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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烟来戈壁滩其实是来探班的,姚折雪在这附近拍戏。
姚折雪在娱乐圈的地位已无人可撼动,但她常年无休,近两年越发勤奋,被媒体称作“拼命三娘”。
Amy时常感慨,她这半生带过最有灵气的两个艺人,都如流星一般,在影视圈稍稍露个面便坠落了。
反倒是没那么有天赋的姚折雪,稳扎稳打,真正在这个圈子站稳了脚跟。
当年夏烟和姚折雪同为Amy手下的艺人,她喊姚折雪一声师姐,但那时两人的关系只是点头之交。
真正熟起来,还是在夏烟出国后,姚折雪担任《白玉瑕》的女主角的时候。
她是为数不多,同时知道夏烟就是《白玉瑕》的原著作者,以及《格林不童话》的编剧的人。
戈壁的星星很多,又大又亮,夏烟的手机像素低,拍不出效果。
她从剧组借了一台相机,拍了好多星星,然后发给司柏燃。
可这里的信号太差,循环符号转了好几个圈,照片都没发出去。
好半天,发过去一张。
聊天页面的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可过了好久,都没有消息过来。
夏烟捧着手机,不知道是这里信号太差没有收到,还是司柏燃最终没给她发消息。
这几天他一直在生气,也不理她。
她发给他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她把车子往戈壁滩里边又开了开,一个人在车里待了好久。
直到凌晨一点。
夏烟望着浩瀚无垠的夜空,心想,真美啊,仿佛手可摘星辰。
如果可以,她真想摘一颗回去送给司柏燃。
手机屏幕亮起来,是司柏燃打过来的。
这是这段时间,他打给她的第一通电话。
她接通,“喂”了声:“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急,带着隐忍的怒意:“你大半夜跑哪去了?”
“我?我在酒店里呀。”
“夏烟,”司柏燃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又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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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司柏燃出现在戈壁滩上时,夏烟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一脸怒气地从车上走下来,见到她也没有好脸色。
“大半夜你不睡觉一个人跑这里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到的?”夏烟问。
戈壁气温很低,司柏燃把手上的防寒服丢给她。
她给他发星星的照片时,他就到了,只是当时他还没赶到剧组住的地方,不想理她。
谁知等来到酒店,发现她还没回来,打电话也打不通。
那时已经快十二点,他问姚折雪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大家只知道她晚上借了相机出去,说要拍照片,其他的一概不知。
司柏燃当时便心下不安,把夏烟发给他的照片传给认识的技术人员,让对方给出定位。
谁知等他开车到了那个地方,依旧没有找到人。
他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危险。
他又打了两通电话,这次终于打通。
电话里的人竟然骗他,对他说她在酒店?
司柏燃一肚子的怒火,接连一周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整个人身心俱疲,此刻他却一点困意都没有,只盯着夏烟。
“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司柏燃,你看这星星多好看。”
她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
“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突然离开北京?”
“司柏燃。”她又拉拉他的袖子,“你别这么凶嘛,看星星,我给你摘一颗。”
司柏燃听着她轻快的话语,突然忍无可忍,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吻了过去。
说是吻,也不确切,更像是咬。
夏烟尝到一丝血意,她闭上眼,那满天星辰依旧映在脑海中。
慢慢的,那吻变得轻柔、变得小心翼翼。
戈壁的夜风吹在两人的脸上,卷着尘沙,卷着漫天星光。
司柏燃从衣服里掏出一枚戒指,戴到她的手上。
第92章
司柏燃想象过很多次求婚的场景, 在装点着郁金香的房子里,在好朋友们的见证下,他策划一场盛大的求婚仪式。
亦或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一个深夜, 重新坐上船夜游当年的定情湖。
他在船上向她求婚。
设想了那么多,司柏燃却从未想过他会在戈壁滩上向夏烟求婚。
已是凌晨时分。
他从北京赶来, 风尘仆仆,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披着他扔给她的防寒服,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司柏燃克制不住心底的念头, 他等了太久,已经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星空下, 他啄着她的唇,无声无息地把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再抬起头时, 他问:“回北京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的语气那般温柔缱绻,来时的怒意已不见踪影。
夏烟被亲得怔怔的,眼底蒙着水雾,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戒指上的那颗钻石那么大, 那么闪耀。
好像她刚刚看到的星星。
不是说她摘一颗送给他吗?
他怎么又摘给了她。
夏烟似是感受到无名指承载的千斤重量, 沉重得让她的手指无法正常蜷曲、伸展。
她终于抬起头, 看向司柏燃, 他的眼睛那般明亮,含着希冀, 在等待着她的回复。
夏烟眨眨眼, 她觉得自己一晚上看过了太多明亮的东西, 亮到她的眼睛发酸。
“不要。”她说着,把戒指摘下来。
司柏燃怔住,万万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清楚地记得,自然也记得上个月北京下雪那天,她在电话里对他说:“只是我不想结婚,你不要求婚好不好?”
她当时的语气那么恳切,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的残忍。
司柏燃觉得自己好像再次被抛到了半空中,像是很多年前,他和司楚婧在加州坐落日飞车时的感觉,落日霞光美到了极点,一向不热爱这类项目的他却在空中忐忑不安,被难言的恐惧包裹着。
如今的夏烟,就在他的面前,他们住在一起,他随时可以给她打电话、发微信,她不再是过去六年的时间里,那个只存在于照片中的夏烟。
明明应该欣喜,明明应该觉得幸福,可那恐惧感却如影随形。
司柏燃抚上夏烟的脸,把贴在她颊上的碎发拂开,问:“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她反问,语气里有几分茫然。
“夏烟,这么多年,你还是从来没有考虑过和我长久吗?”司柏燃皱着眉,他的喉咙已经沙哑。
他不是不了解她。
他知道,认识他之前的夏烟,不相信爱,更不相信爱可以长久。
可他相信。
他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可以带着她,一起相信,让她明白爱的美妙,以及,永恒的爱。
夏烟对他笑了笑:“司柏燃,长久不长久和结婚不结婚有什么关系呢?这世上那么多对情侣结了婚,可最终还是走散了。”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司柏燃说。
夏烟摇摇头:“根本就没有什么永恒。”
司柏燃忽然陷入深深的无力感中,他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他并非纠结于一张结婚证,可夏烟的态度令他心寒。
原来这么多年,她依旧不相信。
“你爱我吗?”司柏燃听到自己问。
他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他从未在夏烟的口中听到过她说她爱他。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意识到,只是之前,这个问题被他刻意忽略掉。
司柏燃眼神炙热,直盯盯地看着夏烟,让她无处可退缩。
她倏地一笑:“司柏燃,我不和你结婚就是不爱你吗?”
风吹得更甚,黄沙迷了两人的眼睛。
那夜最终惨淡收场。
司柏燃只在这里待了一天,第三天的早上,他便告诉夏烟他要回北京了,问她走不走。
他问她的时候,语气淡淡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似是不在意她的回答。
夏烟说一起走吧。
司柏燃这才抬起头看她。
离开前,她去找姚折雪告别,姚折雪刚拍完一场戏,正在棚子里休息,见到她,递给她一瓶水。
“我一会儿走了,来和你告个别。”
姚折雪看着她,“哦”了声,她忽然向外边的方向抬抬下巴,问:“吵架了?”
那方向正冲着司柏燃。
他的车停在休息棚的不远处,而他正站在车后备箱的地方,一边等夏烟,一边取东西。
“闹了点分歧。”
姚折雪没再继续问下去,只说:“他长得比他姐姐还要好看。”
“是长了张好看的脸。”
姚折雪收回视线,笑看着她:“不止脸好看吧?当年拍《烟云》的时候,我见到你俩在一起,心想真是金童玉女,太般配了,可又隐隐觉得,两人都长这么好看,那面临的诱惑也更多,是不是难长久。直到这次再见到你俩在一起,真好。”
夏烟“唔”了声,没回答。
姚折雪忽然压低了声音:“贺声昨晚给我打了电话,王川屿的事情,应该马上就能解决了。”
夏烟一顿,手指慢慢蜷缩到一起,指甲陷入掌心,有细微的疼痛感传来:“谢谢你,师姐。”
“不用谢我,我也是在帮我自己。”姚折雪笑笑,笑容有些苍凉。
她又说:“周婷要是知道你们还念着她,应该会欣慰一点吧。”
“谢谢你,师姐。”夏烟再次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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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一整个月都动荡不安。
互联网上充斥着有关上海疫情的新闻,封城生活仿佛变成一面照妖镜,人间百态、各种戏剧人生都被照了出来。
兰思唯依旧被困在魔都。她最开始还每天坚持健身,到后来越发焦虑,给夏烟打电话的时候,无精打采。
直到4月下旬,一则社会新闻吸引了兰思唯的注意力。
一个叫王川屿的广东商人,被以经济诈骗、强`奸未成年、吸`毒等多项罪名逮捕。
同时,还有几名官员跟着倒台。
这则新闻被上面有意压了下去,因而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评论区只有几个人留言,大骂这人是畜生。
兰思唯手颤抖着,给夏烟打电话,那边很快接通:“烟烟,你还记得王川屿吗?”
“嗯。”夏烟握着手机。
怎么会忘记呢?
当年的事情,从来没有人相信过王川屿是无辜的,可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这么多年,贺声一直在查周婷的死因,从没放弃过。
那些不堪的过往一点点被揭露时,触目惊心,周婷生前所受到的伤害,远超他们的想象。
而当初那个在走廊里和周婷争吵的男生,不过是王川屿和他背后的人的另一个玩物。
贺声是在2019年联系上的夏烟,而同年,姚折雪的妹妹在美国去世,她生前接触过最多的人,便是王川屿。
当年周婷的事出了后,王川屿便去了国外,而在第二年,他便把老婆和孩子送到了美国。
但由于生意还都在国内,他本人不得不长期往返于国内和国外。
王川屿消停了没两年,便又原形毕露。他之所以这么嚣张,不过是因为背后的靠山强硬,他还时常给那些人牵线搭桥。
姚折雪听说过当年周婷的事情,妹妹去世后,她找到夏烟。
夏烟、贺声、姚折雪三个人,就这样被凑到一起。
这之后,夏烟在美国暗中调查王川屿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而姚折雪周旋于重新回到国内的王川屿身边,一点点搜集他犯罪的证据。
时隔多年,这桩案子终于可以画一个句号。
夏烟坐在飘窗前,怀里抱着抱枕,空荡荡的房间里正放着音乐。
“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
到如今年复一年
我不能停止怀念
怀念你怀念从前
但愿那海风再起
只为那浪花的手
恰似你的温柔
……”
这是周婷在他们面前,唯一一次唱过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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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柏燃依旧住在夏烟租的小房子里。
月末的时候,他给她转过去8000块钱。
夏烟疑惑地问:“干嘛?”
司柏燃则在微信上回了她两个字——房租。
还在闹脾气。夏烟心想。
怎么能这么难哄?
自从从戈壁回来后,司柏燃便一直这样。
两人之间的状态,说是“冷战”也不太贴切,因为司柏燃依旧每天早上给她做早餐,在微信上她问他什么,他也会回复。
有时候晚上,他们还会做`爱。
可耳鬓厮磨的时候,总觉得比以前少了什么。
他冷冰冰的,笑容也少了很多。
夏烟把8000块钱收下,回他:“还有水电费,一起交一下。”
司柏燃把这条语音听了好几遍,气得咬牙切齿。
这次,他直接转给了她80000.
夏烟没收,回他两个字——幼稚。
晚上,司柏燃从公司回来,夏烟正抱着Dollar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听到他进门的声音,头也没抬。
还是Dollar先对他叫起来。
司柏燃走到沙发边上,从她怀里抱起Dollar,也不看她,只对Dollar说:“今天开心吗?”
Dollar呜呜叫了两声。
“不开心呀?是不是因为这房子是不是太小了,玩得不痛快,那爸爸带你回大房子住好不好?”
Dollar又叫起来,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