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满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察觉皇上的不悦,只能先按下心中的焦虑。他本来指望奚白沛的夫人们跟太子妃一般端庄贤淑,不管是沈良吉还是月戎小王子,都跟他心目当中的标准相去甚远。
皇上接过晋王府的信报看了看,奚白沛居然还知道通过和亲稳定两国关系,减少边境的冲突和伤亡。以前和亲的方法也不是没有用过,大梁跟月戎休战之后,月戎送了位王子来上京和亲,可没到上京就被半途暗杀,激起了更激烈的矛盾。皇上和月戎王打打和和这些年,对彼此的实力都很是清楚,短时间之内,大梁灭不了月戎,月戎也吞不了大梁,若是能通过和亲的方式达到暂时的平衡休战,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西疆的战事,太费钱了。
二妹在上京的时候行事也时常不太靠谱,之前嚷着要娶孙之然,不能如意就去跳湖,后来也遵从皇上皇后的旨意老老实实娶了沈良吉,才成亲不到半年的时间,这次又嚷着要娶月戎小王子。她若是娶了月戎人,必定不受沈国公的待见,沈家上下可是靠打月戎人累积的军功。原本以为只是二妹日常的闹剧,但皇上沉思默然的态度,突然让太女奚白安心里有些不确定,难道皇上真的在考虑二妹跟月戎人联姻?
没过两天奚紫南也得知了这件事,有意无意地在奚白安面前上眼药,“母亲,沛姨怎么会突然想要娶那个月戎人?我看那月戎男子定是个妖孽,想要借沛姨来扰乱大梁朝纲。”
“阿沛远在明西州,想来是初到封地,过的不如上京自在,所以行事多有偏颇。”
“可是母亲,”奚紫南疑惑道,“沛姨在封地,是怎么遇到月戎王子的呢,我看那月戎人定是个假冒的,若是真的王子,怎么会到我大梁的境内,大梁跟月戎两下里交战这么多年,月戎人见了大梁恨不能绕着走,到我朝境内明显就是别有所图。”
奚白安想着奚白沛写的信报,她把跟阿布小王子的相遇描述为天赐之缘,说是在城外祭坛跟阿布王子相遇,还多了些神明祝福的加持,在她们回城后不久,府城就下了春日里的第一场雨,给干涸的土地铺上湿润的绿衣。奚白沛写的这些信息,太女自然是不信的,而陆襄写的旬报上,则说在去祭祀求雨的路上,晋王殿下一马当先,甩下众人跑走了,等到她们赶到祭坛的时候,那布王子已经在站在那里,晋王殿下执意带人回府。
之前汪松跟陆襄的信报上都提到过,奚白沛被一个其齐部的商队男子所迷惑,在这封信报当中,陆襄有选择地省略了一些信息,所以乍一看上去,阿布王子在城外祭坛出现的莫名其妙,奚白安一时没有联想到其齐部的商队男郎就是信报中的月戎王子。
太子妃看她们母女俩纠结,说道,“莫不是二妹在上京的时候被孙十一郎所伤,所以开始游戏人间了?先是商队男郎,后是不知真假的月戎王子,这让沈家的脸面往哪里搁呢?若是惹怒了镇国公,二妹在西疆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奚紫南道,“好像还听说,沛姨在准备修建马场?倘若那月戎王子是真的,莫不是沛姨打算跟镇国公对着干?”
奚白安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信息自己没有抓住,“沈良吉在晋王府,阿沛不会跟镇国公对着干的。”
第25章 手足和睦
敏善终于等到了从王庭传回来的消息。
他不敢相信,自己才离开月戎月余,王庭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明明这次他回去的时候,母亲对外说只是感染了轻微的伤寒,他看着母亲有些疲累憔悴的面容也没有多想。以母亲以往强健的身体,这类小的伤风伤寒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不久就会痊愈。
敏善前脚离开王庭不久,大妃就联合大姐图灿对母亲动了手。根据亲信拼死传过来的消息,在他离开后不久,母亲就不再在王庭露面,王庭的内外事务目前由大妃和大王女图灿处理,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引起了其他姐姐们的不满,王庭并不平静。
敏善自己仔细计较了一番,母亲现在的王后和王妃,三人比较有势力,她的父亲去世早,一直养在沁河妃的名下,跟四姐季格关系最为要好。四姐是在母亲十分器重的女儿,一度有传言说四姐会取代大姐图灿的位置。如果从自身跟父族的实力来看,四个姐姐,旗鼓相当,谁也没有碾压式的优势。
自己最初扮做商队来大梁,是因为随从的怂恿和他自己的任性妄为,想要在大梁境内获得她们口中那个“大消息”,以此作为战绩,去争取一些跟姐姐们一样的权利。
现在想来,别人口中的那个有价值的“大消息”,只是一个虚无的饵,自己跨过西疆的边境来到大梁的境内,根本就是一场阴谋,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四姐季格,或者是针对沁河妃,那就不得而知了。
敏善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遇到马匪的时候不是在手下拼死护卫下跑了出来,或者在半途的路上没有遇到奚白沛,那自己的名字在王庭或许就要永远消失了,被人提起月戎王最喜爱的小儿子的结局,只能是“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呵,不知生死,怎么说都可以。
怪不得自己这次回月戎王庭的时候,有些人的表现有些意外,他以为要一百匹马会费一番口舌,起码他要让别人相信他把这些马送来大梁,会换回更多有价值的消息,甚至可以打进月戎骑兵的宿敌西疆大营的内部,他以为自己的要求会费一番周折,可是母亲草草点头,一种敷衍了事的回应,看来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太有精力来管这种小事情了。
他出来这么长时间,却不能及时知道王庭的消息,想来也是有人在故意阻碍,自己留在王庭的手下,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个。
母亲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在王庭露面,现在月戎王庭的事务是大妃把持,但敏善也几乎能够肯定,母亲还没有到辞世的时候,若是月戎王辞世,不管消息怎样封锁,总会有一些风声走漏,自己的几个姐姐,哪个也不是吃素的,一定会借机发难,掀起争夺王位的腥风血雨。
亲信带回的消息,跟奚白沛带来的消息,情况是相吻合的。
他自嘲到,“想不到,部族中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是我从殿下这里得到的,想必殿下在我月戎部族安插了不少奸细。”
奚白沛笑道,“小王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跟你要这一百匹马,都是赊账赊来的,你看我像是能养得起那么多奸细的人吗?”
“殿下可不缺钱,不然怎么能还想要几千匹良驹呢,而且马场也已经开始修建了。”
“就随口说的数字,反正你们月戎也不会交货,数量要少了,显不出我晋王府的大手笔。探听消息的人,在哪个部族没有呢,别以为本王不知道,这里府城中也有月戎人装扮做普通百姓,定期往回传送消息的。再说月戎王最近不露面也不是什么秘密,来往的商队都有在传递的消息,太多人盯着你们月戎,所以反叛者才不能杀了月戎王一了百了,不然谁也控制不住混乱的场面。”
“殿下初到西疆,似乎对月戎了解颇多。”根本就不是在传言中耽于男色的荒唐之辈,难道之前的消息都是晋王的伪装。
奚白沛把这当成是对自己博学多识的赞扬,她自己谦虚道,“也就是根据已有的信息,收集起来分析了一下,你那几个姐姐之间不怎么和气,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我们月戎人手足和睦……”敏善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提自己家族的短处。
“这话你说着也不心虚吗,你看在我们大梁,太女,我跟景王,我们也是名义上的姊妹情深,这丝毫不耽误她们把我赶到这偏远之地,都是王室中人,这种找面子的话就别说了吧,毕竟王位只有一个。”
敏善垮着肩坐着,有些颓然,心中还有一丝期望,“我多么希望母亲还是以前那样,健壮勇武,奚白沛,你都是骗我的吧。”如果王庭还是以前的格局,那他还是万千宠爱的那布王子,可若是母亲不再掌权,大姐继承王位,那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呢?落魄的生活,怕是还不如晋王府的下人。
“敏善,若是你不愿意相信,不妨回去看看。”
奚白沛提到月戎王可能病危的时候,敏善的心早就飞回了王庭,可奚白沛让他回去的时候,他反而犹豫了起来,若是四姐季格能够执掌王庭,那他还能维持在月戎部族的地位,可若是大妃和图灿掌权,那他一定不会好过,有性命之忧。
“敏善,如果你想回去王庭看看,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一趟。”
敏善大吃一惊,“跟我回王庭?”
上京城,就在皇上繁复斟酌和亲的方法可不可行的时候,奚白沛送来的信报上又更新了自己的计划。
为了表示她求娶那布小王子的诚意,奚白沛决心亲自去一趟月戎部去提亲。
奚白安拿到信报的时候,脑海里闪过好几种设想,第一就是担心奚白沛的安全,莫不是奚白沛被月戎王子灌了什么迷魂汤?那个自称是月戎王子的人,身份都不能确定,真假存疑。奚白沛虽然以前在上京的时候行事不太靠谱,但也没有做过什么把自己陷入危险境地的时候。难道是她觉得自己被排挤出上京城,心生怨怼,所以彻底放飞了自我?
奚紫南对母亲提出的自己的疑惑,“我为什么觉得沛姨最近的行为不太正常,是不是在西疆或者明西州遇到了什么事情,陆副统领的旬报是万无一失的吗?”
“陆家只对皇上负责,陆襄的旬报应该不会有什么错处。”
“可是沛姨去月戎的话,她手底下的近卫才多少人,能护的了她吗?母亲,莫不是我们都想错了,沛姨这是去跟月戎结盟,不是为了大梁和上京的皇室,而是为了她晋王府?毕竟若是娶了月戎王子,月戎人可能只认晋王,不认上京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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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临行
距离奚白沛跟敏善离开明西州府城已经快月余的时间,奚白沛离开的时候只带了六十六个护卫,说是寓意此行是六六大顺的意思,若不是陆襄执意要跟着,奚白沛准备留她在府城帮助沈良吉打理王府内外的事务。
皇家近卫的职责,就是保卫皇室成员的安全,陆襄前后劝了奚白沛很多次,不要前往月戎,大不了把敏善扣下先去跟月戎谈条件,但奚白沛铁了心要陪敏善回去月戎王庭一趟,理由一是为了表现自己求娶小王子的诚意,二是自己没有去过月戎王庭,想去看看。
月戎部族原本跟大梁周边的小国家没有什么区别,几十年来在两代月戎王的带领下,成为大梁不可忽视的劲敌,奚白沛想要去拜访一下梁朝皇室的宿敌,月戎王庭,顺便去表示一下共同发展的愿景。
陆襄见劝止不住,也只得跟上奚白沛的行程。她总觉得奚白沛此去吉凶难料,但她还是决意忠于皇家近卫的职责。奚白沛去月戎若是殒命,她必须陪葬,否则舍晋王的安危而独活,那影响的是整个陆家家族的命运。
沈良吉见陆襄苦着脸,原本打算让她留守府城,自己跟去月戎王庭,被敏善坚决拒绝了,他跟奚白沛关于正夫还是侧夫的争论还没有明确的结果,若是晋王正夫陪着去提亲,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奚白沛安慰陆襄,“我们会回来的,以后若是回去上京,不多吹吹牛都对不起咱们的神勇。”
沈良吉吩咐碧桃打包了三车行李,仔细凑了十车见面礼。
敏善看着沈良吉的大手笔,悄悄问奚白沛,“晋王,你跟你家王夫的感情,还算是和睦吧。”
“我们好得很。”
“那为什么他给你打包这么多行李,好似巴不得你在月戎多住一些日子的样子。”
奚白沛看看排的整齐的车队,“本王平日里讲究惯了,良吉这是怕我受不得路途奔波的辛苦。”
奚白沛临出行之前,找沈良吉促膝长谈。
“虽然我觉得这一行没什么风险……”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沈良吉跟奚白沛想的一样,现在的月戎王庭一团乱麻,没有实力冒着惹怒大梁皇室的风险对奚白沛不利,顶多扣下她在月戎多住几天,还得好吃好喝礼数周全地招待。奚白沛此去,纯粹是打着和谈的幌子,看看能不能在混乱中薅一些羊毛,占一些便宜。
“但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回不来……”
“那我就去西疆大营借兵,踏平月戎王庭。”
奚白沛见他认真的样子,乐得眼都快睁不开,“大可不必,若是我回不来,那就恭喜你,提前过上升官发财死妻主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在下一任明西州的主人来临之前,只要制住汪松,你就是这里的老大了。”
“殿下的话,我记在心里。”沈良吉想了想,那听起来居然是一种很吸引人的生活。母亲和姐姐们在西疆本身就是无声的威慑,只要她们在,汪松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奚白沛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不要去为我报仇。”
“殿下放心,我一定遵循殿下的嘱托。”
奚白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单纯从字面上来讲,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怎么自己预想当中沈良吉对她依依不舍的情形,就没有出现呢?
奚白沛出城之前,还特地修书一封跟汪松说了自己去月戎王庭的事情,在她不在府城的这段时间,让汪大人少来找晋王府的麻烦。
沈良吉却是压根儿就没怎么把汪大人放在眼里。汪大人跟殿下上书打嘴仗打了半年了,也还停留在纸面文章,不知道给朝廷写了多少回信报,费了多少笔墨,皇上明显是一副和稀泥不太想管的样子,奈何汪大人总觉得自己是为民做主的汪青天,想要伸张正义,拔除晋王这个恶霸。但其实算下来,奚白沛在府城,除了设卡收花册费以外,也没干什么妨碍汪大人公务的事情。
沈良吉想,要是汪大人骂到他头上,那就不一样了。他不怎么会说那些废话,大概会把文骂升级成武斗,但显然汪大人那白面书生的瘦弱体格,看起来不怎么能打,
沈良吉接管了晋王府内外的大小事务,每天在处理完繁琐的日常之外,喜欢在日落时分去城外看残阳。血红的残阳慢慢坠入地平线,收敛了最后的光晕,而后黑暗会渐渐笼罩府城。而那地平线的远端,就是奚白沛一行人的身影消失的地方。沈良吉数着日子,指不定哪天,在那地平线上,晋王殿下带着随从的护卫就又出现,回到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