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想要筑巢,倒也不是不行。
这个想法让他呼吸一沉,竟脱口而出:“既然你阿耶阿娘不替你考虑,你为自己筹谋,也是对的。”
陈子衿也回望着他,也有些诧异。
今日的谢玄能说出这番话,倒是叫她刮目相看,她还以为他会趁机羞辱阿耶此等行迹,顺便又嘲笑自己一番。
“咦,方才我分明看见他们俩就在这里的!姐姐,你在吗?”
“你可愿意做我的妾?”
陈子衿丝毫没有听见谢玄在说什么,她听见陈子佩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后,就踮起脚看了远处,她身后似乎还跟着不少人。
陈子衿本能反应就拉着谢玄躲进了身后的草丛中,陈子佩逮着机会就要给她挖坑,今日作诗大会她没有能逮到机会表现自己,肯定又是觉得自己坏了她好事,不知道又要使什么坏招。
却不想,脚下一滑,反而将谢玄扑倒在地。
谢玄就要起身,却被她死死按住,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别起来,我那妹妹定是又想什么损招要害我,这时候被他们看见,无异于自投罗网。”
两人的距离第一次这样近,她那双如水般的眼眸在眼前,仿佛星河近在咫尺。
“嘘,先别出声。”
她眨了眨眼,谢玄犹如被人定住了似的,一动也不动,呼吸声都放轻了不少。
谢瑶看了看长亭两侧,回头问陈子佩:“你可看清了,你姐姐是跟人一起来的,还是自己单独来的?”
陈子佩的嗓音透着一丝犹豫:“当时我没看清,那男子身形看着倒像是谢七郎君。”
“阿遏?”谢道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回头看了看,方才一群人里头,就少了陈子衿与谢玄二人。
陈子佩忽然声音带着哭腔:“定是谢七郎君喝多了酒,将我姐姐带到了此处,姐姐对谢郎君的心意全始宁都知道。她今日还为谢郎君写了诗,他若是约她,她又怎么会拒绝呢?”
王献之戏谑地看着谢瑶笑道:“怎么我不知道,难道因为我不是始宁县人吗?”
陈子佩恨恨地瞪着这个碍事的家伙,然而嘴上丝毫不放松:“我姐姐尚未定亲,这若是传出去,她还如何嫁人?”
谢道韫听完陈子佩一番言辞,已然知道她是故意的,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肆意诋毁自己的姐姐,想必也是目的不纯。
于是她冷着脸回道:“陈家女郎,你可知道,我家阿遏从不饮酒?”
陈子佩的脸顿时红了,千算万算,编了一出【谢郎君酒后轻薄,陈子衿欲拒还迎】的好戏,却没有想到,主角根本不喝酒。
她的底气没有先前那么足了,也不敢再叫嚣着要让谢家给她姐姐一个说法,不死心地四处望了望:“那我姐姐和谢郎君去了哪?”
“不管去哪,我谢家子弟的行踪,应该还不用向你们陈家报备吧?”谢道韫见陈子佩仍然在狡辩,已是十分不客气。
谢瑶打了个圆场:“这里又无假山遮挡,灌木也只不过两尺之高,哪里能藏得住人呢?我们还是回东院里去吧,想必王叔叔已经写好了字帖,快些去一睹风采吧!”
“是啊,说不定他们已经在东院等我们了,我们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左右是在谢家,小娘子只管放心,出不了大事的。”
王凝之亦是帮着圆场,却被谢道韫瞪了一眼,一众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支撑了许久不敢动弹的陈子衿一个翻身躺在草地上,长舒一口气,侧过脸对着谢玄说;“你都听见了,幸好听我的,没出来吧。”
谢玄坐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为何不能出去?没有做过的事情,她也不能随意构陷。”
果然是养在家中,不知人心险恶的世家子弟啊!
陈子衿又忍不住腹诽,陈子佩不过只继承了陈夫人十分之一的手段而已,就在谢家闹出这么大动静,他对陈夫人的本事一无所知啊。
“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谢郎君可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我先过去,随便找个由头搪塞一番,然后你最好还是回房,就说自己不舒服,别再露面,今日之事应该就算翻过去了。”
“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作戏?”谢玄不解,况且他刚才已经问出了口,若陈子衿想要寻一个安身之处,谢家不正是她最好的选择?陈郡谢氏是多少女郎想要高嫁的门第,纵然她与他做妾,亦不会受人轻慢。
陈子衿白了一眼:“行吧,你若不愿意作戏,那就我一个人演到底。我就先独自回去了,劳烦您给我的妹妹带个口信,就说我身体不适,提前回家了。”
“你走了,那她如何回去?”
“乞巧节那晚我怎么回去的,她便可以怎么回去。”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乞巧节那夜,陈子衿与谢玄与谢瑶兄弟拜别了之后,才发现陈子佩竟然独自乘船先走了,那时已经没有摆渡的船家。
她一边咒骂着陈子佩一边沿着河畔往回走,心中唏嘘,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回去,这路上会不会有歹人埋伏,却又遇上了谢玄,最后是乘了他与谢道韫的马车,才回的家。
谢玄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明明那么瘦弱纤细,却又好像背负了很沉重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