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了二十岁,此时女人小鸟依人地挽着臂弯,竟然也能让看官品出几分登对来。
程肆神色淡淡,目光一寸都没有在那二人身上停留。
他起身准备从另一边的路离开,走出去两三米,身后传来一阵透着威严的声音:“程肆。”
程肆停下了脚步。
程术知步伐不急不缓,近五十的年纪,脸上的皱纹却并不多,戴副眼睛,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几乎和程肆如出一辙。不同于程肆,这样的眼睛在程术知脸上,却显得十分温柔和善,唇角永远挂着浅笑,十分儒雅,年轻时的风流意气至今犹存。
他走到程肆面前停下。
对待儿子时,那分儒雅全切换成了严格。
儿子已经长大,如今两人面对着,他也需微微仰视。
程术知淡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肆手抄进大衣口袋,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他冷得像块冰。
程术知迎着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我。”
程肆垂着眸,能看见他鬓边黑白掺杂的发。
他无动于衷。
程术知又说:“回来吧,你还真能放弃这里掉一切吗?”
“程教授,”程肆冷淡又疏离地称呼他,“二十四年了,您还要在我身上研究什么?”
程术知淡淡一笑:“程肆,我是你爸,我从来没有害过你,我也不会害你。”
程肆不想纠缠,越身而过,又停了一下。
两人并肩而立,面朝不同方向。程肆微微侧眸,又轻又淡地抛出个问句:“来这个地方,你都不心虚吗?”
留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下了山腰。
停车场时在山脚下一处平地,此时里面的车辆并不多,他一眼看见远处程术知那辆黑色奔驰。司机还在车里。
风更大了,擦过人侧脸,留下一阵凉意。
程肆半倚着车身,掏出烟盒与打火机,取出一支咬在齿间,拢着手点燃。
深吸一口,白烟被风一吹,散得很快。
半根烟然过,他夹在指间,又抬起另一只手张开按了按太阳穴。正要寻垃圾桶捻灭烟蒂时,身后有人喊道:“程肆。”
程肆一顿,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漠然。
他没有回头,狠狠摁灭未燃尽的烟。
令旖在他背后两三米处停下。
女人穿了件毛衣,下身是条同色系略深些的针织裙,此时大衣拢在臂间,妆容精致,身姿窈窕。
“你回来了。”令旖浅浅一笑,仰头笑对着程肆,柔柔地问:“不走了吧?”
程肆一个眼神也没给,只吐出一个字:“滚。”
令旖脸上的笑容僵住,被这冷风一吹,更觉精致的妆容都似被吹得扑簌簌往下掉。
她近乎含泪地看着程肆,声音止不住颤抖:“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是身不由己……”
程肆转身去开车,令旖见他如此冷淡,手急急伸出去,拉住了程肆手腕。
没有衣物阻隔,真实无比的碰触。
只一瞬间,程肆眼底浮现出层层燥意,更贴切地说,是毫不掩饰的恶心。
碰触不到一秒,她的手就被人大力甩开,今日跟着程术知来祭拜他母亲,令旖本就没穿高跟鞋,选了双最平稳的。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被这一下甩得踉跄好几下,差点跌倒在地。
令旖几近震惊地看过去。
她十八岁进入大学就跟着程术知学习,去过程家无数次,程术知没时间,她甚至去给程肆开过家长会,见证过他从少年一点点长大。
除了当年那件事,她从来没见过程肆这么对待过一个人。他就像是程术知打造出来的最完美的艺术品,待人接物都是教科书式的范本。
令旖满脸惊愕地抬起头来,眼中蓄满泪水,她本就长着一张男人见了都我见犹怜的脸,此时梨花带雨的模样,没有人会不心疼。
可程肆毫无反应,眸底只有厌恶。
令旖语无伦次,只断断续续地重复一句话:“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
程肆一刻都不想多待,打开车门,狠踩油门飞驰离去。
天气不算好,没有太阳,云层灰蒙蒙的。偶尔被风吹动,阳光得到一丝空隙,透过浓云照落大地,投射进挡风玻璃,一缕金色阳光照在男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腕。