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柏燃再一眨眼,这人已经跑到了小型live的人群周围。
原来是兰思唯来了,她从后边弹了一下兰思唯扎好的丸子头。兰思唯回头,看到是她,忍不住对她翻了个白眼,然后伸手去抓她的头发。
司柏燃远远看着两人打闹,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比起两年前的夏烟,如今的她,要快乐很多。
他站起身,也向那个方向走去。
那个晚上,付与一连唱了好几首。
周婷躲在远处的椰子树下。
她的视线从他身上逐渐落到脚底的沙土上,然后她在心中一寸一寸地丈量着,得出结论,她距离付与,大约一百米的距离。
——可又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
那段时间,他们每天除了玩就是玩。
深夜一群人聚在路边的海鲜大排档吃东西,谈天说地,喝多了还会吹牛。
这趟旅行,昼短和付与成了好朋友。付与是跟谁也能玩,而昼短是发现付与也有做导演的潜质,两人的理念很合。
并且,他和付与相处,要比和付与的表哥相处自在很多。司柏燃总会让他有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让他想起自己的出身。
昼短和付与一杯接着一杯的啤酒,付与拍拍昼短的肩:“哥们儿,到时候你成了国际大导演,我就当你电影的男主角。”
兰思唯忍不住看向俩酒鬼,说道:“我才不要和你演情侣。”
付与指指她,又指指自己,半晌,打了个酒嗝说:“又没让你演。”
兰思唯想一拳敲在他的脑袋上,只可惜她和付与之间还坐着一个昼短,她说:“我家昼短的电影,当然要我当女主角。”
葛星河之前在叔叔的公司实习。今年毕业后,她违背父母意愿,去了一个奢侈品牌当设计师助理,还没转正,便辞职了。
那阵子她正在迷茫中,脱离了校园的象牙塔,对社会上的万事万物都尚陌生,她问:“你们都有什么梦想没?”
平日里觉得矫情的话,在酒精的催熟下,也自然而然说出了口。
她先看了眼昼短,“这位不用说,肯定是当大导演。”
昼短略微腼腆地笑了笑。
付与踢了脚地上的易拉罐,高声道:“我就希望,以后中国电影史上可以有我的名字,老梁上课用的教科书上也得有我的名字。”
老梁是他们的专业课老师。
兰思唯看着他,“呦”了声:“您这志向不小呀。”
“那是。”付与笑着,笑得轻快得意。
一直沉默的周婷忽然开口:“你会实现的。”
大家都有些微微愣住。
付与也被周婷那笃定的语气惊到,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对他充满了无限的信心。
看得一向厚脸皮的付与都有点儿心虚,于是他抬起酒杯,冲她敬了敬:“谢啦。”
周婷抿起唇角,把一杯酒一干而尽。
“哥,你呢?”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司柏燃,都好奇司柏燃这种天之骄子,还有什么梦想。
司柏燃正在帮夏烟剥虾,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讲,他对这种话题参与感不强,闻言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
“哦什么哦,问你有什么梦想?”兰思唯忍不住道。
这人只顾着秀恩爱。
果不其然,司柏燃不正经地说道:“早点儿退休,老婆孩子热炕头。”
夏烟正喝着一口酒,闻言差点儿喷出来。
这人……还要不要脸。
“操!哥你至于吗?你想当家庭主夫?”
兰思唯不干:“你正经点儿,别天天就秀恩爱。”
司柏燃被他们说得没办法,想了想,说:“那就希望商业太空旅行早日实现吧。”
一旁的赵希希若有所思地说道:“怪不得你公司投资了这块儿。”
夏烟好奇地看向他:“你还投了这个,这是做什么的?”
“对呀,哥,你为什么想要商业太空旅行?”
司柏燃看了眼夏烟,心想,我总不能说是因为你n年前发过一条微博,说想要去太空旅行吧。
夏烟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平日里对星球、太空一类的东西有多好奇。
司柏燃随便找了个理由:“赚钱呗,到时候真研究成功了,那票价一个人肯定就得好几亿。”
付与竖了个大拇指:“你不愧是我哥。”
“……”
因为司柏燃的话,大家都不免畅想了一番,如果商业太空旅行真的落地,那将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那浩瀚星辰、茫茫宇宙,亲眼看到是否会如想象中那么震撼?
“夏烟、希希,你们呢?”葛星河问。
夏烟和司柏燃一样,对这样的话题不热衷,她看向赵希希,示意她先说。
赵希希偏头靠在白色的塑料椅子上,她是标准的鹅蛋脸,皮肤细腻,头发软软的,看起来像是婴孩儿一般,很是可爱。
“我的梦想……我没有什么梦想诶,我就想咱们这群人,一直能这么好……那我许愿你们的梦想都实现吧。”
“果然是希希。”大家笑道。
葛星河举起杯子,说道:“那祝我们友谊长存、前程似锦吧。”
夏烟不知怎的,有点被这句话感染,她举起酒瓶碰了碰葛星河的杯子:“好呀,祝我们前程似锦,也不忘来时路。”
其余人跟着,纷纷举起酒杯。
大排档的人逐渐散去,酒瓶歪歪扭扭地倒在桌子上,被人一碰,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付与醉得最厉害,回酒店的路上,他被昼短和兰思唯搀扶着,嘴里还在重复夏烟刚刚说的那句话——
“祝我们前程似锦,也不忘来时路。”
……
度假中途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是夏澤川,另一个是周婷的男朋友贺声。
那是大家第一次见贺声,在此之前,他们对贺声知之甚少。
贺声长得不错,一身穿戴价值不菲,不过眉间带着一丝戾气,也不怎么爱说话。
对于他的到来,周婷明显有些惊讶,但她很快恢复如常,只在众人面前简单介绍了两句。
贺声住在酒店的顶层,来了后,没有跟他们一起玩,连带着周婷出来玩的次数也减少了。
大多时间在陪贺声。
铺满花瓣的圆形大床上,周婷呆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下一秒,头发被剧烈拽扯的疼痛将她的思维拉回。
贺声奋力埋在她身上,问:“在想什么?嗯?”
周婷笑笑,掩去情绪,抬手搂住他的脖子。
-
而夏澤川是背着经纪人来的,来了后,不能像他们一样自由出入,因而大部分时间也是待在酒店房间里。
为了照顾他,他们晚上例行的海鲜大排档,就移到了屋里进行。
在酒店房间里气氛也很热闹。
夏烟连吃了几天的烧烤,有些上火,今晚便不再吃,只帮大家剥毛豆和花生。
夏澤川凑到她身边,打趣道:“你这是当田螺姑娘呢?”
说着,他拿走她手里刚剥好的花生,自顾自地吃起来,夏烟瞪他一眼。
“瞪我做什么?你不就是给大家剥的,不让我吃?”夏澤川穿着一件没有涂鸦的黑T,懒散地靠在沙发背上,笑着问她。
“吃吃吃。”夏烟懒得理他。
这人总爱找自己茬儿。
司柏燃看了夏澤川一眼,默不作声地搂住夏烟的腰。
对面的葛星河在讲脑筋急转弯,把一群人讲得一愣一愣的。
夏澤川和葛星河这对儿老情人,现在见面也不像之前那么剑拔弩张。葛星河早就想明白了,夏澤川这种浪子,她降服不了,趁早放手才是上策。
葛星河羡慕地望着对面的夏烟和司柏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遇到真正喜欢自己的人。
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喜欢她的人,她恰好不喜欢罢了。
人和人之间,总要讲究那么点儿缘分。
晚上,夏烟洗完澡躺在酒店床上,夏澤川发来微信,问她的《白玉瑕》什么时候写完,他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去年某天晚上,夏澤川发微信问她是不是冷焰客,她当时愣了半瞬,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的。后来索性大方承认了。
这种被人知道笔名的感觉挺微妙的,尤其是这人还是你的读者。
在去海南的前一天晚上,夏烟完成了一件大事儿——就是写完了《白玉瑕》。
从二〇一一年的冬天一直拖到二〇一四年的冬天,整整拖了三年。
在电脑上打下“全文完”三个字时,夏烟自己都觉得惊讶,三年的时间,竟然一晃就过去了。
她回复夏澤川,写完了。
夏澤川的惊喜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得到。他催促夏烟快点儿把结局发给他,他要做第一个读者。
夏烟在手机里存着这个文档,没怎么费功夫就找到了,然后发给了他。
司柏燃正好洗完澡出来,问:“笑什么呢?”
“啊?”夏烟揉揉自己的脸,“我有在笑吗?”
“有。”司柏燃擦着头发,水珠顺着乌黑的发梢流了下来,沿着胸前的肌肉一路向下,莫名性感。
夏烟没多想他刚刚的话,上前一把搂住他,在他的胸肌上摸了一把,手感□□弹弹。
“干嘛?女流氓?”
夏烟“嘿嘿”一笑。
……
半夜,一番云雨过后,夏烟陷入熟睡。司柏燃却一直睡不着。
旁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拿起一看,是夏烟的。锁屏上弹出一条微信,夏澤川:「你怎么这么狠?」
司柏燃看了良久,没有点开,最后屏幕自动熄灭。
他盯着黑暗里的天花板,搂着女孩儿腰部的手,收紧了两分。
-
在海南的最后一个晚上,他们看了一场烟花。
那场烟火大会举办得很隆重,附近的居民,还有岛上的游客都来了。
海滩上人山人海。他们一群人原本是一起来的,到最后四散在人潮中。
司柏燃始终紧紧拉着夏烟的手。
烟花升到空中,在最顶端炸裂,发出剧烈的声响,漫天流光飞舞,海面也像是被点燃,倒映着簇簇璀璨的烟火。
忽然,一帘像瀑布似的金色烟花升到空中,似瀑布,又似绫罗绸缎,半边天空都被覆盖住了。
夏烟忍不住惊呼起来。
她回过头,想要向司柏燃分享喜悦,却没想到司柏燃没有看烟花,而正着迷地望着她。
海风轻拂。
夏烟不知道,那时司柏燃心中想的是——
以后的许许多多场烟花,我都陪你看。
第64章
夏烟后来再回忆起来, 14年好像是一场美梦。
可是梦总会醒。
年末从海南回到北京,没多久就要到春节。
夏烟提前问过陈穗芬,是要在北京过年还是在长沙过。陈穗芬却在电话里支支吾吾, 说今年想一个人过。
她觉得奇怪, 追着问,陈穗芬才说“实话”, 她认识了一朋友,那人邀她去他家里过年。
夏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妈妈也会再谈恋爱,再组建新的家庭。
更何况陈穗芬其实还很年轻,长得也很漂亮。
她在电话里沉默片刻, 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随后拖音带调地“哦”了一声, 装作不在意地问:“这人谁啊?干什么的?多大了?你俩怎么认识的?”
陈穗芬也没隐瞒,说他是中南大学的教授, 比她大五岁, 以前有一个妻子,生病去世了,后来便没再娶。
他和陈穗芬两人小时候是邻居, 后来多年没联系,最近才碰到。
也算有缘分。
夏烟挂掉电话, 去中南大学的官网查了查这位姓张的教授, 确保陈穗芬没有遇到骗子。
一查, 发现这人不仅是大学教授, 还是书法协会的会员,长相和气质都不错, 带着读书人的范儿。
她便放下了心。
于是那年的春节, 夏烟留在北京, 和司柏燃一起过。
除夕的下午,他们先去了医院看姥姥。姥姥在他们在他们刚从海南回来的那几天,就生病住院了。
其实原本只是小感冒,但因为抵抗力差,感染了很多其他病症,便病得比较严重。怕出什么意外,司柏燃不敢接姥姥出院。
姥姥的状况时好时坏,不过冬天很快要过去,连医生都觉得,等天气转暖,老人家的病情应该会有所好转。
那阵子老太太总把夏烟认成司松芮,握着她的手问道:“小芮,卓家老大对你好不好?”
夏烟听着心里泛酸,回握住老人家纹路斑斑的手,说:“姥姥,挺好的。”
“那他怎么不跟着你一起来呀?”
司柏燃试了试水温,然后喂老太太喝水。他一边端着杯子,一边帮夏烟解围:“姥姥,您怎么也不看我就看她?”
姥姥大部分时候能够认出司柏燃,说:“我看你个混小子干嘛?这么大了还没有媳妇儿。”
司柏燃听了就笑,他姥姥和他姥爷当年因为大环境影响,到三十岁才结婚,结果现在说起他来了。
“姥姥,您看清楚,这是我媳妇儿,不是我姐。”他说着,搂住夏烟,朝老太太得瑟地看去。
姥姥眯了眯眼,一脸困惑:“咦,这不是芮丫头吗,那小芮哪里去了,小芮呢?”
老人家之前清醒着的时候,知道司松芮的事情。每每提起,总会把司柏燃的爸妈骂一顿。
现在记忆混乱,依旧放心不下司松芮。
“我姐好着呢,她去澳洲找我姨过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