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攀——木梨灯
时间:2022-09-02 07:22:41

  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这般惨烈的景象,她感到一阵无助和恐慌,也是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竟然离自己这么的近,近乎窒息般的濒死感让她全身都没办法动弹。
  在她后脊发凉之时,一双温暖略粗砺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了。”
  穆格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的脑袋压向自己胸腔的肩膀,掌心扣着她的后脑勺,垂首在她的发顶吻了吻。
  沉默、以及压抑,是岑旎此刻的心情基调。
  爆炸的地点距离维什贡火车站不远,火车站那边的人发现爆炸事故后,立即就组织人手救援。
  而且,很快也有医疗队赶过来了。
  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过来疏散人群,不再允许其他人继续在车厢附近逗留,岑旎和穆格也在列车长的催促下,跟在人群后面一起离开。
  其他人紧接着转移至维什贡火车站,继续换乘火车南下,但穆格带着岑旎穿过马路,往维什贡市区走去。
  整座城市空荡荡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彼此牵着手,穿越在大街小巷的建筑群。
  夜色渐渐加重,街上一盏路灯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但稀疏的月色打落在他们身上,在路面拉出长长的两道影子。
  沿途的店铺和房屋全都大门紧闭,他们最后走进了城西的一座教堂。
  这座教堂几乎是他们在这座城里唯一的落脚点。
  维什贡距离边境口岸不远,也就10公里路程,从口岸过邻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说,穆格一路以来从来没有想过向父亲妥协,但在刚刚这场爆炸里,他不得不认清了一个事实。
  ——如果岑旎在布达罗亚多待一天,她面临的危险就越重一分。
  他这一路并没有将她保护得很好,在这动乱的国家里,他竟然拉着她和自己一起冒险。
  这几天,她不仅穿梭在炮火和混乱中,还不得不跟着他一起躲避来自他父亲的搜捕。
  他过往之所以有离经叛道的资本,不过源于自己从没有软肋,然而这几天,他抱她时,指尖摩挲在她脊椎尾骨的最后一节,能明显感觉到她瘦了。
  经过这连续几天的风餐露宿、奔波劳碌,她瘦了。
  他一边摸着她的腰,心脏一下一下地抽着绞痛。
  不应该让她陪他离经叛道的。
  她不是他的赌注,她是他倾尽全力都想守护的人。
  诺大的教堂里,庄严而肃穆,正中央竖着一个耶稣雕像和十字架,高高的烛台上燃烧着数根蜡烛,微弱的烛光笼聚在一起,照亮了整个内堂。
  他们进来的时候,教堂里还有一个神父,他也是要离开维什贡的,但在离开之前很好心地给了他们面包和水,临走之时,郑重地朝他们说了句:“愿上帝保佑你们。”
  神父离开后,他们来到距离蜡烛最近的座位坐着休息,穆格把面包递给岑旎,岑旎摇摇头,刚才的爆炸依旧让她心有余悸,所以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多少吃一点。”
  岑旎只好接过,低头咬了一口。
  这是一座很古老的教堂了,墙面都是斑驳的岁月痕迹,岑旎近乎麻木地咀嚼,看着教堂四周五彩的马赛克玻璃窗花,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她的脑袋渐渐沉了下去,声音闷闷的喊了穆格一声。
  穆格把水瓶拧开,转过头来看她。
  岑旎启唇,“我看到了爆炸现场四周的碎肢和残骸,血肉模糊的一团,我还看到有一个少年被炸得手臂的骨头都露出来了,白森森的沾着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状况,我现在感觉我的胸腔几乎呼吸不过来,像被沉沉的压了块大石,可是我搬不开……”
  岑旎絮絮地说着话,语气和声调都不强,但细听似乎带着哭腔。
  “他们是不是好痛啊……”
  穆格看到她泛红的眼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水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穆格,”岑旎仰着头,“那一瞬间我其实在想,万一出事的是你……”
  “我这不是没出事呢,”穆格打断她的担忧,“说什么傻话。”
  岑旎觉得自己真的太天真,总以为努力就能实现的梦,不放弃就会有回响。
  但其实,她妄想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下场就是把他困在了这里。
  他本该是一个潇洒矜隽的贵公子,永远过得意气风发、无拘无束,而不是现在这样,没有安稳的生活,一直提心吊胆,甚至连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这场爆炸真的给她敲响了一个警钟,将她心头的期盼也一起打碎,她怎么能成为他的软肋,把他束缚在这里。
  “已经到边境了,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穆格安抚她,“我答应你,这两天一定把你平安送离布达罗亚。”
  “那你呢?”岑旎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也要你平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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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布达罗亚65
  那一晚, 岑旎翻来覆去很久都没有睡着。
  也许是心里隐约觉得他们已经离分开不远了,她拉着他说了很久的话。
  但无论再怎么不愿意,时间总是会一点一滴地流逝。
  在夜幕的教堂里, 在晃动的烛光中, 他们相互依偎着聊天,一直到天边月落日升,黎明即起, 晨光熹微, 岑旎睁着眼,却再也熬不下去了。
  在她入睡前,穆格拇指的指腹摩挲着她的眼尾,语气温柔,说等她睡着,自己会去一趟边境口岸, 让她乖乖在教堂里等他回来。
  岑旎吃力地掀了掀眼皮, 在朦胧的视线里,好似看到他一向蔚蓝如海的眼眸里爬了几根红血丝, 似梦境一般, 她想摸摸他的脸,却怎么都抬不起手, 只能闭起眼,贪恋地感受着他指尖的气息和温度,点头答应。
  地平线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教堂的玫瑰花窗照进来, 岑旎终于昏昏沉沉睡去。
  在离开前,穆格单膝贴地, 看着长椅上的女人, 低头吻她的额头。
  她睡得很沉, 背脊瘦弱,蓬松的卷发勾勒着她纤长白皙的天鹅颈,细薄的眼皮上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
  明明这样的她看起来,依旧像当初一样,是一只光彩明媚的云雀,只是累了,所以短暂地停候在他面前休憩。
  但他却好像难得的,抓不住。
  其实来布达罗亚之前,他暗中准备的计划已经有条不紊地收尾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会有战争这一个变数。
  如果没有战争,他当然能无所顾忌地从家族里脱离,带她远走高飞,用自己手头那绰绰有余的投资养她一辈子。
  但是事情永远能在一些料想不到的地方脱轨,即使他所有的计划和安排都已经顺利成功,可如今受战争的影响,岑旎被困在这里,无法带她安全离开的话,这些计划和安排全都形同虚设。
  穆格食指指缘碰了碰岑旎那张恬静的脸,笑起来,笑意却不达心底。
  他望着她,很认真的说:“ Chloe,你知道吗,要不是有战争,我早把你要到手了。”
  他拼命做的所有抗争,却独独败给了这场战争。
  在这场战争里,所有人都不能幸免于难,他们俩的爱情也不例外。
  /
  离开教堂的时候,天才蒙蒙亮,穆格直奔边境口岸。
  最初他选择带岑旎北上,就是因为主管这块边防军务的鲍德温是他的同期好友,他打算通过鲍德温的关系带岑旎离开布达罗亚。
  而且两年前,他来这边出差,因为要开拓边境货运和贸易业务,他和北部边关的一些官员打好了关系,利用这一层人脉,他也有八成把握让他们放行。
  但是当他来到边境的军区大楼时,连同鲍德温在内的所有人全都讳莫如深,都只是说上头下过死命令,任何人都不准离境。
  他们口中的这个“上头”是谁,穆格不用想也知道。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就差临门一脚,他还是不甘心,理智一下失控地讥问鲍德温:“如果我偏要硬闯呢?”
  鲍德温走到他面前,叹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阁下说了,如果硬闯,所有人员一律逮捕。”
  穆格一脚踹翻了桌边的椅子,冷声哼笑,“他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这个命令针对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岑旎。
  他无论怎样现下都已经被人四处追捕了,但如果他带岑旎硬闯,那就不止是抓他一个人了,连带岑旎也会被拘捕,所以弗雷德是在拿岑旎来要挟他。
  穆格拧着眉头,“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鲍德温弯腰将那把椅子扶起,“你如果在他下命令前来,我绝对就放你们离开了。”
  其实在来之前,穆格就有预感弗雷德已经出手干涉了,但他还是不甘心,他本以为鲍德温不会反口背叛他,但事实就是弗雷德不仅断绝他家族里的资源人脉,甚至连他私人的关系都一一隔绝。
  见他没有说话,鲍德温继续劝解道:“你自己想想,现在这里局势这么乱,你靠自己的本事还能独善其身,但是她呢,你能保证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一定是安全的吗?
  你应该也知道,阁下现在派人到处找你,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旦被抓,她在这里无依无靠,无权无势,有多危险你应该能想得到。
  我知道你不想向阁下妥协,但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你如果真正在乎她,那你别无选择,必须做出一些牺牲。”
  鲍德温是好心的提醒,但穆格知道他一旦妥协,就和岑旎再无可能。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穆格沉默了很久,最后抬起头想说什么时,办公室的房门却恰好被人敲响。
  两人俱是一愣,都停下了对话,望向门口的方向。
  鲍德温开口,“进来。”
  门外是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列兵,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放到鲍德温的面前。
  “报告!”列兵站得笔挺,双手贴着裤缝,一板一眼地汇报,“维什贡发来的紧急军务。”
  “维什贡?”穆格一听眉头紧锁。
  列兵扭头看他一眼,“是的。”
  “继续。”鲍德温一边翻开文件,一边抬手让列兵继续汇报。
  “维什贡城西以南4公里的地方落入叛军包围,目前正和我军发生激烈交战,对方持有火炮等重型武器,PzH-2000自行榴弹炮以及FH-77BW型弓箭手自行火炮等,同时战火渐渐往西偏移。”
  穆格猛地回眸,眉心紧蹙:“你说什么?”
  列兵看了眼穆格,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情绪那么激动,顿了顿,又扭头看向鲍德温。
  “怎么了?”鲍德温放下手中的文件问穆格。
  “维什贡城西以南4公里,距离维什贡教堂只有两公里远,Chloe还在教堂里!”穆格几乎是浑身狼狈地吼出来,转身就要冲出去,“我要去救她。”
  “等等,穆格你先冷静下来!”鲍德温连忙拉住了他,“还有两公里的距离,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两公里还不算糟?”穆格沉声质问他,“你也上过军事课,你不知道重型武器的射程有多远?”
  “你先冷静,”鲍德温挥手让列兵先退下,“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没有时间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调一辆车给我,我要把她带出来。”
  “穆格,事到如今,我不是不想帮你,但是阁下说过,你不妥协,这些资源你一律不能调用,而且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万一你出事……”
  “我不怕死,”穆格满眼通红,透着狠戾,是鲍德温从未见过的失态,“我就怕失去她!”
  “鲍德温!”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好,你告诉弗雷德,我让步,我同意!”
  鲍德温自年少认识穆格,那时候的穆格就是一个骄傲肆意的少年,虽然成年后的他依旧轻狂,但内里还是藏着一份稳重的,何曾见他这样狼狈不堪地低过头。
  穆格一把摁住了他,狠狠的看向他,眼中的血丝更甚,已不知是愤怒还是焦急,“但是,他答应我的必须做到,无论怎样他都要把她平平安安送出布达罗亚!”
  “好。”鲍德温点头,“你先松手,我拨个电话过去。”
  穆格放开他,冷眼看着他打电话。
  两分钟后,鲍德温挂掉电话,抬起头:“那边说了,菲舍尔顾问会安排一架直升机从维什贡平原出发,避开战区,把她平安送到内盖夫沙漠中的拉蒙大峡谷,回到以色列她就安全了。”
  穆格听闻直接走到桌前,捞起那台办公电话,给在特拉维夫的卡尔拨去电话,让他马上去拉蒙大峡谷接应岑旎,然后把她平安带回海法。
  “还有,”穆格挂断电话前,停顿了一瞬,“如果可以,能多照顾她一点,就帮我多照顾她一点。”
  这是他而今为数不多能提前为岑旎做的事,当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他才把电话挂掉,转身看向鲍德温。
  “把车钥匙给我!”
  鲍德温从桌子的抽屉里抽出车钥匙抛给他,“拿着,门口左手边第一辆。”
  从边境回维什贡的这段路,是穆格人生中开得最快的一段路,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双手在方向盘上飞快的转动,犀利的眼神直视前方,却又透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车子的速度之快,在笔直的公路上几乎化成了一道虚影,伴随着轰鸣的引擎声,所到之处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然而这个时候的岑旎却仍旧挣扎在睡梦中。
  教堂外面是源源不断的隆隆炮声,虽然隔着距离,依旧震得她心慌。但她就那样被困在噩梦里,心率加速,拼命想醒过来,但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她梦见在那场爆炸里,穆格站在第一节 的车厢里用粤语喊她:“bb,快d过黎,黎我呢度。”(bb,快点过来,来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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