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北大旁边租了处三居室,还搞到了司柏燃的课表,每逢上课的点儿便准时出现在教室,下课也要跟着他。
最后司柏燃实在忍不了,把卓凡拉了过来,对那女生说:“我压根儿就不喜欢女生,这我男朋友。”
那姑娘泪眼汪汪,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司柏燃冷笑一声,说你爱信不信。
女生这才死心,第二天眼睛红肿,坐车回了唐山。
因为这事儿,司柏燃没少被他们一圈人嘲笑。卓凡哀痛自己名声被毁,因此敲了他一道竹杠,拿走他一个心爱的限量版航模。
施泠白清楚,别看司柏燃看起来冷淡,但这人实际上是个古道热肠的少年,是他们一群人中最有正义感最具侠气的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儿从小到大没少做。
还是英雄不留名的那种。
但他又着实不开情窍。就拿上次那个唐山的小姑娘来说,长得好看人又温柔,在他身边待那么长时间,也没见他给过人家好脸色。
要不是他对男性也没兴趣——
施泠白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同性恋了。
施泠白一想起当初的事儿就觉好笑,旧事重提:“甭说,你当初那招儿真够损的。”
司柏燃冷冷白了他一眼,半晌,开口:“刚那是卓凡的女朋友。”
“什么?”施泠白讶然,“被调戏的那个?”
“不是,抡酒瓶子砸人的那个。”
“……”
夏烟背对着他们。
施泠白侧了侧身,想看清她长什么样子,只可惜现在那边很多人,乱哄哄的一片看不清楚。
“凡子女朋友?”他笑了笑,“那你不正应该看着她被打,正好解你心头之恨吗,怎么还上去帮忙?”
司柏燃知道他故意这样说,又倒了杯水,说:“这年头,不兴株连,冤有头债有主。”
他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施泠白当时是真信了。事后回忆起来,只觉这人忒坏。
施泠白忍不住给夏烟竖了个大拇指:“想不到呀,卓凡那么个自私鬼,她女朋友倒是个不管不顾为朋友出头的。”
司柏燃冷笑一声,端着杯子,抬头望向那边的夏烟。
-
小力把兰思唯和夏烟两人带到员工休息室。
兰思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是真的被那个男人吓到了,眼下缓过来,对夏烟道歉:“烟烟,对不起。”
夏烟抿着唇不说话,一只手仍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
兰思唯虽说三教九流的朋友众多,但再出格也不过是搞摇滚辍学的年轻人、玩电影的文青、有几个钱到处挥霍的富家子。
说到底,没接触过真正的坏人。
而夏烟不同,她的生活曾发生过翻天覆地的变化。躲债、赚钱的过程中,她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见识了太多人情冷暖,也清楚地知道一个人究竟可以有多坏。
底线一旦被撕破,恶意便没有下限。
所以在刚刚的情况下,她第一反应是跑,而不是跟一只神智不清、精虫上脑的醉鬼斗。
“以后遇到这种事儿,不要逞能,能躲就躲,别那么倔。”
兰思唯抱着她的腰,乖巧地点头:“好的,人家知道了嘛。”
恰逢乐队表演中场休息,换了另一支乐队上,蓝色鲛人他们一行人走进休息室。
“有事儿没?”兰思唯的那个鼓手朋友问。
夏烟摇摇头:“我俩没事儿,被打的是那男人,他怎么样了?”
“被送到医院了,刚司柏燃好像是给了笔钱。”说这话的是个留短发的女孩子,乐队的贝斯手,也是蓝色鲛人里唯一的女孩儿。
夏烟下意识地说:“司柏燃?”
她没想到眼前的人也认识司柏燃。
“应该是。”刚刚他们在台上,只顾着表演,没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下台后听人讲,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清清冷冷的漂亮妹子有多猛。
葛星河佩服地看着夏烟,走上前自我介绍:“我叫葛星河,是乐队的贝斯手,你叫夏烟吧。”
夏烟笑笑:“嗯,你在台上表演的时候很酷。”
葛星河眼睛亮起来:“是吧!”
兰思唯拽住夏烟的胳膊,说:“你不要夸她了,再夸她一会儿尾巴能翘上天,她最喜欢美女夸她。”
大家纷纷笑起来,又给夏烟介绍乐队的其他人互相认识。
那个嗓音一绝的主场,叫夏澤川,穿着件黑T,皮肤白皙,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浑身透出一股颓丧的帅气。
他们加了彼此的联系方式,约好以后一起玩。葛星河最是积极,已经约好后天一起去吃芒果捞。
夏烟心中有事,没有和他们说太久,便拉着兰思唯走出休息室。
“怎么了?”兰思唯问。
“得去找一趟司柏燃。”
起码说声谢谢。
“对哦,都忘了这茬儿了。”兰思唯心有余悸地说,“刚刚幸好他拦住了,否则那个男人力气那么大,刚那一巴掌要是下去,你的脸不知道得肿成什么样子,我得以死谢罪。”
两人穿过酒吧曲曲折折的过路,夏烟四处寻找,她不知司柏燃坐在哪儿,还在不在。
灯光昏暗。忽然,夏烟看到今夜值班的领班,她拦住他,问他知道不知道。
“就在那儿,刚给了我笔钱,好几千,我让小胖拿上跟那男人去医院了,应该没什么事儿。”
夏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司柏燃就坐在那儿。跟他一起的,是个长相同样很优越的男人。
兰思唯抓了抓头发,骂道:“妈的,帅哥这么多,我真是瞎了眼了喜欢昼短。”
夏烟被逗笑:“行了,明天再想昼短的事儿。”
两人走过去,司柏燃和施泠白放下酒杯,一起抬头看向她们。
“司柏燃,刚谢谢你。”夏烟开口。
四周吵吵闹闹,D J声音很大。
司柏燃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我听不见。”
夏烟微微低头,提高声音:“刚——谢谢你!”
司柏燃皱眉,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力不太好。”
夏烟纳闷,自己声音有那么小吗?
她好脾气地俯下身子,凑到司柏燃的耳边喊:“刚——谢——谢——你——!”
这下总该听见了吧?
坐在对面的施泠白被这声音震得向后靠了靠。
他猝不及防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见这两人挨得极近,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姿势很暧昧。
这人听力不太好?
滚犊子。
他怎么不知道?
这人当年英语听力明明次次满分。
夏烟喊完,等司柏燃的回应,因而仍旧弯着腰。司柏燃坐在沙发上,两人的头正好在同一水平线上。
他转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蓦地笑了,说:“听到了。”
他的眼睛真的很亮很亮,黑白分明,十分清澈。
夏烟之前上表演课的那个老师总是强调,一个人漂亮,关键漂亮在眼睛上,眼睛要亮、要有神,演戏才可能传神。
很多人上了年纪,或是玩电子产品玩久了,眼睛便失去神采,眼白还会泛黄,也就是常说的“人老珠黄”。
据说那个老师为了眼睛保持神采,常年吃蓝莓和富含维A的食物。
但也不及司柏燃眼睛十分之一的明亮。
夏烟躲开他的视线,“哦”了声。
她想站直身子,又怕他再次听不到,于是继续弯腰问:“你刚给了那人多少钱,我明天赔给你。”
兰思唯听见,连忙说:“该我赔,你给了多少,我给你,谢谢你啦。”
司柏燃靠在沙发上,看了她俩一眼,也不说话。
夏烟和兰思唯对视,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你——”夏烟刚出口。
司柏燃突然说:“没多少钱,不用赔。”
“那怎么行?”
司柏燃不接她俩的话,只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地喝水。
夏烟莫名想到一个词——度日如年。
“真要赔?”他忽地又转过头,问。
“嗯。”夏烟和兰思唯一齐点点头。
“好啊,那让卓凡赔我就好咯。”他唇边仍挂着笑。
夏烟抿了抿唇,说:“他是他,我是我——”
话还没说完,司柏燃笑着打断:“分得这么清呀?”
夏烟被他盯着,忽然问了句:“你怎么现在耳朵好使了?”
第11章
那一夜夏烟回忆起来,只剩下四个字——兵荒马乱。
可兵荒马乱间又夹着几缕莫名其妙的温馨。
司柏燃没有理她的问题,只问:“你们俩回学校吗?我捎你们回去。”
兰思唯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俩打车就行,你刚喝了酒,不安全。”
司柏燃勾起唇角:“我喝的是冰水,这位才是来喝酒的主儿。”
说着,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施泠白。
施泠白穿了件黑色羊绒针织开衫,斜靠在暗红色的沙发上,端着酒杯,眼含笑意,看起来要比司柏燃温和得多,有种香港小说中斯文贵公子的感觉。
察觉他们三人看向自己,施泠白笑笑:“他的确没喝酒。”
这就是个惜命鬼,轻易不喝酒,烟更是一根不抽。
司柏燃收回视线,说:“走吧,这么晚你俩喝了酒打车更不安全。”
他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又对夏烟意味深长地说道:“怎么说,你也是我好兄弟的女友。”
-
待俩姑娘上了车,施泠白一脚拦住准备上车的司柏燃,闷声笑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我一直都挺好心的。”他大言不惭地说道。
“是,大英雄,可你之前不都当无名英雄吗?做好事不留名。怎么,这次还主动缠人了?”
司柏燃手指在涂着暗黑色漆油的车面上轻轻敲了敲,不耐地说:“废话这么多,自己打车走吧。”
说着,他拉开车门就要走。
“混蛋。”施泠白笑骂,知道他不会真的开走,不紧不慢地绕到副驾驶的位置。
谁知——
他刚要开门,车子便扬长而去。
司柏燃还故意按了下喇叭,那声鸣笛仿若对他的嘲笑。
夏烟透过车玻璃看到风中凌乱的施泠白,又看了看坐在前边安之若素的司柏燃,一阵无言。
兰思唯在她去卫生间的那段时间里,没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此刻又晕又倦,靠在她的肩头,闭着眼睛。
折腾了一晚上,夏烟也筋疲力尽,倚着车窗,双眼望向外边。
她很喜欢观察这座城市的夜景。离开三年多,这座城变化了太多。
新添的环路,新建的高楼,有时让夏烟产生一种质疑——
她究竟,有没有在过这里?
车里三个人都很安静。
可能是因为有兰思唯陪着自己,夏烟觉得气氛没有上次她单独坐司柏燃车时那么尴尬。
快到电影学院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是卓凡打过来的。
一接通,没想到是个陌生的声音:“请问你是叫……烟烟吗?”
“你是?”
“我是酒吧的工作人员,你来一趟吧,这人喝醉了,一直喊你的名字,我是看他手机通讯录里有你,才打过来的。”
夏烟揉了揉眉心,问:“他在哪儿?”
那人报出一家店名。
就在刚刚夏烟他们待的那家的隔壁。
“你们能帮他叫个车吗?”
“他喝了好多,现在情况不太好,你还是……来一趟吧,或者叫别人来。”
那人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隐隐约约传出来。
夏烟挂掉电话。司柏燃问:“卓凡?”
“嗯。”
他轻呵一声:“醉酒了找你?找你做什么?伺候酒鬼?”
他语气不大好,夏烟微蹙眉,没应他,不明白他无端的怒气从哪里来。
司柏燃见她不做声,片刻,说:“先把你同学送回去,然后再去找他。”
夏烟说:“不用麻烦你了,一会儿我打车去吧。”
他看着入目的学校大门,只毫无波澜地说:“今晚麻烦得够多,也不差这一件了。”
这话似曾相识。
上次他坚持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怎么说的?
——“也不差这几步了。”
兰思唯从夏烟胸口处爬起来,用慵懒而沙哑的声音问:“烟烟,到了吗?”
“马上。”她抬手摸了摸兰思唯的额头,有一层细密的汗,“回去从楼下的自助贩卖机买杯姜茶,冲个热水澡,今晚早点睡,不要感冒了。”
“嗯。”兰思唯从家里出来,忘了穿外套,在冷风中哭了好一会儿,刚又一通折腾。
也多亏她年轻,身体抵抗力强。
她抱住夏烟的胳膊,用脸颊蹭了蹭,像只猫似的:“烟烟,你真好。”
夏烟轻笑。
司柏燃在后视镜中看到两个姑娘,搂得可真紧。
这就是传说中上厕所也要拉手去的女生的友谊吗?
到了宿舍楼下,兰思唯问:“烟烟,你不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