过一些。这位许总呢,本人虽然很低调,没听说过有什么事;但他爸爸、叔叔还有他大哥,都出过一些不太好的传闻。他这样的家庭呢……我觉得,如果他真的在追求你的话,你还是要慎重一些。”
  谢明舒听得哭笑不得,连忙解释道:“芳姐,他不是……”
  “你先听我说完,”芳姐抬手挡了回去,“小孟先前那个男朋友也爱用这招,冬天那会儿一桶一桶地往咱们工作室送热的红豆沙,话还说得特别漂亮,说小孟刚来,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请大家多包含着她一些。小孟呢,还是年轻,好面子,被他这么几招给哄得五迷三道的。那时候你还没来呢,没瞧见他那公子哥儿的手笔。他们那些人啊,恐怕都是这样。我不是说想干涉你的私事,但我觉得作为朋友,既然知道这些,就不能不告诉你。你得小心着,他这回是不是拿你女儿过生日的借口来跟你套近乎。”
  芳姐说完便试探地看着她,谢明舒十分无奈,想了想才委婉地说:“芳姐,谢谢你的好意。他……是我哥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从小在我家长大,就像……就像我哥哥一样,他来看咱们的展览,照顾我女儿,也都是因为这个。”
  她一脸诚恳做不得假,芳姐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一拍桌子干净利索地表示:“你当我没说,你今天中午什么都没听见。”
  毕竟人家是为自己考虑,谢明舒仍旧谢了她几句,可是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深深地为他感到难过。在他的家里,这些年来他明明都是被误解甚至被责难的那个;可是出了家门,在旁人眼里,亲人的所作所为也一并成了他身上洗不清的罪孽。
  她靠在门上想,她不在的这些年里,他该是如何背负着双重的重担艰难前行?
  因为中午这件事,她一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宁。下了班,边往停车场走,边打通了傅秋燕的电话。听到她的声音,谢明舒才反应过来似地,连忙谢过她和罗启航送来的礼物。
  傅秋燕爽朗道:“嗨,客气什么呀,应该的,孩子喜欢就行。”
  谢明舒也笑着说:“喜欢着呢。”又故作不经意道:“对了,你哥送的礼物,我女儿也很喜欢,请你代我谢谢他吧。”
  傅秋燕有心给他们牵个线,便假意道:“明舒姐,你是不是没有我哥的号码啊?我一会儿就把他的私人手机号给你,有什么事你找他也方便。”
  谢明舒无声地笑了笑,也不拒绝,只是说:“就正好跟你打电话想起来这事,你或者罗师兄帮我带个话,省得我再打电话了。”
  她在心里守着这道底线,若是在哪里碰上了,便像老朋友那样说上两句;可若是没有这种巧合,也不会特意去与他联系。即便是出于礼节应该同他打个交道,但凡能让别人转达的,她也尽量避免与他单独相见。
  傅秋燕闻弦歌而知雅意,也不再推脱。谢明舒又问起她和罗启航的蜜月,傅秋燕提起这个来便打开了话匣子,从在大街上找吉普赛人算卦一直说到酒店楼下酒吧的冰淇凌很好吃。谢明舒走到树荫里,听着她滔滔不绝,即便插不上话,心里也十分为她高兴。
  等她停下喝水的功夫,谢明舒才问:“刚才听你说起酒吧,我倒想起一个事,之前在你婚礼上碰见了一位姓尹的朋友,我听说他最近开了间酒吧,正在招人?”
  傅秋燕熟稔道:“你说俊峰啊,确实。怎么了?”
  谢明舒便将杨繁的情况大致说了,傅秋燕听到他在国外做过几年调酒师,便爽快地说:“那正合适,他们那儿缺人手呢,回头我跟俊峰说一声,你让你朋友去试试。”
  许成熙开完会,刚在办公室坐定,就接到了罗启航的电话。他一接起来便调侃:“老罗,不是忙着度蜜月吗,怎么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罗启航也笑道:“去去去,我这有正事儿呢。”说罢假模假式地清了清嗓子,才说:“明舒刚刚给燕子打电话,让燕子代为转达,说谢谢你的礼物,她女儿很喜欢。”
  许成熙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桌边的仙人掌,轻声说:“嗯,喜欢就好。”
  罗启航察觉到他情绪不高,便有意逗他开心:“可不是嘛,喜欢就好。也不枉你催着人家,紧赶慢赶地让人家给你定做了。”说罢又诉苦:“我们可就难啦,燕子一听你说,买好票的演出都不看了,拽着我就去街上一家家店寻摸。又得挑小姑娘喜欢的,又不能太精致,怕抢了您的风头。”
  许成熙终于低笑了两声:“辛苦你们了,回来请你们吃饭。”
  罗启航听他笑起来,也终于放下心,试探着问:“成熙,你就没趁这个机会,给明舒也送点东西?”
  “没有,”许成熙叹了口气:“好像利用人家小姑娘一样,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罗启航不解。
  许成熙耐心给他解释:“小孩儿都希望得到别人的关注。本来就是她的生日,无缘无故在给她的礼物里面放些给别人的东西,难免让孩子觉得自己的关注被抢走了。”他知道,女儿要是不高兴了,她怎么会开心呢。
  罗启航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忍不住感叹:“你想的还挺多,什么都知道。回头过些年我们要是有孩子了,也来跟您讨教讨教?”
  许成熙笑道:“行啊,这个我还真有经验。平越和安南从小就住在我爸这,我回来的时候他们才六七岁。他们俩是双胞胎还争呢,那时候天天打,我一天到晚净拉架了。”
  罗启航忽然又想起一事,接着问:“对了,你那钢琴练得怎么样了?轩儿还跟我说呢,甭管是配套维修还是找老师,一律找他,他让他女朋友给你打折。”
  许成熙笑道:“我都多大岁数了,就自己没事弹着玩玩,还找什么老师。”
  罗启轩在那边切了一声:“亏得你们家那房子隔音好,要不就您这天天大晚上不睡觉弹钢琴,迟早得让邻居投诉。”
  “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我不就晚上下了班回家弹一会儿。”
  正说着,忽然有人来敲门。许成熙说了一声请进,却没想到进来的正好是杜平越。罗启航听见他那边有人,随便说了几句也就挂了电话。
  杜平越见他放下手机,便慢慢地说:“哥,姚慕仪来了,在楼下呢。我刚出门碰见她了,她说打你电话没打通,让我帮着说一声。”
  许成熙听见这个名字便不禁皱眉。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见过姚慕仪,不过听继母说,她隔一阵子便要去拜访老爷子。她生得漂亮,嘴又甜,一来二去便哄得老爷子真有几分拿她当女儿疼爱的意思。他下意识地说:“你一会儿下去的时候,要是她还在,你就跟她说我还要加班,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让她先走吧。”
  杜平越抬起头,许成熙这才看清,不过几天没见,他整个人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许成熙不由得一惊,脱口便问:“平越,你最近怎么了?”
  杜平越难得叹了口气,说话声音都没了往日的雀跃:“哥,我失恋了。”
  许成熙见他如此伤心,不免多关心了几句。杜平越答得心不在焉,他也没有办法,只好问:“姑姑是不是快回来了?”
  杜平越这才打起精神道:“我妈说下个月月底回来。广东那边最近太热,许安南她们学校也快放假了,她们俩一块回来,顺便在这边复检一下。”
  许成熙对这位姑姑一向颇为敬重,闻言便说:“你放心,我来安排。”又想了想,还是委婉劝道:“平越,你要是有什么难受的,愿意跟我说的话,就说说也好。等下礼拜姑姑来了,你在她面前可别这么没精打采的。姑姑本来身体就不好,别让她为你着急。”
  杜平越点点头:“我知道。”他本来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感叹道:“哥,前几个月你还跟我开玩笑说,等我妈回来,让我带着她去见我妈呢。”
  许成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都会过去的,平越,过些日子就都过去了。”然而这样的话,他自己说着都觉得无力。
  杜平越勉强笑了笑,摇摇晃晃地推开门走了。
 
 
第37章 
  杨繁已经做了几个礼拜的糕点学徒。因他从前就在厨房做过帮工,倒是学得很快,更兼他手脚麻利又很会说话,这些日子下来,跟店里的人也都混熟了。
  带他们做点心的老师傅年纪大了,难免爱唠叨些,得知他本来是个调酒师,便好奇他为何放着做惯了的调酒师不当,要来这里当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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