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锴还在努力劝说,想让贺隐多参加这些宴会,说不定就能在宴会上遇见个心仪的姑娘呢,“那毕竟你好多年没回来了么,国内和国外还是不一样的。”
贺隐思绪被拉远,想起很久之前也是在拍卖会上,拍下了一枚蓝宝石戒指,那枚戒指,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戴着。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心里总还是有这么点微末的希冀。
周明锴喊了贺隐好几声,贺隐才恍然回神,“累,不去。”
周明锴也不再劝了,反正以后机会还多,“行,那你好好休息。”
——
漆黑的夜幕笼罩着明城,零星几颗星星挂在天空,距离却相去甚远,不免显得寂寥孤单。
城市依然灯火辉煌,却只能让人觉得无限悲凉。
越热闹的地方,孤独越无处可逃。
贺隐昨天回国,没住酒店,不知是不喜欢酒店的设施味道,还是这么些年过去了,依然没死心,他住在了第三公馆。
想着距离近点,或许还能有缘碰见。
只是不知道那人还住不住在这。
贺隐沿着熟悉的道路往第三公馆里走,这些年第三公馆倒是没怎么变化,只是绿化越来越好,不知名的花越来越多。
刚接手贺氏的时候他每天忙到很晚,彻夜不休也是常有的事。
虽然身体很累,但贺隐觉得这样也好,忙起来就不会有时间去想起她。
但是思念这东西,越是忽略,越是浓烈。它只是被隐藏了,却还在那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越累积越深重。
周明锴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但贺隐觉得时间只是让人遗忘了不够重要的东西。
那些刻骨的思念和深刻的记忆,只会随着时间的发酵,愈发清晰。
有时候难得休息,躺在床上,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便开始无孔不入,折磨的他难以安眠。
贺隐开始吃安眠药,以此来忘记一些事情,好快速入睡。
但睡着后该出现的人还是会在梦里出现。
梦有好有坏,梦里的那人有时会言笑晏晏,有时会娇软撒娇,但最终都会变得无情。
不管自己怎么挽留,她依然坚持要分开,说不爱了,腻了。
后来,贺隐开始恨她,恨她的无情和狠绝,恨她那么轻易就放弃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有段时间贺隐不再梦到她了,一觉醒来怅然若失。
那段时间贺隐不敢睡觉,他怕梦里真的再也没有那个人了。
贺隐怕她也恨自己了,再也不愿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手机里有很多她的照片,白天工作累了贺隐会拿出来看看,看着看着会发呆很久。
人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贺隐想,白天看多了,晚上就会梦见了。
晚上确实梦见了,但是她的面容看不真切,在梦里,她跟自己说再见。
贺隐吓得直接惊醒。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贺知愫实在看不下去自己弟弟这样折磨自己,逼着他去看心理医生。
贺隐不觉得自己精神不正常,但碍于姐姐的淫威,还是装样子走了下流程。
打那以后,他开始自我调节。
白天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公司,晚上想着那人入睡。
两种情绪不停拉扯,不知过了多久,才达到和平共处。
一晃五年过去了,贺隐也已经很少再想起她。
周明锴或许说的对,时间会冲淡一切。
但若真的冲淡了,为什么会放着酒店不住,选择来多年不曾住过人的第三公馆的公寓,又为什么会不知不觉走到了她住的公寓楼下。
贺隐反应过来自己走错了路,无奈自嘲。
原来所谓的忘记,只是自我欺骗和麻痹而已。
*
拍卖会在临江的一所高端会馆举行,拍卖会开始之前会有酒会,结束后有宴会。
这次拍卖会阵仗不小,参加的人员有很多是从各个城市飞过来的。
除了业内大佬,新贵,还有不少明星艺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举行哪部电影的开机仪式。
明妫虽说不打算拍什么东西,但流程还是会走一走,举举牌子,捐个几千万。
拍卖会的主办方是海城的秦家,但秦家掌权者秦恪寅这次没出现。
不知道是什么天大的事阻拦了这位的脚步,连这么大阵仗的拍卖会也不亲自出现。
明妫倒是有点耳闻,听说秦恪寅的妻子要跟他离婚,最近又生病了。
这下有的他头疼。
明城和海城相距不远,他们又是同一个圈子,发生点什么也瞒不住。
秦恪寅的妻子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而是苏州很有名望的言情书网世家。
不过两人当初结婚,好像没经过家里长辈同意,最初的结婚也皆不是出自真心。
明妫不喜这些八卦,但封寒好像很喜欢,三五不时就要找她说道说道。
跟古代那些个长舌妇没两样。
这次陪明妫一起出席的还有明燚,两人算不上盛装,但奈何天生丽质,披个麻袋也能凭借那张脸秒杀众人。
明燚这几年在明城及周边城市可谓是名声大噪,从藉藉无名到如今声名鹊起,皆跟他雷霆手段有关。
谁不知道明氏集团有个很卓绝的总裁。
酒会刚开始不久,明妫端了杯香槟慢慢品,无意与他人觥筹寒暄。
“我去跟他们聊聊天,你少喝点。”明燚说了句便没入人群中。
明妫听到了也当没听见,自顾自喝着香槟,看明燚在人群中跟那些个总觥筹交错,愉快聊天。
不得不说,明燚其实很适合管理公司,有手腕有交际能力,看起来也很喜欢这种无聊的宴会。
可惜了,不是明家的血脉。
不然明妫很乐意把明氏拱手相让。哦,恐怕真是如此,明氏也轮不到自己了。
“这不是明大小姐么,好久不见。”
第66章
明妫不用回头, 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但是转身先看见的却不是周明锴,而是站在周明锴身边,一身黑色西装, 面色冰冷疏离的贺隐。
贺隐却没看向明妫,一双眼里满是不耐烦。
不知道是不耐烦这种无聊的宴会,还是不耐烦遇见了故人。
明妫神色微怔,不多时便扬起笑脸,恢复如常, 一如既往地不给人留情面,拆台道:“我们一周前才在一个酒会上见过, 不过周总贵人多忘事,可以理解。”
周明锴每次都在明妫这讨不到好,却每次都不长记性, 非得自讨苦吃, “哪里, 没有明总忙。”
“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 明总不会忘记了贺隐的名字吧?”周明锴看热闹不嫌事大, 故意说道。
换来了贺隐一记冷到骨子里的眼刀。
周明锴咳了声,装看不见。
明妫面上带着笑,像是跟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打招呼般, “贺总的名字哪敢忘记,好久不见。”
贺隐目光落在她的笑脸上,依然明艳动人,却让他怎么看这抹笑, 都觉得刺眼。
“是好久不见。”贺隐轻笑, 眼底却不沾染一分笑意, 似是不想虚假的寒暄, 拿出手机,说道:“我先去打个电话。”
周明锴看了眼贺隐离开的背影,继续添油加醋,“明总见谅,他啊,刚跟女朋友分开,舍不得,黏糊得很。”
“是么?说明两人感情好,在热恋吧。”明妫抿了口酒,言语间满是懒散,似是随口一问,却在心底里期盼着一个否定的答案。
“明总聪明人,一看就明白了。”周明锴依然耿耿于怀当年明妫的做法,为好兄弟鸣不平,话也说得越来越不着边际,“阿隐这些年过得很辛苦,难得能找到一个贴心的人,总不能一招被甩,就一直沉湎在过去。过去的人,真不重要了。”
明妫自然能听得出来周明锴话里对自己的不满以及为好兄弟被伤的愤愤不平,但是她这个人向来是不会在口舌上退让三分的。
别人说的话让她难受了,她就要加倍奉还,“周总没必要说那么多,我都清楚。你放心,我不吃回头草,过去的人,当然没有眼前人重要。”
话落,看到了贺隐走进来,明妫收回视线,“先失陪了。”
说完后连看都没看贺隐,转身离开。
贺隐刚进来的那一眼,看到了明妫脸上的冷意,偏头问周明锴,“你们聊什么了?”
“我跟她有什么好聊的,”周明锴这会倒是知道害怕和心虚了,不敢如实告诉贺隐,怕贺隐弄死他,拉着贺隐转移话题,“走走走,去那边看看。”
拍卖会结束后的晚宴明妫本不想参加,但是封寒拉着她非要一起吃个晚饭,明妫想着回去也没事,就留下来坐了会。
五星级酒店的餐点很不错,模样看上去漂亮,味道也极佳。
明妫这几年口味慢慢变了,早已不像当初那般刁。
酒店明家有股份,明氏距离这里很近,明妫的餐点都是在这家酒店订的,所以明妫的忌口主厨知道。
明妫喜欢的那几道菜特意没放葱姜蒜辣,但味道也是很好的。
主厨厨艺之高,即使少了这几味调味料,也依然味道鲜美,口感上乘。
封寒和明妫两人一起喝了不少酒,明燚不知道跟哪位老总谈项目去了。
明妫觉得室内很闷,想出去透透气,封寒陪着她去了外面的露台。
贺隐来的时候,明妫脸色已经浮现红意,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她的酒量从来不容小觑。
看出贺隐好像有话要说,明妫偏头对封寒说道:“你先走,我跟……故人叙叙旧。”
封寒自然认出了贺隐是明妫的前男友,而且看贺隐神情冷淡,面上不虞,觉得他来者不善,自认为声音压的很低其实并没有,“不用我留下来给你当保镖么?”
“……”
明妫笑了,“我们只是叙旧,难道你还怕贺总把我吃了。”
话是对封寒说的,眼眸却一直看着贺隐。
封寒嘀咕了一句说不好,但想着这里是公共场合,就算贺隐想对明妫做什么,也不会在这里,便先行离开了。
封寒离开后,这边彻底安静下来,两人很久没说话,不知道在等什么。
或许是多年未见,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良久后,贺隐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只是故人?”
明妫怔愣一瞬,而后状似无意,笑了笑,“不然贺总觉得呢?”
贺隐也笑,笑容中带着嘲讽,“一句故人就把我们之前的种种全盘否认了,不愧是明小姐。”
明明是室外,晚风时不时会吹过来,但明妫却觉得这里的空气很逼仄,让她有些难受的喘不过气。
她竭力压制住心底涌上来的酸涩,面上笑容不变,“怎么,贺总对我还有感情?哦,也对,我毕竟是你的初恋,男人总是对初恋念念不忘的。”
贺隐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有时候真恨不得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
静默良久,贺隐轻扯唇角,缓缓靠近明妫,声音压低,“的确念念不忘,尤其是你在床上哭着求我的样子。”
过往的纠缠像是默片电影,同一时间在两人脑海一一翻过,那些快乐温馨的时光,此时就像锋利的刀片,一刀刀割裂两人的心脏,血伴随着绵延的痛楚,倾袭而来。
明妫脸色发白,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贺总既然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有些话还是斟酌些,别太过。”
“谁跟你……”贺隐顿了顿,猜到了这是出自谁的口,再次看向明妫的时候,却没否认,“是啊,有女朋友说话是该注意些。明小姐怎么想?”
明妫一开始没明白贺隐这话的意思,不解的看着他。
兴许是酒精多少麻痹了她的中枢神经,让她反应略微迟钝了些。
不过很快,明妫读懂了贺隐的意思,“我还能怎么想,贺总不会想让我说些祝福的话吧。”
贺隐静静的看着明妫,五年过去了,她没有任何改变,依然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个宴会上有很多浓妆艳抹服装华丽的女人,明妫今晚的装扮跟她们比起来实在单调。
一身简单的黑色长裙,没有其他任何的点缀,只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戴着一条银色的项链。
项链的尾端没入礼服的领子下方,极细的银色链条贴在瓷白莹润的皮肤上,两者相得益彰。
很简单的装扮,却依然秒杀了在场的其他人。
她站在哪里,哪里便是焦点,便是光源的中心。
所以贺隐在踏入宴会的时候,第一眼便在人海中看到了她,也只能看到她。
许久之后,贺隐才淡淡说道:“如果我说是呢?”
明妫垂眸思索片刻,既然贺隐那么想自己祝福他,那她就说好了,“那就祝贺总跟女……”
明妫话还没说完,就被贺隐拽着手腕扯了下,身形不稳,差点摔倒,她有些生气地看向贺隐,“你干嘛?”
贺隐扣着明妫的手腕,力道加重了些许,“你没站稳,我扶你一下。”
明妫有些无语,她明明站的好好的,若不是他突然扯那一下,怎么会踉跄不稳。
甩开贺隐的手,明妫不欲跟他多说,想离开了,她感觉头有点疼,估计是海风吹多了。
贺隐看着明妫的背影,想起陪着他一同前来的男人,心里郁结难消,“怎么订婚这么久了,还没结婚?”
明妫身形微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何时订婚了。
不多时,才恍然想起数年前的那次跟明燚的乌龙,直接顺水推舟,“会结婚的,不劳贺总操心。”
明妫转过身笑着看贺隐,“贺总那么关心我结不结婚,我会觉得你对我余情未了。”
口舌之争向来没什么意义,但有时候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偏不想在这上面落了下风,尤其是旧情人多年未见。
两人又都是骄矜傲然的性格,自然都不愿意先低头。
贺隐低头轻笑,理了理袖口,再抬头的时候,眼底浮满笑意,“以前年轻不懂事,总以为眼前人是最美好的,尝过其他人的味道,才发现明小姐……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