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白沛在眼前宽阔的视野中已经看到自由奔跑的马驹,要不了多久,这略显空旷的马场,就要填满良马,她将见证自己的骑卫从无到有的过程。
想到这里,奚白沛心情大好,“若等马匹都运过来,那漫山遍野就有些拥挤了。”
“殿下是要打造这队骑卫,是由殿下亲自统领吗?”
奚白沛自己的武艺考教,自己都觉得拿不出手,“我平日里还有诸多事务,并不能分出许多精力……”奚白沛刚想要说,这队骑卫交由沈良吉统领,敏善就开口打断道,“那不如殿下把这队骑卫交给我。”
原本漫不经心走在一边的沈良吉,瞬间绷紧了神经。
这个敏善想要抢骑卫?
这能忍?
你抢走晋王我都不会这么生气。
但马匹确实都是月戎那边运过来的,若是想要后续的稳定的马匹供应,敏善又不能轻易得罪。
奚白沛一脸为难望着敏善,“这些事务,本王并不精通,都是一应交给良吉处理的,他之前在西疆大营历练,对这类事务比较熟悉,敏善,你还是先在王府熟悉熟悉环境,你以前在王庭,想必也是不怎么接触王庭的骑兵,这块大概是归你四姐季格管的吧。”
“对外的骑兵是归季格管,但四姐也常带我去骑兵营玩耍,不会的东西,我可以慢慢学。”敏善默默看向沈良吉,他知道沈良吉的态度至关重要,但若是奚白沛她们两人想让他当只出钱的冤大头,敏善心里自然十分不乐意。
沈良吉想起二姐沈雨无论在什么时候都看起来和善的脸,尽量让自己隐去怒意,在他眼里,骑卫已经是自己手里攥紧的属下,任何觊觎骑卫的人,都是对手,谁也不例外,就算是能稳定供应马匹的月戎王子,也要看看他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敏善王子刚到王府,就这么上心王府的事务,我等自然很乐意看到王子为殿下分忧,”沈良吉悠悠开口道,他转向奚白沛,“殿下,那马场骑卫等一干事务,就都交予敏善王子吧,这月余我每天操劳王府内外事务,也觉得自己才疏学浅力不从心,现在有人接手,我也正好歇歇,还有,府内的事务也都交给敏善王子,正巧他以后也是要打理这些的。”
奚白沛从听到第一句话就觉得不太对劲,沈良吉对骑卫看得那么重,梦想拥有自己的私兵,现在正在起步阶段,怎么会把这快要成型的骑卫拱手让人?听了这两句话才知道,这哪里是妥协,分明是威胁。
若是殿下把骑卫的统领权交给敏善,那他沈良吉就准备彻底摆烂儿。
敏善一时也无语,他有马,但没有人。
马匹只是组成骑卫的重要条件,但骑卫最重要是还是人,让他去哪里找这几百上千的骑兵?
他带的人,只能是从王庭要,图灿脑子灌了沙子才会把骑兵给他。
敏善只觉得一股无名的火气从胸中升起,觉得自己深受别人利用,满肚子的火气没有地方发。
他扯过奚白沛,“我有话想要单独跟殿下说。”
沈良吉率先往前走去,“殿下,我还要去看看那边的马棚。”
长腿一迈,几步就拉开了距离。
陆襄站在旁边为难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她不放心单独留敏善跟二殿下在一起,现在敏善明显在狂怒的边缘。
奚白沛摆摆手,“你先去前面看看吧,我没事。”
敏善看着陆襄一步三回头犹犹豫豫的样子,讽刺道,“陆副使这是怕我对殿下不利?”
奚白沛道,“不用管她,陆副使天生就对我的一切都十分担忧,我喝口水她都能担心我呛着。”
“那骑卫的统领权,殿下怎么说。”敏善开门见山,也没有弯弯绕绕,沈良吉的话他是听明白了,他要是能找到这么多人马,才不会让别人插手。
“敏善,骑卫的招募和训练,本就比一般护卫要复杂艰苦很多,这项活计,你我都做不来,我不指望良吉,现在还能指望谁呢,指望陆副使吗?陆副使现在领的还是朝廷的饷银。”
“朝廷的饷银,不就是你们大梁皇室的饷银吗,陆副使还是归你管啊。”
“归我管?”奚白沛想,你是不是对我的管辖范围有什么不切实际的误解,“这还真不是,大抵类似于你母亲跟你几个姐姐的关系,虽说在外人看来都是月戎王庭,但是显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
敏善恍然大悟,看来大梁的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只是大梁皇上春秋鼎盛,难道这个时候下面的几个皇女就要开始起纷争了吗?他想起自己离开王庭的时候,季格嘱咐他的话,若是能尽快生下晋王的长女,说不定就能够世袭晋王的爵位。
那如果,晋王反攻回上京,成为太女呢?
若是以后晋王登上皇位,那她们的女儿,不就可能列为下一任的皇位继承人吗?
这边陆襄跟着沈良吉到了马棚这一边,陆襄惊觉这在马场行走的一路上,很多新人的面孔,还有一些明显是有编制有训练的小队,五人或者十人一队,“这是,新近招募的人吗?”
她们才离开府城一个来月,看来沈良吉做了不少事情。
对于陆襄,沈良吉觉得她在府城的存在有些矛盾,晋王殿下的护卫,同时又是晋王殿下的监视者,奚白沛的举动,总是要在旬报上提报给上京的朝廷,也意味着这里发生的一切,马匹的贸易,马场的修建,骑卫的招募,这一切,都会成为陆襄上报给朝廷的信息。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晋王是想要组建自己王府的私兵。而这一些也要看皇上的态度,如果皇上默许,那就是晋王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折腾,别人不需要过问。倘若皇上不允许,那晋王组建骑卫的这件事,就会成为敌对势力攻击晋王府的把柄。
在奚白沛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沈良吉带着疑惑去了趟西疆大营,去请教母亲沈啸的意见。
沈啸沉思良久,让他静观其变。
“骑卫一部分人可以从西疆大营挑选,一部分要招募新人,避免落人口实,有什么人手上的短缺,就过来说一声,让你大姐去挑几个骑卫的好手帮你训练。”
第31章 老巢
沈良吉不知道奚白沛跟敏善谈了些什么,做出了怎样的商议跟妥协,但这之后的几天,敏善暂时没有提起要参与统领骑卫的事情,只是在晋王府表了一番衷心,表示以后会为骑卫的壮大,保证供应体力跟耐力最好的马匹。
沈良吉做做样子打算撒手不管,每日里出去城里城外遛弯,等到奚白沛找上自己的时候,才表示可以重新接手这些事情,只是最近疲累需要散心。
“这些时日,汪松没来找你麻烦吧。”奚白沛知道汪松在沈良吉这里讨不了什么便宜,但汪松在喷人方面战斗力很是旺盛。
沈良吉心想,汪松主要是针对你,我只是被侧翼误伤罢了,你本人都不在城里,汪松想要喷人也找不到靶子,再说汪松平日里打理府城的日常事务也已经够忙得两脚朝天,她在城里骂你你在远处又听不见。
“殿下出城的这些时日,汪大人倒是没找什么麻烦,只不过汪大人的信报和进城的商队都提到,有一伙贼人,最近潜伏在府城外流窜,专门瞅准机会打劫过往的富庶商队。”
“汪松向你求援?”奚白沛想,那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倒是还没有,听说起先是一队其齐国的商队,在离府城不远的地方遇到劫匪,有商队的人拼命跑出来到府城求援,汪大人派了府城的官兵去到商队遇到劫匪的地方,但那伙贼人十分狡诈,行动迅速,官兵还没有到,就溜之大吉了。原本以为只是偶尔遇到的事情,但那伙劫匪时常出没,进城的商队已经对此多有不满。”
奚白沛知道路途遥远的时候,会出现很多危险,但若劫匪出没得太过频繁,事情就有些不寻常了。
见奚白沛开始思考,沈良吉提醒道,“殿下,咱们毕竟是设了她们进城的花册,收了她们的钱,这样平白看着,也是不妥,所以咱们也可以派些人出去,一来可以开始锻炼新招募的骑卫,二来可以因着收进城花册的钱,为商队提供庇护,若是能抓到这伙劫匪,那就更好了。”
奚白沛点头,“如此甚好。”
“既然殿下同意了,那我现在就去安排,别人知道咱们派出去巡逻的骑卫,有的劫匪可能远远就绕开了,若是想抓住劫匪,甚至找到劫匪的老巢,还要跟陆副使借几个寻踪的人。”
陆襄听到这样的请求也是一头雾水,千里迢迢带来明西州的人,是为了护卫晋王殿下的安全,平日里有时候眨眼都不敢,只为了不辜负自己的职责,怎么现在倒是让这些皇城训练出来的护卫精锐,去到府城外去抓劫匪,杀鸡焉用牛刀。
既然奚白沛已经点了头,陆襄又不能说不行。谁知道沈良吉得寸进尺,“陆副使,不如你再出两个人来帮我训练骑卫的寻踪之术,若是说道追寻踪迹的本事,皇家近卫在整个大梁无出其右者。”
配备好一开始二十人的骑卫,沈良吉亲自领队下场去抓人,一连几天,她们在府城外晃荡,都没有遇到劫匪的身影。
“沈将军,我们回去吗?许是那伙贼人远远看到我们就绕开了,最近这几天,在城内都没有听到商队受到打劫的消息。”
沈良吉领着一无所获的骑卫前脚刚进府城,后脚仓皇进城的商队就说在府城西南方向遇到了打劫。沈良吉心想,这伙劫匪难道是专程来打府兵跟骑卫的脸?
他再次领着人追出去的时候,遇到了汪松派出的府兵。按理说,汪松的人在她们骑卫之前,数量上看起来也比那劫匪有优势,但在两队人的夹击之下,愣是让那伙贼人逃走了。
沈良吉静默了一瞬,这才几年没有在西疆大营练练,现在自己的武力已经退化成这种地步了吗。
骑卫的教官,是从大姐那儿借来的,虽然新人训练的时间短,可也都是正规的路数,那贼人怎么跑得那么快。还有汪松手下的府兵,也是明西州正规的兵员,担任着府城日常护卫的职责,怎么看起来也不怎么能帮上忙的样子,她们两队人就眼睁睁看着那队贼人跑走了。
沈良吉立马,在城外看向那伙贼人消失的方向,看了良久。回去后找到陆襄,请她务必让寻踪的人找到那伙贼人的老巢。
“陆副使,你不知道,现在要是没点儿本事都当不了劫匪了,我们两队人马,就眼睁睁看着那伙贼人跑走了,看那马背上还有很多物资,看起来应该就是下午时候抢的那队商人的物品。若是找不到那贼人的老巢,实属让人心里不安。”
自打这次无声的示威之后,沈良吉领着骑卫在城外巡逻更加频繁谨慎,披星戴月,奚白沛都开始感慨沈良吉的勤奋,若是她早有这做事的勤奋,那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干不成的。
在沈良吉的示范下,奚白沛也不好意思窝在王府偷懒,广收门客集思广益,附近的人听说晋王求贤若渴,不少人想要出头,去晋王府毛遂自荐,一时间王府门前门庭若市。
敏善见这热闹的景象,往奚白沛身边跑的更勤了,他多了解晋王府多一些,往王庭传递的消息就能更准确一些。不过现在敏善也学会了一件事情,在晋王府得到的消息要学会甄别真假。
比如之前的时候,奚白沛的书房里,那些杂乱堆在书案上的书籍资料,有一幅城防图他还当成宝贝,暗地里描摹了下来送回去给季格,谁知派了王庭的人来,才知道那城防图根本是个假货,半真半假错位的布防,还有奚白沛书房那些乱七八糟的资料,奚白沛从来不提防他去翻看,只是真假的判断全凭运气。
开始的时候,敏善以为是奚白沛故意算计他,可后来他发现,奚白沛对具体事务一窍不通,她好像并不知道别人摆在案头的是假信息,因为就算是真的,她也看不懂。
但奚白沛用人很是大胆,有些人自吹自雷,说的天花烂坠,敏善都怀疑是骗子来的,但奚白沛还是给来投奔王府的各色人等一席之地。晋王想要招募自己王府的幕僚,但有些毛遂自荐的人实在是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
王府陷入了繁荣的景象,不了解的人见了,还以为晋王要开始在明西州翻天覆地的大干一场,可奚白沛到底知道自己府上家底不厚实,若是继续这样广为散财,花钱收不住手脚,用不了多久,王府就要开始朝上京的宫中要钱请求支援,所以她必须要找到进项。
很快,奚白沛等来了一个机会。
陆襄派出去的人,找到了那伙劫匪的老窝,在大梁,月戎,其齐和周圆四国交界的荒地草场,因为在三不管地带,距离有人的城镇都比较偏远,所以隐蔽的老窝过着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被人找到。
陆襄道,“那处草场的地势极为复杂,咱们的人也没有再到近前去看。”
“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沈良吉看着陆襄脸上的表情,总觉得陆襄似乎还有话没有说。
“有句话,卑职觉得不太靠谱,所以也不太敢说。”陆襄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出城追踪的人也是自己麾下的一把好手,过目不忘耳目极佳,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也不会提。
“但说无妨。”沈良吉心想,若是不太靠谱,那陆襄根本半个字也不会提,可能是有些眉目的事情,只是没有证据,一伙劫匪,有什么好让陆襄顾忌的?
“手下人瞅着那伙劫匪领头的人,似乎以前见过,是多年前在上京,约莫在镇国公府出入过,可能是以前在西疆大营待过。”
沈良吉听着这一连串的“似乎”、“约莫”、“可能”,知道陆襄不会拿没把握的事情来说,皇家近卫的探子,过目不忘是基本的本事,有些跨度能有十几年。而且事关西疆大营,那陆襄的说出口的话肯定是慎之又慎,不然有心人追究起来,要么说沈啸治下不严纵容手底下人落草为寇,要么说陆襄诬陷大梁忠臣,挑拨是非。
“那我给母亲去信问问。”
“问沈国公,怕是她老人家贵人事多,不太记得这些宵小之辈,不如去问问沈家二姐。”
这也是陆襄仔细斟酌的方法,沈啸刚正不阿,沈家大姐沈青跟沈啸一个模子印出来,在西疆大营的这几个人,倒是沈家二姐沈雨处事比较圆融。
沈良吉从善如流,“那也好,我差人去问问二姐,只是,这些年西疆大营的人来来往往,有没有个范围,或者是大致的人影,我也好有个线索,让二姐去探听一下。”
陆襄缓缓说道,“叶玲。”
这下换沈良吉吃惊,叶玲此人,天生神力,在边境也是累积了不少的战功,沈良吉在西疆大营历练的时候,在不同的编队,只有过几面之缘,但叶玲早已经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