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锦定住身,侧过脑袋看他想耍什么花招。
“周五的晚上搭乘高铁,从南城去渝林,能不能在周六的早晨到?”陈议舟忽然勾起一个笑,像是真在困惑,又仿佛带了丝嘲弄。
赵云锦以为他是为集训那段时间的孟语枝而问,似调侃般的语气让她怒从中起。
她这次彻底冷了脸,精致艳丽的五官骤然失去表情,整个人倒真有几分冷感美人的氛围。她一语双关道:“可惜,你永远也买不上票。”
狠狠把话一撂,她扬着秀发立刻转身潇洒离去。徒留陈议舟站在原地莫名其妙,不知所措。
赵云锦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刚刚没有发挥好,心里愈发郁闷,气鼓鼓地蹬着腿上楼。
谁知,上楼时又险些撞上别人。她急忙刹住脚,脚尖猛地踢上楼梯挡板,上半身骤然失去重心往前栽,害怕和紧张一股脑从脚底往上涌,全身绷紧认命地迎接撞击。
“啪”的一声,想象中的撞击没有到来,反而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拖住了她的胳膊,炙热挠人的熟悉气息喷洒在颈侧,甜橙的香味直冲鼻息。
赵云锦抬头,许白焰同时看向她,透明镜面下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扶她站稳后,许白焰问:“怎么了?”
赵云锦把“不开心”几个字都写在脸上了,情绪简直一目了然。
她气呼呼地说:“刚刚碰到陈议舟了。”
许白焰顿了两秒,然后说,“不用理他。”
倒不是许白焰嫌弃陈议舟,他只是单纯地不愿意赵云锦吃瘪。
两人边聊边上楼,余光瞥见他手中晃动的黑色雨伞,赵云锦不禁问:“你刚才是要去哪啊?”
许白焰下意识将伞往身后掩了掩,有些慌乱地扶了扶镜框,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心虚到:“我刚刚从楼下卫生间上来。”
赵云锦打量他一阵,“哦”了句后,她笑了笑说:“那还挺巧,我们刚好撞上。”
许白焰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连忙问道:“你还要练几天的舞蹈?”
这个时候练舞当然耽误时间,大家都想着早点结束。赵云锦却一点不着急,她自信满满道:“我学得很快的,三月初就能排完。”
许白焰没多说,只提醒她:“桌上有两张卷子,你班主任刚发的,明天交。”
赵云锦登时全身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双手耷拉在身侧挪不开腿。
身旁许白焰仗着腿长三步并作一步踩,她苦闷地看着许白焰上楼的背影,却忽然注意到他左手拎着的那把伞干燥整洁。
她又移回视线,心里困惑,伞能干的这么快吗?
教室里安静至极,偶有几声同学翻动试卷的“唰唰”响。
赵云锦正低头认真检查试卷,忽然手臂被人拍了一下,她抬头看过去,孟语枝正一脸兴奋地看向她。
她用表情表达疑惑,孟语枝缩起身子趴了下来,努力地用嘴型表达意思。
赵云锦盯着她那张嘴巴半是看半是猜,最后得出:我表哥来我家住,我晚上去接他。
赵云锦不懂这有什么好兴奋的,皱眉问她:“然后呢?”
两人艰难的交谈中夹了个许白焰,孟语枝不畅快,伸手示意他往后靠,许白焰像是习以为常般自觉将背挺直往后桌贴,给两人重要的面谈留出空间。
赵云锦身子靠近了些,孟语枝也就大胆地发出了点声音讲话:“他说在这里有家店出了问题,来住几天。我表哥对我很好,我好日子来了!”
赵云锦皱着小脸吐槽:“你哪天过的不是好日子了?”
两人写完作业就陷入忘我地八卦,许白焰刚开始还能看进去点书,但他垂眸就能看见赵云锦粉润的唇,她习惯涂唇膏,因此嘴唇总是晶莹剔透像颗鲜嫩的蜜桃。
一颗快要成熟,唾手可得的水蜜桃。
她正聊得起兴,那双又亮又媚的眼睛忽闪忽闪,有着直至眼底的笑意。
赵云锦长相极佳,任谁都这样说。
五官精致灵动,组合在一起更是美得令人感慨。就连那对睫毛不用任何工具帮助加持,都是卷翘浓密的,就像蝴蝶的一对翅膀。
她总这样笑着,无辜又可爱,像黑夜里的精灵,城堡里的公主,又或者就如她名字那般,她更像是一朵云。
柔软,柔和,变幻着各式形状和色彩,让人误以为离她很近,诱人为其追寻,让人癫狂又克制,晦涩的想法不断汹涌,却只能还她一片无暇。
许白焰克制自己收回视线,喉结却不自然地滚了两圈。
晚自习临近下课,孟语枝的同桌才悠哉游哉地回来。
陈议舟回来就收拾课桌,明显是掐准了下课时间,旁边的女孩一个眼神都没有甩给他,仍然兴致勃勃地聊着天,他越听越不对劲。
“他超帅!而且很高!有187公分!”孟语枝神情激动,就差在眼睛里贴上两个红心。
赵云锦回应也相当积极,孟语枝便更来劲了:“但是他比我们大很多,好像大8岁吧。”
陈议舟险些翻白眼,大8岁都能接受,什么品味……
“但是他成熟稳重,会做生意,会投资,还会做法国菜!比高中生好太多了!”
感觉自己被影射的高中生停下手上的动作,努力压制腹中忽然窜上的一股火,平复情绪后忍不住小声吐槽:“老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孟语枝仍然喋喋不休:“但是他的爱好很“年轻”,喜欢打游戏,打球。”
陈议舟:还是个没什么新颖品味的老男人……
“他穿西装超帅,超正经,但是平时更爱穿白t加沙滩裤,这种反差感太迷我了!”
看着孟语枝一副花痴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吐槽她看人眼光不行。
下课铃声打响,孟语枝倏地站起身,迅速背好书包,激动道:“我马上要见到他了,开心!我要赶快去车站!”
赵云锦伸手拉住她的书包,不放心地叮嘱:“大晚上的,你要注意安全。”
孟语枝拍拍她的手,完全不在意道:“没事的啦,他会照顾我的!我要去带他回家了!”
陈议舟坐在她身后,眼珠子都要瞪得掉出来。
没听错吧?回家?回谁家?孟语枝家?她脑袋背门挤了,大半夜带个陌生男人回家?
他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和怒火,刚要伸手拽住孟语枝,人已经以最快速度冲出了教室,早已不见了人影。
陈议舟怒火中烧,揣好家门钥匙就往外跑。
许白焰看着他急匆匆地背影有一瞬发愣,天天最晚出教室的人,怎么今天跟打了鸡血似的。
就连站在一旁的赵云锦也忍不住发问:“他们两,今晚都怎么了?”
许白焰淡淡道:“可能世界要末日了。”
赵云锦顿了顿,孟语枝是为了许久未见的表哥激动兴奋,这可以理解。
但是陈议舟这个怪人平时冷冷淡淡的,少见这样急吼吼的一面,乍一看风风火火的样子还挺严肃的。
只是没人知道,许白焰口中的“世界末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真就成了陈议舟世界里的末日了。
在听见孟语枝要带陌生人回家的那一刻,他便经历了“天崩地陷”,一切都倾塌了个粉碎。
第49章 春雨
三月初, 春雨来了。大地长出一片新绿,枝桠形状怪异往外扭曲生长,麻雀停在脆嫩树枝上, 羽毛被打湿彻底。
月考刚刚结束,学生们收拾好东西回班上晚自习,而赵云锦又成了空缺的那一个。
誓师大会在即, 晚会彩排赶上了日程,今天晚上是她第一次去晚会厅进行选拔。
到达晚会厅时里头已经零零散散坐了些学生, 舞台上架了抬乌黑锃亮的三角钢琴,也不知是谁待会要大显身手。
赵云锦排在较后彩排, 拉好外套寻了个前排座位坐下。
不多时, 一个留着大波浪, 身着褐色大衣, 踩着细高跟的时髦女老师走了进来。
赵云锦只见过这位老师一面,唯一的那次见面是高一择入艺术班时, 她作为艺术科主任的身份为大家讲解基本内容。
因为长得实在过于美丽, 只一眼,赵云锦便将她深深刻入脑海。
即使如此,赵云锦也只对她只留着“一个很会弹钢琴, 英语十级的大美女”形象。
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又响又闷,颇给人重压,霎时间, 整个晚会厅都静了下来。
她兀自走向群众席第一排,落座在正中间那组的过道旁, 在一众学生大气不敢出的紧张气氛下, 她慢条斯理地从桌子里取出了话筒。
“砰砰”两声, 她试了试话筒的音, 接着朱唇轻启,与她整体气质不搭的是她的声音,温柔平静:“请各位表演者站上舞台,按照排号一字展开。”
众人刚经历过老师带来的“威慑感”,在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又如沐春风,顿时气氛也缓和不少,学生们乌泱泱往台上跑,参与选拔的学生站成了两排。
女老师翻了翻手里的名单,“现在我们开始点名,五分钟后未到场的同学视作放弃,你们有认识的,尽快联系他们到晚会厅。”
说罢,她便开始点名,丝毫不拖泥带水。
赵云锦站在第二排,前面的男同学完全阻挡了她的视线,正无聊烦闷时,一人悠悠然走了进来。
他说了句什么,大概是对老师的抱歉,赵云锦站在后面没太听清,直到那人走上了舞台。
她仰着头肆意张望,忽然对上那人的眸。
赵云锦差点没晕过去,怎么又是陈议舟这傻子?
她见了陈议舟是冤家路窄,恨不得手撕三百遍。但此刻陈议舟见到赵云锦是上仙下凡,拯救凡人于苦海。
他不顾众人看热闹的目光,径直走向了赵云锦。
而赵云锦本人,则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回避着他直白的目光。
“哎。”陈议舟没记住她的名字,只能生硬地喊她。谁知赵云锦并不理睬,甚至将脑袋转向了另一边,这可让他急上了。
别无他法,仗着自己高大身形,硬生生挤走了旁边同学,站到了赵云锦身边。
好不容易能跟她面对面交流,陈议舟显得特别诚恳:“你知不知道孟语枝那事?”
赵云锦目视前方,不将他放在眼里。
“孟语枝半夜不回家的事,你不劝劝?”陈议舟真急了,语速都明显快了起来。
赵云锦这才甩给他一个眼神,“你们很熟吗?”
问得陈议舟倒吸一口凉气,他只好换了个说法:“她大半夜跟陌生人在外面玩,第二天还一起去球馆,这你不说说她?!”
赵云锦抓住了问题重点,言语犀利道:“你怎么知道她大半夜没回家,又怎么知道她去球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