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又怎么好意思给谢玄再添琐事。
过了好一会儿,谢玄提着两只木盆走进来,身后跟着店家,手上提着两桶水。
待店家放下水桶离去之后,谢玄才无奈地说道:“只寻到了这个,方才我让店家烧了些热水,你先洗个头吧,等会儿简单擦拭下身子,再睡觉也不迟。”
陈子衿点点头,趁着谢玄放置木盆的时候,她以单手解开头上的纶巾,连日来束发覆巾,已经积累了不少尘腻,解开束缚的那一瞬,头皮得到了放松,似乎整个人的烦躁感也消散了不少。
谢玄将其中一只木盆放置在窗边的桌子上,先倒入了些热水,又兑了些冷水进去,转头不知道去了哪里,陈子衿以为他出去等待了,于是径自走到窗边,俯下身清洗头发。
“怎么自己洗了?”谢玄将东西放下之后,走到窗边。
低头俯身,头发遮挡在眼前,陈子衿看不见他的动作,忽然察觉到谢玄的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头皮时,身子微微一颤。
“我来。”
他的手指探入发间,轻轻揉搓,柔软的指腹在发间摩梭,力度刚刚好,陈子衿虽然觉得这举动过于亲昵,但头顶舒适的感觉竟让她说不出推辞的话来。
清洗完头发之后,他取了布巾要替她擦拭,陈子衿连忙制止:“还是我自己来吧。”
谢玄却将她的手拿开:“别逞能了,你怎么自己来?若是觉得不好意思,下回我受伤的时候,你也如此悉心照料,便是了。”
她不禁失笑:“瞧瞧谢郎君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有人盼着自己受伤的。”
谢玄替她擦干头发,拿起梳子替她梳头,一边说道:“洗完头发之后需要擦干再睡觉,否则第二天起来会头痛。”
他出身于高门大户,从小应该是被人伺候着长大,怎么会如此熟悉地替人洗头梳头,陈子衿有些好奇:“谢郎君手法真娴熟,从前是不是还替其他人洗头?”
谢玄轻笑一声:“郎君不仅洗头手法娴熟,替人擦拭更衣亦是不在话下。”
“你这人!”陈子衿想到刚才他说,洗完头之后让她再取些热水简单擦拭身子,以为他是在出言暗示自己,不禁羞恼,“整天都在想什么?”
谢玄见她又红了脸,才知她定是想到别处去了,无奈地解释:“你别瞎想,从前我阿耶酷爱饮酒,醉后常常一塌糊涂,阿娘嫌弃他邋遢,那时仆从们又都睡了,我不忍深夜扰人清梦,所以亲自烧水替阿耶擦拭身子,更换好衣服后,阿娘才让他上床睡觉。”
陈子衿纵然心虚尴尬,听完这话倒也深感谢玄的孝顺,赞道:“我只当你长在谢家,从小应该是一堆仆从跟在身后伺候,却没想到替阿耶擦拭更衣你也事必躬亲。”
谢玄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后起身往外走:“别夸,再怎么夸赞,我也不会替你擦身的。”
“谁要你帮忙!”
谢玄笑着走出门,临到门口又关照了句:“小心左手的伤口,别碰到水,洗好了之后去楼下喊我,我来收拾。”
单手做事确实多有不便,陈子衿磨蹭了许久,才完成了擦洗与更衣的过程,纵然耗时良久,但此刻一身清爽,叫她觉得浑身舒适。
刚刚洗干净了头发,反正天色已黑,她也懒得再带上纶巾,只是将头发束成一个发髻,去楼下寻谢玄。
找了一圈却不见他踪影,陈子衿心中疑惑,是不是等的时间太久,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正要去后院再寻他,只听见两人压低了嗓音的细碎言语。
“药粉放进去了,只要他们喝了茶水,事儿就成了。”
“另外那俩细皮嫩肉的两脚羊呢?我刚刚去送茶,怎么都不在?”
“还住一间房,看着就不对劲,汉人之中有好男风者,他们多半就是……”
“货物查验过了吗?”
“都是些抛货,他们必然不是真的客商,来彭城不知有何目的。”
“唔——”她忽然被人捂住嘴,拖拽到角落之中。
“别出声。”谢玄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陈子衿连连点头,他这才松开手。
待那两人走远了之后,谢玄压低嗓音:“方才我下楼,见他们鬼鬼祟祟从货房出来,正常的邸舍不会去碰客商的东西,他们也不是真正的店家,他们应该是想给我们四个下药,束缚住我们。”
“那华扬与申炎会不会中了他们的药?”陈子衿有些担心那两位甲士。
谢玄摇摇头:“顾不上了,料想这些人也不会贸然杀害他们。”
“他们喊我们两脚羊,是胡人!”陈子衿有些惊愕,“我们居然进了胡人的邸舍。”
谢玄拧着眉,点点头:“没错,所以一会儿,我去引开那俩人的注意,你先骑马离开此地,天亮之后带着这个去寻彭城王司马玄。”
他将谢安临行前给他的信塞到陈子衿手中:“会骑马吗?”
陈子衿神色有些慌乱:“怎么办,我不会骑马。”
谢玄的眉头拧得更紧:“回去之后再寻机会教你吧,那你出去之后,寻个地方先躲起来,等到天亮再看看找辆车,送你去司马玄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