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粱——春与鸢
时间:2022-09-07 07:36:37

  于是陷入了僵局。
  沈颐洲显然对她的表现并不满意,她没有从前那般顺从、听话、懂事。可他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的,还叫梁风过来玩几局麻将。
  坐在沈颐洲的怀里。
  他手上点了一支烟,麻将握在梁风的手里。
  可惜梁风根本不懂麻将的规则,只能频频朝沈颐洲求助。
  然而沈颐洲偏偏一副随她玩的模样,即使帮忙出牌也仿佛闭着眼睛般的随便给她指一张。
  可每次梁风只要打出他指的那张牌,都能恰恰好地叫某一方碰上或者胡了。
  沈颐洲也就笑笑,眼睛不眨地给对方转钱。
  梁风开始头皮发麻。
  即使这麻将是沈颐洲叫她来打的,即使这钱是他心甘情愿出的。可一把一把,也的确是在她手上输的。
  硬着头皮又输了好几把,梁风不再叫沈颐洲帮她出牌。
  太过复杂的规则她的确还没弄清,可已经知道了如何叫清一色。
  简单也难的胡牌方式,梁风为了凑它又连输了三把。
  沈颐洲显然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不再帮她出牌。空着的一只手摸在她的肩头,仿佛也在同她一起等一把能胡的牌。
  第七把,梁风终于等来了。
  不仅有清一色的潜力,还是万字牌一条龙。
  梁风看着桌面上打出来的牌,知道自己要听的那张牌或许还没摸到,又或许已在某一方的手里。
  她微微屏气,继续跟着大家一轮轮地摸牌。
  沈颐洲又重新点了一支烟,好整以暇地看她这把到底能不能赢。
  很快,梁风就摸到了一张一条,在她手上正好可以凑成一对。
  其实她已经足够听牌了。
  只不过若是留着这一对一条听牌,那她就失去了清一色,手上的这副牌就变成了最最普通的胡牌。
  片刻的犹疑,梁风不动声色地把这张一条打了出去。
  沈颐洲微微眯起了眼。
  他坐正身子,偏头靠到了她的耳侧。
  “你不该丢的。”
  梁风耳后激起酥麻,面色不变地说道:“我知道。”
  最简单的三个字,沈颐洲不由地开始重新审视她的牌。
  而梁风很快又重新把手里仅剩的这张一条丢了出去。
  沈颐洲这才知道,她笃定这把要胡清一色和一条龙。
  深绿色的麻将桌上,只有一盏落得很低的琉璃灯。
  温黄的光线恰好只将这一圈在麻将桌上叮当作响的人们包拢。
  沈颐洲看着她不断地把牌丢出去就是要死磕清一色,竟有几分背水一战的意思。殷红的双唇抿起,目光专注地看着每家的出牌、摸牌。
  他竟不由地想到那天,她跟着他走去洗手间,而后又跟着他上车的那一天。
  沈颐洲其实已经看穿了她那天的意图,在洗手间外等待的时候也知晓她大概是放弃了计划。
  最后等她出来,不过是他难以忍受秀场里的无聊,想找个人逗弄一下罢了。
  可她当真就跟了他出去。
  也当真上了他的车。
  目光随即也转到牌桌上。
  这一局也算得上是十足的蹊跷,四家都已听了牌,却摸了好多圈没有一家能胡牌。
  桌上的牌很快就只剩下一小摞,其余的三个人已经互相猜起了牌。
  其实打到最后,各家手里差什么大家都心里有数。然而他们猜来猜去却没有人关心梁风到底在等什么。
  不足为奇,她从上桌以来就是一头雾水,不仅把把输,还在沈颐洲的“指点”下专给别人送胡牌。
  十足的愚蠢花瓶,不值一提。
  然而,四个人又摸了两圈下来,却还是没有一个人胡牌。
  气氛逐渐变得有些焦灼,大家都有些沉默地熄了声。
  麻将桌旁不知何时也多了好多前来围观的,但都是站在那三个人身后瞧着的。
  梁风的牌,被自动认为是必输。
  又到梁风摸牌。
  她此刻手上其实已全是万字牌,只要随意再摸一张万字牌都能保证是清一色并且极易胡牌。然而她却再没摸到过任何万字牌。
  很快,桌上的牌只剩最后两张,梁风摸倒数第二张,最后一张该是一个被称作满爷的人摸。他是今晚这张麻将桌上赢得最多的一个男人。
  焦灼的局势就要进入尾声。
  沈颐洲也凑近了牌桌。
  倒数第二张,梁风摸到了一张九万。满爷没等她打出来,就有些着急地要去摸自己的最后一张牌。
  可没想,梁风轻轻地笑了起来。
  随后,“杠。”
  连同刚摸的那张九万,她把自己手里的三张九万整齐地摆在了牌面上。
  满爷悬在空中的手一滞,听到梁风问:“满爷,我是不是还得再补一张牌?”
  昏黄的灯光下,她目光直直地看向坐在她下家的满爷,几分毫无畏惧。
  满爷面上一白,可转瞬就恢复了笑意。慢悠悠地收回了手,笑道:“沈老板今天带过来的小姑娘真是有魄力啊,只剩最后一张牌了,现在杠是不是一会要海底捞月、杠上开花啊!”
  满爷说完,围观的人也都跟着哈哈大笑。
  梁风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认真地回头问沈颐洲:“什么叫杠上开花、海底捞月?”
  她一脸认真求问的模样,沈颐洲渐渐收敛了笑意。
  他完整地看完了这一局,说实话,每个人手上有些什么、要些什么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堆未摸完的牌里又还有些什么他也心中有数。
  唯一的变数不过是那张重要的牌到底谁摸到、什么时候摸到。
  而眼下,就只剩这最后一张牌了。
  沈颐洲目光注视着梁风,开口道:“杠上开花,指你刚刚开杠,就立马从补牌里自摸。海底捞月,指你摸到最后一张牌并且是自摸。”
  梁风轻轻地唔了一声,重新转过了身子。
  她右手轻轻地摸上了最后一张牌。
  修长的手指在牌面有样学样地盲摸了一把纹路,然后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同时屏住了呼吸。
  她成了这张麻将桌上当之无愧的聚焦点。
  随后,梁风把这张牌翻出。
  清脆地磕在了柔软的布面上。
  她回头看着身后的沈颐洲,眼眸带着几分狡黠的得意,轻声道:
  “沈老板,九万。杠上开花加海底捞月。”
  四周立马响起了不可思议的喧闹声,梁风的牌被心急的人一把推倒。
  她听见有人说:“清一色,一条龙,自摸,杠上开花,海底捞月。这手气,绝了!”
  于是,她笑意更甚。
  昏黄的灯光里,嘈杂的人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沈颐洲第一次看见梁风这样肆意的笑。她坐在他的怀里,朝他骄傲地说:
  “沈老板,九万。”
  难耐的一阵心痒。
  沈颐洲抬手摁住她的后脑,仰面吻上去。
  嘈杂也变成看热闹的呼声。
  梁风微微的窒息,察觉他吻里已有了几分温情,像是那天她去他家里。
  心脏缓慢落地。
  如果不是她今天当真运气好,这一局,怕是就走到终点了。
  麻将桌上换了一圈人。
  时间也已经走到了凌晨四点。
  梁风这一晚上精神力太过集中,重新坐回沙发上没多久眼皮就快睁不开了。
  昏暗的一隅,沈颐洲把她抱在怀里。
  梁风眼皮渐渐下沉,听见他问:“困了就去我那里睡会。”
  梁风没有睁眼,然而思绪已重新聚集、编织。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抬头看向了沈颐洲。
  “真的谢谢了,”梁风从他身上起来,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今晚的最后一张牌。
  她已经伸手准备摸牌。
  沈颐洲没有立即答应,他眼眸轻垂看着梁风,又听见她心平气和地说道:
  “不是因为我吃醋或是小心眼,只是沈老板,我想…玩一段也就认真玩一段。之后分开也是好聚好散。”
  “如果是这样的,”梁风微微停顿,“……那还是算了。”
  手指已触及牌面。
  周遭的声音变得空灵,变得遥远,她胃部重新开始灼烧。
  仔细摸索那最后一张牌到底是什么。
  沈颐洲的目光在她脸上无声地审视,他知道她说的是刚刚那个女人的事。
  气氛重新凝结,似在等一个交代。
  男人眼帘垂下,连续不断地低低地笑了起来。随后,把手里未燃尽的烟掐灭,送进了面前的烟灰缸。
  梁风头皮发麻,看见他朝自己靠来。
  光线被他的身形完全地遮挡,梁风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已退无可退。
  他靠得太近了。
  呼出的气息细密地喷洒在梁风的鼻尖,耳边开始无端地出现尖锐的蜂鸣。
  而后,听见沈颐洲轻声问:“这是你今晚的最后一张牌吗?”
  梁风顿时毛骨悚然。
  “以退为进,赌我上不上钩?”
  嗓口开始窒息,蜂鸣声也变得愈发的尖锐。
  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自鸣得意的“最后一张牌”。
  溃败感也如大厦将倾般随之而来。
  她知道,今晚已经结束了。她输得一败涂地。
  梁风低下了头。
  却忽然察觉沈颐洲的手扼上了她的脖颈,她被迫重新抬眼看着他。
  昏暗的包厢里,他仍像是那晚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见他一双漆黑的眼。
  笑起,在梁风耳边低声道:
  “不过恭喜你,梁小姐。今晚你最后一张牌,”
  ——“是海底捞月。”
  作者有话说:
  “海底捞月”指摸到牌局中的最后一张牌并且胡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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