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姒让谢容珏半躺下,随后她将不远处的烛火移近了一些,正好可以看到他肩侧的伤势。
过了些时日,已经远不如之前那般可怖,只是还是会显得有几分狰狞。
袖口有点儿大,会挡住视线,沈初姒抬手收了收袖口,之前收在袖中的那张书页恰好滑落在谢容珏的身上。
谢容珏看了看落在他身上的书页,“这是什么?”
“今日所看的那本游志掉落下来的一页,”沈初姒将药粉洒在他的身上,“你若是现在无事,也可以看看。”
谢容珏随手将那张落在他身上的书页拿起,只看了一眼,眸中瞬间晦暗,转眼看着毫无所觉的沈初姒,略微挑了挑眉。
“游志?”
沈初姒小心翼翼地拭去周围散落的药粉,头也没抬,“嗯。”
其实换药费不了多少工夫,沈初姒抬手用纱布包裹住他的伤口,随后往下看了看。
他的腰腹上有一层薄肌,沈初姒每次上药的时候都会看到,今日再次看到的时候,实在没忍住好奇的心,抬手摸了摸。
触感确实很好,随着他的呼吸轻微起伏。
“殿下不妨和我说说,”谢容珏抬手握住她的手,“哪本游志里面,会写‘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沈初姒抬眼,看着他此时手中拿着的书页,看了看上面的字,所写的,居然当真是……
她瞬时间耳廓染红,想到自己刚刚一边碰着他的腰腹,还将这写着艳曲的纸张拿到这里,实在就是,很有几分居心不良的意味。
“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谢容珏的声音,即便是念着这样的词曲,也显出几分清越,偏偏这词却又艳极。
沈初姒坐在床榻边,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念出来,抬手就想拿回那张纸。
却被他轻巧避过,谢容珏手指抬高了些,沈初姒原本是坐在床榻边的,因为刚刚的动作,一时重心不稳,倏然倒在了床榻之上。
她的身下,是谢容珏只穿着寝衣的身躯。
寝衣极为单薄,刚刚被她碰过的腰腹是灼人的热意。
被她碰上的瞬间,那点儿热意喧嚣而上,让人无法忽视。
他其实并不想吓到她,但是现在——
这样的姿态,委实说得上是意乱情迷。
有些事情,实在并非是他自己所想。
沈初姒感觉到谢容珏的呼吸都瞬时间顿了片刻。
沈初姒感觉到,好像,有几分不对。
她想了片刻,随后开口解释:“应当是买的书籍里面夹带的,我只当是装订不好,想着你还没换药,就随手放在了袖中,刚刚掉落了出来,不是故意的。”
谢容珏抬手将自己手上的书页递还给沈初姒,嗯了一声,“我知道。殿下不必在意,已经换好药了,殿下先出去吧。”
他抬手用手理了理刚刚沈初姒有些散乱的发鬓,“晚间风凉,关好门窗,早些歇息。”
沈初姒坐在原地,却又没有走,沉默了片刻,小声问道:“谢容珏,你……是不是很难受?”
谢容珏喉间上下滚动了一下,只是眼眸幽深地看着她,却又没有回答。
片刻之后。
“你真的很难受的话,”沈初姒轻声,“我……帮帮你?”
作者有话说: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菩萨蛮牛峤
其实女鹅跟着宋怀慕很久,还是很懂的,只是之前她没想到谢狗只是亲一下也会……嗯。
第63章
沈初姒其实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小, 她抬眼和谢容珏对视,发现他此时眼神晦暗,与她对视的时候, 倏然挑了挑眉。
“帮我?”谢容珏尾音上扬, “殿下想怎么帮我?”
沈初姒其实也只是之前听宋怀慕隐隐约约说过这么一件事,见他现在这样促狭, 羞恼地咬了咬下唇, “……你不知道算了。”
她说完, 就准备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沈初姒才刚刚起身, 手腕却被他捉住,略微用了一点儿力, 她倏然重又倒在他身上。
甚至比刚刚,还要……暧昧。
谢容珏闷哼一声,随后手指绕着她的头发, “殿下怎么出尔反尔?”
“我哪有, ”沈初姒抬眼,“分明是你自己非要问。”
谢容珏轻声笑了下,“我只是好奇,殿下怎么会想到这件事,嗯?谁教殿下的?”
沈初姒如实回答:“宋怀慕从前告诉了我不少, 我刚刚见你神色实在不好, 就想着问问。”
虽然她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帮。
谢容珏敛眉, 手指在她发梢处顿了顿, “……殿下以后少与她说起这些。”
“嗯?”沈初姒略微抬头, “怎么了?”
谢容珏俯身靠近了一些, 靠在她的耳畔。
“因为, 求知若渴的是殿下, ”他顿了顿,“但是最后深受其害的,是我。”
他温热的气息惹得颈侧带着细密而陌生的触感。
沈初姒往后退了一点,“刚刚我不是说了可以帮你,分明是你自己说不要。”
她说到这里,才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谢容珏,我发现了,你这个人,总是喜欢恶人先告状。”
谢容珏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后看着她道:“那殿下知不知道,一旦上了恶人的贼船,是下不来的?”
沈初姒此时坐在他的身侧,感觉他身上的热意不减反增。
他其实面上不见分毫,只是呼吸变得稍显急了一些。
眼尾沾染着欲气的绯红,他眼眉生得极好,此刻沾着欲念,更为靡丽。
其实沈初姒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帮,只是见他现在应当是很难受的样子,就想着试试。
她想了一会儿,才接着小声道:“所以,你到底要不要?”
这话,实在是让谢容珏有点儿天人交战。
他素来很少囿于选择之中,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可是现在却陷入了两难境地。
往日里他很少会有这样血气上涌的时候,可是与沈初姒在这里不过这么些时日,就觉得实在是……有点儿折磨。
以至于,听到她说这话,那点儿气势汹汹的热意让他霎时间喉间发紧。
身上那点儿伤,远远不如他此刻来得痛苦。
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拨开她散落的头发,“算了,我怕吓到殿下。况且,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谢容珏克制地在她额头上碰了碰,“殿下,我从前那点儿所谓的自制力,在你的面前,是溃不成军的,所以——”
所以,现在她坐在这里,就是对他自制力的最大考验。
沈初姒手撑在床榻上,听到他说起这话,那点儿倔强之心骤起。
“我又不是年纪尚小,而且,你是不是就像宋怀慕说得那样不行,所以现在才百般推辞,怕被我发现端倪?”
谢容珏听她说起这话,挑了挑眉。
“……不行?”
沈初姒直觉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有点儿危险,但是现在木已成舟,索性破罐子破摔,点了点头:“你若是当真想掩饰,也无妨,身有隐疾也不是全然无法痊愈,你若是实在不想,那我就早些回去歇息了。”
谢容珏的手指在她肩侧极其细微地蹭了蹭。
只觉得自己的理智瞬间坍塌殆尽,燎原的火势在片刻之间蔓延开来。
他发现心动时,其实从来就算不得是清白。
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打马过路章台柳,从来都没有发现,自己也会有把持不住的一天。
永远都想将她私藏,不让他人染指半分。
一想到曾经金銮殿上他与林霁对视而过的眼神,一想到独孤珣见到她时觊觎的目光,就生出连他自己都从未设想过的嫉妒心思。
但在她没有想明白之前,不会碰她分毫。
即便,那点儿理智实在是残存无几。
谢容珏手指微抬,问道:“殿下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做身患隐疾?”
沈初姒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谢容珏声音喑哑,接着问道:“殿下可知道自己碰在什么地方?”
沈初姒骤然觉得他现在不似刚刚那般,其实她也只是一知半解,模模糊糊的懂一些,但是毕竟从来都没接触过。
但是直觉,现在的谢容珏,比起方才要更为危险一点。
“殿下说要帮我,知不知道应当怎么帮?”
沈初姒摇头,如实答道:“不知道。”
谢容珏拉着她的手腕,“……我教殿下。”
其实现在是早春,屋子中不算是热,沈初姒向来畏寒,但是现在发间却又带着一点儿薄汗。
在说出之前那句话之前,她并没有想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她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些,刚刚一时冲动,现在进退维谷,偏偏谢容珏却又不让她撤离分毫。
他的情动,远比之前要更为分明。
谢容珏的手指碰在沈初姒的手腕处,任她动作,只是眼眉间似有隐忍之色。
窗外的风卷过还在抽芽的新枝,屋内散着原本不该有的热度,沈初姒抬手,突然听到谢容珏闷哼一声。
她刚刚,下手略微重了一点。
沈初姒仔细想了想方才说过的话,带着一点儿疑惑地问道:“你是不是很介意旁人说你身患隐疾这样的话?”
不然为什么她刚刚说完这句话以后,他的眼神就倏然变得幽深。
她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
她问得直白,谢容珏听到她的话语,眼睫垂下,就这么看着她。
“其实,旁人怎么说,我没有什么所谓。”
他顿了顿,接着道:“但殿下若是这么想,我自然是……要证明一下。”
沈初姒嗯了一声,然后问道:“那我帮你,会有什么不同吗?”
她的唇一张一合,分明没有用丝毫口脂,却又不点而红。
谢容珏沉默了下,反问:“殿下觉得呢?”
沈初姒小声,“我感觉也没有什么不同。”
……
昏聩的热意逆流而上,似晚来风骤,其实他幼时在道观长大,素来知晓纵欲不可。
可是,自他对自己的心动洞若观火以后,就实在是,不可自控。
谢容珏在她唇上碰了碰。
“殿下还不明白吗?”他停顿了一下,“殿下在我这里,即便什么都不做,都足以让我把持不住。”
“更何况——”
他的指尖碰了碰她的腕骨,尾音绕着不明的意味。
沈初姒最后去沐浴了一下,因为她走的时候没有关窗,所以被衾全都被寒气浸染。
谢容珏让沈初姒睡在自己的屋中,自己前去她的屋中睡。
其实床榻宽大,足够睡得下两个人。
沈初姒实在是困乏,又觉得单独让他去睡寒衾并不合适,便想着问问他要不要一同睡在这里。
晦暗的灯光下,她身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塌边,因着刚刚沐浴过,再加上困乏,所以眼中带着一点儿雾气,谢容珏只觉得她毫不设防,实在是……
谢容珏直觉自己现在实在是不宜再与她一同了,食髓知味的道理,他熟谙于心。
更何况,对上沈初姒,他实在是贪得无厌。
与她共眠,受苦的只会是自己。
谢容珏挑眉,“殿下难道还想再帮我几次?”
即便是已经沐浴过,沈初姒还是觉得自己手腕酸痛,听到他问这话,连忙摇了摇头。
谢容珏笑了笑,转而去往沈初姒的屋中。
来日方长,应当徐徐图之。
沈初姒此时躺在床榻之上,原本还有点儿困乏的,此时屋中再无旁人,还是突然觉得有点儿睡不着。
早知道就不应当和他说起那些。
后来进退维谷的人,就变成了她自己。
实在是不应该。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他在净室,为什么能停留这么久。
原本一知半解的事情倏然明了,即便是现在,想到刚刚,还是觉得带着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
之前那点儿寒气顿消。
她抱着被衾,只觉得自己耳廓上的热意未曾消散。
*
翌日。
晨雾未散,沈初姒刚醒的时候,就闻到了香味。
她起身洗漱,只穿了一件寝衣推开房门,看到谢容珏已经备好早膳。
他垂眼看到沈初姒只穿了这么件衣物,捞过一件外衫套在她的身上。
他挑眉,笑了一声,“殿下昨夜睡得如何?”
沈初姒:“……你还笑。”
其实睡得也谈不上不好,但是因为被衾上带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所以她昨夜辗转反侧,还是觉得那点儿热意持久不散。
不然现在,也不至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就出来。
沈初姒话音刚落,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有点儿嘈杂。
谢容珏略微皱眉,小院的门却被人猛地踹开。
来者身穿深色衣衫,各个身形高大,看着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谢容珏拉着沈初姒的手让她站在身后,抬眼看着面前的来者。
来者的目光在谢容珏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轻声嗤笑,转而看到了身后的沈初姒。
“同福客栈的掌柜报案,说店中丢了一个镇店之宝,名叫引龙盏,店中上下遍寻不得,那段时间离开的房客也只有你们两位,麻烦——”
来者顿了顿,“与我到官府里面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