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隔得太远了,她已经听不见。
他深邃精致的眉眼落在她心底,刚刚被他摸过的头发好似还留着那抹温度,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头发,略有不舍地转身离去。
事情平息,她和计戍寻临时绑在一块的利益关系正式解除。
明天过后他们二人又要各自忙碌,回到原本那几乎没有交界点的,身处云泥两个世界的关系。
不舍。
这种奇怪的情绪漫上应樱的心头,她意识到以后,只觉得荒唐。
又有些未知的惶恐。
.
翌日清晨。
柳苑的佣人们帮忙把行李箱放上越野车的后备箱。
放完行李,他们隔着贴着黑膜的玻璃往后座望了一眼,然后相伴着回到别墅里。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
一夜之间,柳苑没了主人,想当年柳苑的“柳”字还是计三爷计谦因为夫人和计老爷求的字。
所以计家的所有员工一提到柳苑,第一时间就会想到那位象征着柳竹清雅自洁的夫人。
嘭。
后备厢被关上。
计萧惟脸色也不是很好,关上后备箱以后去到驾驶位,带着青竹夫人驱车离开计家,将她送去金榭御府之外的住处。
佣人们望着越野车离去的影子,唏嘘道:“你说这,连个司机也不给夫人配。”
“长孙少爷发话了,谁敢帮她啊。”一个佣人心是向着柳苑的,说起计戍寻语气不是很好,“你说青竹夫人再怎么说也在这住了快二十年,犯再大的错,至少该留点情分。”
这会儿,应樱骑着她的小单车刚好经过。
她耳边听着佣人们或是唏嘘或是不满的八卦声,面不改色地路过。
单车的链条成偶尔发出叮叮的轻响,她乘着清晨舒适薄凉的风骑往公车站。
车里。
计萧惟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母亲。
青竹依旧穿着精致漂亮的旗袍,一夜未眠的脸色苍白,眼睛也红肿着。
一夜之间沧桑了许多。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眉宇间复杂又无奈,“妈,一会儿我公司有事,新请的保姆会去公寓给您做饭。”
青竹没有回话,她盯着窗外,看着自己一点点离开计家,离开金榭御府。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给你丢人了。”她忽然说,声音极其沙哑,语气委屈:“这么多年,你一直不在国内。”
“计家龙潭虎穴,你不是不知道…”
“我一个没男人的,如果不靠着点谁…我怎么帮你把这些都守住。”
计萧惟听着这些话,眉头夹得更紧,他开口打断:“妈。”
车子里再次陷入沉默。
计萧惟叫出那一声“妈”以后,沉吟很久,却再没能说出什么。
攥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
……
生活归于平淡。
一周后。
早上,她给陈叔发了短信,让他跟计戍寻说以后可以不用接他。
这是她思考好几天的结果。
应樱自始至终都只是想保护好母亲的安全,本就是求人帮忙的事,事情结束了,她不愿意再欠计戍寻人情。
自己这么大人了,保护好自己安全早就是应该有的本事。
大学生联创比赛还有三天截止报名,报名阶段结束以后,她的生活估计就要更加忙碌了。
应樱坐上公车,她望着沿海街景,努力把这些天一直烦扰自己的那股情绪忘掉。
自那天藏风园以后,她也再没见过计戍寻……
她一顿,发现自己又开始下意识地想有关他的事。
应樱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吓得旁边的乘客都纷纷看她。
“清醒点…”应樱视线发直,嗫喏道。
到了学校,趁上午三四节课上课之前这一片空闲的时间,她赶去食堂找小组成员填表。
填完表,完成网络报名就可以完事了。
她进入学生食堂,找到在角落坐了两桌的同学们。
应樱目光一扫,看到一个极不合时宜地存在。
计汝月也坐在其中,正和同学们有说有笑地交谈着,她随意一偏头,看见了她。
应樱对上计汝月笑得很表面的神情。
有股不祥的预感。
她走过去,不看计汝月,问其他同学:“你们都报完了?”
同学们见她来了,有几个的表情明显僵硬了几分。
计汝月这时候拿着手包和书本站起身,“我待会儿还有课,先走了,下次再聊。”
“好啊好啊,下次聊。”
“待会儿拉你进群啊汝月。”
“拜拜,拜拜。”
应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问那个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女同学:“这是怎么了?”
女同学看向她的表情也有些为难。
“应樱,计汝月也加入进来了。”一个并不怎么会看场合说话的同学十分高兴,还沉浸在激动当中:“她跟我们说,她堂哥就是这次比赛的大投资方之一,只要参加比赛,不说后几轮如何,过前面的筛选环节还是很轻松的。”
“如果项目成功入选,各个公司和赛方肯定会顾忌她堂哥的面子,给我们报的奖金和版权费会更高。”
应樱没想到计汝月竟然把计戍寻的名字搬出来让他们带她入局。
可是为什么呢…
她还没思考出结果,作为组长的那个同学就率先解答了她的疑惑。
组长有点遗憾和为难地告诉应樱:“应樱,不好意思啊。”
应樱心里一咯噔,“为什么…不好意思?”
“计汝月她家里能帮忙,让咱们这个项目顺利进行。”组长支支吾吾的,语气犹豫,但是话却是残忍的:“但是她要求,不能带你参加。”
“对不起了,应樱。”
应樱站在原地的身影冷不防地僵硬了,她看向所有人的眼神越来越冷,逐渐淡去。
她不知道计汝月这么明目张胆地用计戍寻乃至计兴集团的名字耀武扬威,是否经过了计戍寻的允许。
如果真的是…
女同学握住她的胳膊,有些担忧:“应樱,你是不是之前和她有过节啊?”
应樱睨了一眼她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那女生被她的眼神吓到,悻悻收手。
应樱轻笑了一声,眼底划过失望。
她掀眸,盯着组长那果决却心虚的表情,语气轻飘飘的:“没事,那真是遗憾。”
“祝你们顺利。”
应樱转身离去,气得喉咙都在发抖。
截止前两天临时踢她出局,这事还真是计汝月做得出来的。
她抓紧了背包的肩带,应樱咬紧了嘴唇。
越是被计汝月打压,她心底那股不屈反叛的心理就越如疯草一样。
哪怕最后是一个人。
这个项目她也做定了。
作者有话说:
白白:别看应樱外表软,是有些倔脾气在的!计戍寻!快来给应樱撑腰!
第19章 日式冰乳酪蛋糕
应樱堵了一肚子气, 上完了今天的课。
下午三点的时候她就没课了,应樱背着包往外走,她低头看着手机, 上面是辅导员发给她的消息。
辅导员明确告诉她,大学生联创这个竞赛报名必须是三人以上的小组才允许参赛。
这无疑给应樱想一个人参赛判了死刑。
她是学广告的, 班上的同学对这个比赛毫无兴趣,更别说还是烘焙方面的项目创新。
握着手机的手指不断收紧,如果可以,她简直都想把这条消息捏碎泄愤。
应樱烦闷不已, 仿佛置身一个四面堵塞的路口,找不到疏通的方向。
“滴——”
她倏地止步,看向声音的源头。
车窗降下, 陈叔的脸出现在她视线内。
陈叔向她颔首:“应樱啊,我来接你回去。”
应樱走上前, 借着窗边和他说:“陈叔,我早上给您发消息了……”
“我看到了。”陈叔面不改色地笑道:“我跟孙少爷报备,他说, 一定要让我按时接你,保证你的出行安全。”
“小樱啊, 孙少爷坚持让我来。”说到这, 陈叔的语气带上点为难。
计戍寻计戍寻。
又是计戍寻。
她现在一想起这个名字,就不知源头的复杂又懑忿。
应樱心口莫名又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 难受得眼睛发热。
她拱了拱下唇窝, 贝齿咬着嘴唇的内里软肉, 沉了口气, “让您为难了。”
陈叔见她开了车后门, 笑笑:“哎,没事。”
应樱坐进车里,陈叔驶动车子前往金榭御府。
临下车之前,应樱管陈叔要了计戍寻的电话,告诉他自己会和计戍寻交涉。
别把陈叔夹在中间难做。
她回到柳苑以后先去洗了个澡,去去一身疲惫的心情。
然后到厨房做视频。
今天没有直播,但是前些天直播做日式冰乳酪蛋糕,弹幕很多观众都说想仔细学一下,所以她就打算录一期视频,做成长短两个版本,投放到不同的平台上去。
她在不锈钢的盆里放入分好的蛋黄,炼乳和还有些许海盐。
应樱握着搅拌器,抱着不锈钢盆使劲的搅,撅着嘴使牛劲,把心里的怨恨都发泄在蛋乳上。
刚刚庞花花发消息说她可以加入,但是就算加上花花,也是两个人,不能成组。
她的应急处理已经做的很好,第一时间把结组招人参加比赛的信息在校园论坛,贴吧上发了帖。
但是都快晚上了,也没有任何回帖和私信。
一想到可能最后连名都报不上,应樱更悲愤了,手上搅拌的力度越来越大,蛋乳都快被她搅出盆了。
……
应樱把翻拌好的蛋糕糊倒入圆形模具里,放进烤箱。
烤箱时间开始转,要等待三十五分钟。
应樱本打算继续制作冰乳酪蛋糕的夹馅,但是厨房莫名有些闷得慌,让她心烦。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拿着手机出去透口气。
应樱从柳苑后门出去,背靠在厨房的外墙边,吹着小风。
她低着头反反复复查看有没有回帖,结果依旧。
她叹了口气。
应樱盯着前方,目光发散,想起什么,重新拿起手机拨打陈叔给她的那个电话。
早点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嘟——嘟——嘟——”
“找我?”
低沉的嗓音在听筒和耳畔外同时响起,双重的声音割裂了时间和空间。
应樱偏头,愣住了,还保持着举手机的动作。
看见了站在几步以外的计戍寻。
不知是她太粗条,还是他脚步声太轻。
刚刚根本没有留意有人靠近。
只一周多没见,却像是三两个月那么久。
计戍寻一身黑裤黑衬衫将宽肩窄腰突显淋漓,全身只有那条的深蓝白纹领带和深金色的腰带扣头在傍晚有着些许亮色。
他将黑衬衫的袖口挽到肘臂,手臂爬着性感的青筋,大手轻轻扶在窄腰处。
应樱缓缓抬起视线,他的黑发稍微撩上去了些,额头露着,格外不羁盛气。
她再移,眼睛对上他那略有戏谑的目光。
计戍寻挂断两人这通没必要的电话,收起手机,走向她。
应樱握着手机背过手,下意识低下了头。
计戍寻走到她斜前方,宽大的身形挡住了她面前的夕阳光,身影圈住了她娇小的身躯。
“说说,”他闻见从窗外飘出来的蛋糕香味,淡然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怎么不让陈叔接了。”
“不怎么。”应樱还没完全平复心情,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语调带着脾气:“我可以自己回家,不用麻烦陈叔。”
计戍寻挑了挑眼角,不紧不慢的:“哦?你的意思是我多管你闲事了。”
“也不知道谁在大街上被吓得……”
“我自己真的可以!”应樱鼻头一酸,抬头倏地打断他。
计戍寻被她这一嗓子吼得噤了声,他攫着她的目光,略有深意。
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大了,应樱扭过头去,小声补了一句,闷闷的:“我不想再欠你人情。”
对方沉默几秒,然后说:“可以,我明天就让陈叔休息。”
他几乎没有犹豫的态度和随常不过的语气让应樱的心止不住地往下坠了分寸。
可谁知,计戍寻马上转了话锋。
“但是,你得告诉我那天谁在追你,什么人,为什么追你。”
脑海里浮现出张弘刚那张让她恨入骨髓的脸,想起那些依旧疼痛的回忆。
失了几分血色的唇珠一抿,应樱为难极了,“我不想说。”
“不想说?也可以。”
“陈叔明天继续,加上早上,早晚接送。”
心里某根弦几欲崩坏。
应樱急了,扭回头来瞪着他,持着一股颤抖委屈的语气喊他:“计戍寻!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她稍稍有些红润的眼角和鼻头落入他眼底,他怔松了眉宇。
半晌,计戍寻忽而笑了,俯首对她对视,嗓音竟多了几分纵容:“终于舍得看我了?”
“应樱,对视是和人说话最起码的礼貌。”
他懒懒散散的语气,今天遇到的各种挫折和难题,还有那缠绕心头多天的未命名的心烦,让她的眼泪终于决了出来。
应樱一哭就收不住,泪珠滚脸,抬起手背挡住自己的嘴唇,哽咽中还在控诉他:“你,你能不能,也,认真对待我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