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归公,一半归私?”
饶是奚白沛这样平日里花钱不怎么眨眼的人,听了也觉得沈良吉确实大方。
但这不应该都收进公库里吗?
她怎么觉得,沈良吉这是在拿她的钱慷慨呀。
沈良吉应了下来,知道奚白沛不满,慢条斯理详细解释了战利品的分配,骑卫营以这条商路上的强匪练兵,立得住的匪帮,日积月累都有不少的收藏,这点叶校尉最为清楚,即便是她们那个小小的帮派,打劫商队都有很可观的进项。目前骑卫的分配机制,每个人清缴的战利品,可以留下一半归自己,另一半要上交到骑卫营的公库,作为骑卫营的进项之一。
奚白沛心痛道,“骑卫营的组建跟训练,本就花费巨大……”
“所以才这样来激发骑卫营里每个人的积极性。”
你这样跟这城外商路上的强匪有什么显著的区别吗?话在嘴边转了转,奚白沛还是没有说出口,若是她强烈反对沈良吉的做法,那沈良吉肯定会伸手朝她要钱。
奚白沛心里默默算了算,今年封地的农耕春种,工造建设,城防布置,每样每样都需要不少的花费。
沈良吉这也,算个进项吧。
不伸手跟她要钱,那就是省钱了。
奚白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这方法不错。”
沈良吉继续道,“敏善王子注意到的那几车物资,就是这回出城带回来的战利品,骑卫队还有人去收缴了那队强匪的老窝,另一批物资是稍后进城的,今天已经做完了分配,入了库。”
“那那些强匪如何处置?”
钱财都拿回来了,人呢?
“这是我正想跟殿下禀告的事情,暂时的处置,是跟叶校尉原先的手下一样的。”
叶玲的事情,沈良吉没有隐瞒,陆襄已经认出了叶玲,往上数三代的资料陆襄手里都查得清清楚楚,奚白沛默认了沈良吉让叶玲到骑卫营当武教官的安排,当时叶玲匪帮手下的人,愿意离开的,给了盘缠,愿意追随叶玲的,留在骑卫营谋了个差事。
“骑卫营的事情,你做主就好,只怕那伙贼人不好管理。”
沈良吉心里也有此项担忧,只是若赶尽杀绝,难免会激起更强烈的反弹。
“殿下,我会盯牢的。”
第36章 混杂
敏善不再去骑卫营转悠,但人也绝不闲着,不仅很上心晋王府上下的事宜,跟季格的联络也日渐频繁。
这一日,敏善出门在府城逛街,到了一处茶楼说要歇脚,令王府跟出来的侍从去给他采买点心,自己一个人进去茶楼里面。
敏善在掌柜为他预留的雅间,见到了季格的心腹手下拖布查。
“在下见过那布王子。”拖布查恭敬地给敏善见礼,在王庭的时候,拖布查就见识过敏善的任性和胆大妄为,敏善被送到明西州,晋王府和亲的时候,拖布查还有些庆幸,她觉得敏善待在王庭,迟早会为季格带来麻烦,这样远远待着,季格也少在他的事情上分心,哪知季格还是十分关心这个弟弟,两人间的书信不断,敏善提出的找人混入大梁新组建的骑卫队,季格便派了拖布查过来。
“免礼,拖布查,你在骑卫营这些天,可是探听了一些营内的消息,那里怎么样?”
敏善知道,既然拖布查是季格选中的人,那一定是个做事稳妥的人,在骑卫营中,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发现她出自月戎王庭,那沈良吉一定会深挖背后指使之人,为原本就很不稳固的大梁跟王庭的关系增加动荡。
拖布查禀告了自己在骑卫营的近况,拖布查她们一行人假扮做匪帮,故意跟府城的骑卫相遇,一番交战后,战败的她被收编进骑卫营,像她们这样出自匪帮的人编在特别的小队,队里有大梁人,也有周边各个国家的人,成分十分复杂,跟本地招募的新兵在不同的营区。
初进骑卫营的时候,拖布查也是十分好奇,梁人为什么能放心把她们收编进来。等见到叶校尉的魔鬼训练方式,拖布查才觉得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她们被编入特别的编队,在通过考核之前,有单独居住跟训练的区域,与本地新兵并不在一起,而且从进入骑卫营到通过考核或者离开,叶校尉也把话讲的很清楚,可以随时申请离开,来去随己。有些人受不住整日的辛苦训练,中途离开了,叶校尉依言放她们离开,并且赠送了盘缠,留下来并坚持通过考核的人很快就得到了回报,对外出任务的时候,所缴获的财物,一半可以自己留存,即便是以前在匪帮,这样大方的财物分配也很是少见。
拖布查直言,“骑卫营中的训练,十分严苛,但若是能坚持留在营中,所获也十分丰厚。”
敏善听了,只觉得沈良吉是在胡闹,这样的训练跟分配方式,不知道他跟奚白沛沟通过没有,奚白沛现在在想办法开源节流,这样的分配方式她能同意?
“晋王对骑卫营十分重视。”
敏善不禁思索,若是奚白沛是默认骑卫营此种分配财物的方式,同时还给她们发有一份正常私卫的饷银,明显远远超出普通军士的待遇,那奚白沛或者沈良吉到底想用这支骑卫来干什么?
天底下从来没有免费的饭食,没有不劳而获的金银。敏善知道季格的手中也有一小队骑卫有这样的待遇,但是季格从不轻易示人。
她们,是季格的死士。
难道晋王也在培养自己的死士?
拖布查这次禀告了在晋王骑卫营的见闻,当然她没有说,若是骑卫营一直兑现这里许诺的重赏,若非是她对季格忠心耿耿,倒是真想留下来在骑卫营。拖布查知道,以后她们会被派与最危险的任务,但是无论在哪里,若是想要出人头地,获得丰厚的回报,都是会被派到危险的任务。对很多人来说,晋王骑卫营的待遇,十分有吸引力。
以往月戎人提起大梁,总是用不屑且负面的语气,拖布查的话语中多是中间描述性的词汇,敏善敏锐地发现了这一变化,察觉拖布查对这种重金收编的方式并没有持反对的态度。
敏善疑惑,“但是收编来的军士,鱼龙混杂,骑卫营就不怕哪天,营中的人转头走了吗?”
因利而聚,必然也会因利而散。
拖布查道,“在下也不知,骑卫营以后是什么打算,”
敏善心头一丝警醒,难道晋王真的准备在边境称霸?
可是这靠近西境的明西州,本来就是晋王的封地。
难道晋王是想要重返上京吗?
想到这里,敏善莫名有些兴奋,他想起季格的嘱托,若是能够生下晋王府的长女,那么晋王府的承袭说不定也能有自己的一份,倘若晋王的野心更大,她的女儿,也可以成为大梁皇室名正言顺的皇女。
敏善加强的自己无限的野心,他的对手可不是沈良吉,什么正夫侧夫的名分,不过都是一时之名,若是自己的女儿登上了皇位,那他就是尊贵的无可撼动的太后。
什么正夫侧夫,皇后贵妃,都是过眼云烟。
若是想要成为实权太后,临朝听政,那么必须,晋王继位,皇女年幼,而后皇帝早薨。
现在他们的难题处在第一步,晋王继位。
图灿跟季格曾经分析过很多次,在梁朝皇帝的三个皇女之中,虽然太女看似地位稳固,实则不尽然,大梁不似月戎的王庭,月戎王有着十足的掌控权,梁朝的皇帝则受到朝中错综复杂势力的制约,所以三个皇女,谁最后登上皇位,都有可能性。
既然都有可能性,那为什么不能是晋王呢?
拖布查看着敏善益渐发亮的眼神,就知道小王子又在盘算起什么主意,早在王庭的时候,因为王上对他的宠溺,小王子就任性的无法无天,还试图去争取跟季格她们一样的王女才能有的一些权力,比如拥有自己的卫兵和封地,现在王上病重,王庭一团乱麻,小王子果然还是没有摆脱被利用去和亲,政治联姻的结果。但说不准,到了晋王府的小王子乐在其中呢?
骑卫营的财力跟人力,因为收编强匪匪帮的缘故,扩充的尤为迅速。
跟拖布查见过一面之后,敏善又开始做其他的安排。他之前为了伪装其齐部落的商人,跟着其齐人学了一些经商之道。
结果,敏善发现,经商天赋这件事情,他大抵是没有的。
好在他通过上次的交往,结识了其齐部落中非常善于做生意的赞都。
这阵子赞都听闻了一些晋王组建骑卫的小道消息,正好来到府城转悠,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机会,听到敏善邀请自己去晋王府的时候,欣然前往。
第37章 商人
“那布,我没有听错吧?”赞都不自觉地伸长了耳朵,“你居然想让我为晋王府赚钱?”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敏善的神色,见敏善脸上没有开玩笑的神情,自己怎么越发不太明白了,去年敏善找到其齐部落要求学习经商的时候,她们还认真讨论了一下怎样从梁人那里赚到更多的钱,赞都知道那布小王子的身份,也知道那布借着跑商队的名义去大梁,肯定是有自己的什么计划,原本以为他是去给大梁添点儿麻烦,谁知道,转过年来,传出来的居然是月戎跟大梁和亲的消息,而和亲的主要人物居然是那布和晋王。赞都想了想现在的月戎王庭错综复杂的形式,远离王庭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只是,她应邀来到晋王府,敏善居然一本正经跟她提起为晋王府赚钱的事情。
“这次邀你来,确实有这个想法,若是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师父,现在我遇到了麻烦,找你帮忙也不为过吧。”
赞都苦笑,那布向来眼高于顶,她可从来没敢把自己当成他师父,抬眼看周边的几个部落的人,谁都知道那布是月戎王的掌上明珠。
“那布,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若是我母亲,或者是我们王上,知道我为晋王做事,那我在部族里大概就待不下去了。”赞都出身于其齐部落的贵族,因为出众的经商天赋,很得部落族长的器重。这么多年来,其齐部的人,游走在周边的几个国家之间,从来不跟谁靠太近,也不跟谁在明面上作对,部族上下唯一看中的事情,就是经商赚钱。她们的足迹,不仅遍布周边几个国家和部族,还从沙漠西行,或者南下入海,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敏善微微一笑,“赞都,先别忙着拒绝,不如你听听我的想法,然后再看看,要不要帮我这个忙。”
敏善侃侃而谈,赞都一时分不清楚,这只是敏善自己的设想,还是晋王的授意。
敏善对梁朝朝廷的现状做了添油加醋的分析,在奚白沛身边这些时日,忽悠人的功力见长了不少,若是照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现在太女跟景王已经在上京斗得不可开交,只等着奚白沛回去上京之后,就能渔翁得利。
赞都疑惑,“梁朝的太女一直都是奚白安,没有听闻什么消息说梁朝的皇帝有另立继承人的倾向啊。”
“这等消息自然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你可知,月初的时候,梁朝的皇宫里在讨论,为周贵妃的亲族进爵的事情,这摆明是梁朝的皇帝给自己的三女儿景王铺路,已经引起了太女的不满,接下来这些针对性的事情只怕会更多。”
周家要进爵的消息,若是有心人在上京仔细打听,都能知道,敏善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因为宫里在讨论加封进爵犒赏功臣的事情,并不是只对周家,还有其他的世家。
大家都进封,那约莫就等于没人进封,而且宫里只是透露了一些这样的风声,事实进展的情况,还要皇帝跟六部的人扯皮很久。
赞都只当是敏善加入梁朝皇室之后的内幕消息,不由认真了许多,“那你的意思是,晋王有机会重返上京?”
重返上京不难,难得是在上京留下来。成年的亲王,除了太女作为继承人坐镇上京,剩下的人都会被放出京城,或早或晚。上一个不愿理离开上京的人,是梁国前朝的赵王,已经死在了秋叶宮。
经商的人,有时候赚的就是个信息差,其齐部族在各地有自己的信息渠道,赞都售卖货物的范围包括梁朝,自然对梁朝相关的信息很是关注,自从听闻晋王离开上京朝明西州的封地出发开始,赞都就在寻找跟梁朝的皇室贵族们相关的往来信息,如果能够攀上晋王府这棵大树,就可获得大笔的财富。
只是,赞都没有料到,晋王的野心居然这么激进。
所以,赞都委婉问询敏善,关于晋王的计划,难道晋王府的人都有这样的野心,想要重返上京城?以亲王的身份,是不可能长居上京的。
敏善提起王庭给自己的嫁妆,“还有几千之数的马匹,不日就要从王庭被送到这儿了,而且,这些还仅仅是个开始。”
晋王在修建马场和训练营的事情,赞都也打探到一些消息,而且近来骑卫营收编劫匪的事情,引起了府城中一部分人的强烈反对,汪松就极力反对这一做法,觉得沈良吉不分是非,一旦这些出身草莽的人重获机会,就会反水。
赞都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不知道敏善的说法,是代表了整个晋王府,还是只代表了他自己。
“若只是我自己的意思,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何以要在晋王府邀见你。”
赞都知道那布小王子行事一向不太靠谱,若这是晋王的意思,那晋王为何不亲自见她,“踏进晋王府当然是在下的荣幸,只是不知道,在下能否得见晋王的尊颜。”
“赞都,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为你引荐去见她,只是咱们总是得先想出个能进项丰厚的法子,最好能初见些成效,这样去见她,才能讨要更多的条件。”
“那布,你得容我思量思量这事,若是赚钱这么容易,我何苦在几国的边境东奔西走的,坐在家里数钱不就行了吗?”
赞都一时不好做判断,使用了“拖”字诀,表示自己要思考一段时间。敏善也没有指望眼下的难题能够立即得到解决,赞都没有直接拒绝,那就说明她还在考量,敏善很客气地差人送客,“赞都,若是你想出了什么法子,或者想要什么条件,可以随时来晋王府找我。”
赞都走到门口,看到旁边窗台上一株红色吉祥树的摆件,叶子由明西州特产的红晶镶嵌,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红莹莹的炫光,她突然回过身来,“若是你有空,不妨问问晋王,能否拿到这红晶的采卖权。”
敏善上前两步,端起那株红晶树,“这红晶除了好看,也没什么别的用途啊。”
赞都补充道,“采卖权,独家。”
敏善立即理会到赞都的想法,“赞都,你是想通过独家控制采卖红晶,从而大幅提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