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是完全动弹不得了。
“莺儿,笑一笑。”
可回答程铮霆的只有一张惊慌的脸孔。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不太符合情景的奇怪要求。
梁雯好似濒死的鱼,只能用大口的呼吸来冲淡恐惧。
她根本没有给出程铮霆想要的回应。
程铮霆的面色陡然凌厉起来,他不断靠近,嘴唇挨在梁雯的脖颈间,牙齿几乎能感受到皮下不断跳动着的脉搏,梁雯以最大程度仰着下颌,颈间的皮肤好似变得透明,根根血管很是分明。
好像都能听得到里头血液的流动声。
他咧起唇角,牙齿逐渐显露。
梁雯铆足一股劲儿,用力撞向了程铮霆的下颌。
果不其然,程铮霆闷哼一声,皱着眉捂住了嘴,待把手拿下来的时候,下嘴唇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他刚刚根本没有设防,在冲击中来不及收起牙齿,直接磕破了嘴唇。
力的作用总是相互的,梁雯也头晕得厉害。
仰躺在沙发上浅浅的喘着气。
但她的求生欲极为强大,手指摸至旁边的茶几,用指甲狠狠扣住了边沿,企图带动沉重的身体远离程铮霆,哪怕是能偏离分毫也行。
程铮霆发现了梁雯的小动作,暂时未阻止。
等眼看着她要翻下沙发时,他才一把捉住脚腕拉回身下。
嘴角被挑得极高,未凝结的血液被抹开,拖成了一条淡淡的长痕,程铮霆满眼尽是癫狂,目眦欲裂,他不断收紧手上的力道,好似要把梁雯的肩头捏碎,越看她惨白的脸色越笑得厉害。
“笑一笑!笑一笑!我他妈让你笑!”
嘶吼好似轰炸,彻头彻尾地席卷了梁雯。
下一秒,茶几上的花瓶被程铮霆惯碎在了墙上。
梁雯被巨大的响声惊得一哆嗦。
程铮霆大约是真的疯了。
“你为什么不笑!为什么只对着昂德笑!”
程铮霆陷入了一场名为误解、内是嫉妒的疯癫中,即便他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不爽极了,极端地认为连梁雯这个人都是属于他的,凭什么一个笑容能够旁落他人,就该什么都该是他的。
他就没见过梁雯那么笑过。
不带任何的功利和勉强,完全发自内心。
凭什么别人能比他程铮霆先看到,还看到那么多次。
他不允许。
一旦陷入这种困境之中,程铮霆下手就没轻没重起来,他直接用双手卡住梁雯的脖颈,步步紧逼,非要她对自己展露出那种笑容。
梁雯止不住地咳嗽,干呕,窒息感越发强烈。
她只能拼命抓挠程铮霆的手。
可无济于事。
“雯!梁雯!你在里面吗!开开门!”
昂德焦急万分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伴随着剧烈的拍门声。
程铮霆笑得不屑极了,他压低声音调侃,“你的救星来了,猜猜看,他能救你吗,该怎么救你?”
梁雯从程铮霆墨黑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
披头散发,一张脸因缺氧而狰狞。
她绝不屈服。
左手在茶几上胡乱摸着,终于碰到了玻璃杯沿。
感谢自己,一直有把杯子摆在茶几边的习惯。
梁雯紧紧抠住杯壁,用最后的力气抬高杯子,猛地砸在茶几上。
碎裂的玻璃霎时洒了满桌。
一滴滴鲜血落进杯子残骸中。
在水渍中晕出血色的花。
“放手。”
梁雯握住一块玻璃碎片,压在了程铮霆的动脉下方。
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就会血溅当场。
程铮霆好像一点都不害怕,淡淡瞥了一眼。
“你是在故技重施吗,莺儿?”
三年前,梁雯也是这样用物什抵住程铮霆的脖子,半是威胁半是恳求,也是为了搏一搏生路,也是为了名为自由的东西,却因此给程铮霆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就此才促成了纠缠到如今的局面。
而那是一段很冗长很痛苦的过往。
令程铮霆止不住回味,令梁雯难以启齿。
梁雯手心的血一路蜿蜒。
滴在了程铮霆的白色衬衫上。
程铮霆又一次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那种求生的渴望。
这才是他的好姑娘。
喜欢极了。
他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危,捉住了梁雯的手,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将那块碎玻璃片又往自己的皮肉中抵了抵,一条血线立刻现出,与程铮霆手上的属于梁雯的血迹混合在一起,完全分不出彼此。
“你要是能亲手杀了我,就来啊。”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我愿称之为程铮霆的发疯文学and雯雯的漫漫抗争之途
相信大家也看出了程铮霆内心态度变化(虽然还是很暴躁),hzc在等着他了
最近只有咕噜小天使留评,其他的小天使们呢,你们都养肥去了嘛!
第四十七章
梁雯恨不能立刻了结程铮霆。
过去三年里的每个日夜, 这个想法从未打消。
可尚存的理智告诉梁雯,不能为这个神经病变成杀人犯。
而程铮霆正是知道她不会,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任梁雯用利器抵着他自己的脖子, 甚至为了嘲笑她的虚张声势和无用的自尊心,不惜往火上再添一把柴, 看看这个小火堆能燎出多大的焰星子。
梁雯咬紧下唇,恨恨地看着得意的程铮霆。
他早已对这类威胁不痛不痒了。
这时,门口一声巨响。
原本结实的门板被从外直接撞开,锁扣溅落。
昂德破门而入, 当看到沙发上的这一幕时,脸色黑得可怕,三步并作两步, 人还未到跟前就疾速出手,按住肩膀直接将没来得及有防备的程铮霆拉了下来, 一个狠厉的勾拳砸了过去。
程铮霆踉跄着扶住墙壁,吐出了一口血丝。
本就破损的嘴角立即肿了起来。
昂德的出招七分靠怒气,毫无章法可言, 所以当他再要挥拳时,早已看透路数的程铮霆轻巧地接住了昂德的拳头, 而后以方才承受力道的几倍之力打了回去, 而昂德杀红了眼,硬生生扛下来后,与程铮霆扭打在了一起。
一时间难分胜负。
随后赶来的帕特里克想拉架。
结果被一个肘击打得龇牙咧嘴。
“你们俩赶紧松开!”
梁雯在旁边喊着, 却没人肯分神理会。
她看着昂德和程铮霆逐渐挂彩的面庞, 知道不能放任他们再打下去了, 人会出事不说, 这里是法国巴黎, 斗殴绝不是能那么简单解决的,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吹到那群媒体耳朵里,就真的是热闹非凡了。
梁雯有一腔勇气,但实在是自不量力。
正逢两人短暂分开的间隙,她一个跨步踏进其中,正对着的恰好是昂德,他额前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润湿,眼眶下方是一团乌青,唇上更是惨不忍睹,破了的嘴角,牙齿上尽是鲜血,衣服底下还有看不到的拳头印。
程铮霆受过专业训练,招式很阴。
他的每一拳都精准击打在人体较脆弱的地方。
一时间看不出什么伤痕,却能在瞬间爆发出数倍疼痛。
就是之后修养起来,愈合时间也要比普通的皮肉伤要长许久。
梁雯是突然挡在中间的。
昂德来不及收手,拳头带着风扫了过来。
他的脸上从为出现过那样疯的神情,好像因为这场混战,已经把全身心都投入了进去,连眼神都变得木然,昂德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杀戮机器,只懂得不断出拳,伤害值反变成毅力值,令他越挫越勇。
仿佛整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一件让他关心的事情。
彻底打倒对面的人。
任何胆敢拦路者,都是要被扫清的障碍。
所以下一秒,梁雯被重重推向旁边,坐倒在地上。
昂德根本没有停下手上的攻击,看都没看梁雯一眼。
梁雯惊愕,她从未见过这样漠不关心的昂德。
后知后觉,才感到手心一阵疼痛。
她迟钝地望过去,才发现附近地面散落了不少杯子碎片,自己的整只右手完全按在了玻璃渣子上,慢慢举起手察看,鲜血淋漓,翻起的伤口里还扎着些细小的碎片,在一片血肉模糊中反射着光亮。
梁雯有些恍惚,甚至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那枚素圈戒指被黏稠的血液包裹。
黯淡了原本的光辉。
“雯!你没事吧!”
帕特里克一声惊呼。
那边的两人暂时停下了动作。
程铮霆扶着沙发靠背,吊着双眼睛喘气,从来都平整的衬衫皱成一团,胸前的扣子崩掉了好几颗,衣领大敞,而昂德也没好到哪里去,靠在墙边勉强支撑住身体,不断抹掉嘴角涌出的鲜血。
梁雯无比地迷茫,一直看着昂德。
她不能相信刚才昂德对自己的无端漠视。
那样的推搡是毫不在意的,仿佛是在对待一片虚无。
那么的用力,带着无比的愤恨,好似梁雯才是那个仇家。
而昂德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所做的举动,被愤怒冲淡的记忆逐渐回溯,他始终低垂着头,推搡过梁雯肩膀的左手止不住地颤动着,昂德极力缩在阴影的角落内,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
梁雯轻轻唤了他一声,“昂德。”
其实她不太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昂德的名字,也不是要从他那里讨要来什么道歉或者补偿,只是有些委屈无处倾诉,很希望昂德能立刻走过来,像从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紧紧抱住她,给予无声的安慰。
真的,只是有些委屈。
但昂德却始终低头不语。
被帕特里克搀扶起来后,梁雯不死心,都不等站稳,又急急唤了一声。
可昂德却好像万分痛苦,抱住了自己的头。
仿佛困在了无人之境一般。
密不透风,连句呼唤都进不去。
程铮霆坐在了沙发边,面带讥笑地看着这一切。
既然昂德不回应,那么梁雯就自己过去,谁知她刚往那边迈出一步,就听到了昂德嘶哑如破风箱的声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那么用力,颤颤巍巍发着抖,在梁雯心上砸出了一个大洞,“别过来。”
梁雯停住了脚步,张了张口。
看着在墙根处缩成一团的昂德。
她无意识地攥住手,鲜血淅淅沥沥又滴了下来。
这时昂德第一次这样赶她。
那么迫切难耐。
帕特里克上前扶住了梁雯的肩膀,小声安慰道:“你先别过去,昂德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我,或者昂德自己,之后再跟你解释。”
他看向昂德那边,深深压紧了眉。
僵持之间,房间门口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跑在最前面的制片人一看到这满屋子的狼藉,顿时傻了眼,深深哀嚎了一声后便跑了进来,左看看,右看看,着实是分身乏术了。
方才的动静实在闹得太大。
声响从大敞的门传到走廊,下面几层都听见了。
随后赶上来查看情况的剧组其他人等被现场状况唬住,也不敢贸然进来,都聚在门口,时不时探出来几个脑袋探查动静,已经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播甚广,毫无意外地飘进了梁雯的耳道里。
尽管听不到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总跑不掉是这些那些。
梁雯的房间,陌生面孔的男人,还有昂德,满地狼藉。
怎么串联都是出精彩的大戏。
相信都不用到天亮,消息就顺着网线传遍剧组了。
好在外界媒体暂时不会知道。
没人想担上泄密的风险。
制片人看了看梁雯血红一片的手,又试图凑近昂德,却被他凶悍的神情给吓退了一大步,捶足顿胸的懊恼,抖着嘴唇想数落,最后也变成了连天哀叹,“怎么搞的,怎么搞,弄成这样子,之后的戏还怎么拍啊。”
他不关心其他,只在乎利益相关。
等视线转到程铮霆那边,制片人吓得瞪大了眼睛,赶紧跑过来,满脸的小心翼翼,连番赔笑,“程,程总,您这是……”
程铮霆坐得安稳,根本没有接话。
“昂德,是不是你干的,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制片人明显是有意发难,称得上是责备。
被点到名字的昂德笑得不屑,“你怎么不问他是不是该打。”
制片人语塞,气得咬牙切齿,“你是不是疯了,昂德,你打的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最大投资人!”
在场的人闻言,均是一愣。
只有程铮霆好整以暇,静静观战。
这下子连围观在外头的剧组人员都不淡定了,虽然一看伤情就知道是两边都讨不到好处的互殴,但昂德毕竟动手了,最大投资人是什么概念,他的一句话,关乎整个电影的生死,甚至是演员导演未来的前程。
制片人本应该更倾向于保这部电影的。
可波耶夫却一边倒向程铮霆,笑得讨好谄媚。
种族主义者在金钱面前,也能阳奉阴违,压抑本性。
“程总,您看这状况,要不要报警处理?”
保持沉默的梁雯在这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细细碎碎的线索就像是散落的珠子,终于有一条明晰的线能把它们串上了,波耶夫的古怪她早已知晓,真正细思极恐的是,可能从更早的开始,就是一个预设好的局。
自己是饵,昂德是鱼,波耶夫是助澜的工具。
而隐藏在其后的捕捞者,是程铮霆。
有一口气郁结在喉间,逼得梁雯很想笑。
原来她以为的自由,不过是暂时放逐。
起初最害怕牵连到昂德,现在也还是牵连了。
程铮霆根本没拿正眼瞧波耶夫,却将目光投在了梁雯身上。
“你觉得呢,雯,我该怎么办?”
这回他没用莺儿这个称呼,不是保全梁雯的面子。
只是觉得,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独属。
要么用来威慑大胆人,要么用来压迫掌心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